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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8 讓人放不下的狡黠少女

2024-07-27 04:24:57 作者: 雨竹

  一瞬間,齊崇光心中思緒滾滾,簡直沒法子理清。

  他心中又是羞,又是尷尬,隱約又有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興奮,似乎,還有幾分回味與她唇齒相依的感覺。

  無論如何,他親了她,這個世上,絕不會有人比他們更親近了吧?

  這種認知,讓他一顆心活躍起來,活蹦亂跳無法自控。

  偏偏蕾兒眼眸圓睜,一直盯著他看,令他覺得心虛,連耳根子都紅了,甚至有想要落荒而逃的念頭。

  他勉強定一定神,開口道:「你別誤會,我在給你餵水,我在照顧你。」

  話一出口,只覺得聲音軟得不像話,連自己都嚇了一跳。

  蕾兒頭暈乎乎的,依舊凝睇著他,一句話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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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她清澈如水般眸光的注視下,齊崇光尷尬得不行,恨不得打自己兩巴掌。

  他紅著臉,結結巴巴道:「雖然我是一片好心,但這事兒若是傳出去,大家不止會議論我,也會說你的歪話。就當這是我們的秘密,成嗎?你留意一些,別說出去呀。」

  湊近蕾兒,目不轉睛盯著她,又道:「你到底怎麼想的?好歹說一聲,給我透個底。」

  他說完了這番話,便目不轉睛盯著蕾兒瞧,盼著能從蕾兒嘴裡得句話兒。

  蕾兒整個人卻暈乎乎的,一醒來就碰上這樣的事情,整個人越發糊塗了,只覺得大腦成了漿糊,哪裡說得出話來。

  齊崇光強迫自己冷靜一些,耐著性子等她回答,不想她一直不吱聲,只呆呆盯著自己瞧。

  齊崇光倒乖覺,眼珠子一轉,自顧自道:「你不說話,我就當你答應了。倘若這事兒過後,你宣揚出去,我可要看不起你的。」

  他說到這裡頓了一下,想找出幾句有震懾力的話,好嚇住蕾兒,但急切中卻想不出來,最後只得道:「你如果不答應,以後我就不再跟你說話來往了。」

  正說到這裡,聽得外面有侍女在給玉欣問安。

  齊崇光只得掩下心中的複雜思緒,揚高聲音,透出十足的驚喜來:「哎呀,蕾兒,你醒了!你覺得怎麼樣?頭還昏嗎?」

  玉欣聽得這一聲,立刻迫不及待進來,見蕾兒果然睜開眼睛,登時又驚又喜,忙扯開齊崇光,自己在床榻前坐下,含淚道:「好孩子,你總算醒了,我就知道你是最乖巧的,捨不得讓你娘懸心太久。」

  她欣喜欲狂,忙想讓人去通知千柔,又想起千柔熬了夜,話到唇邊就止住了,反而道:「佳禾應該才歇下,別去打擾。」

  又回身來看蕾兒,溫聲細語道:「你娘親、爹爹這兩天一直熬夜照顧你,很辛苦,且讓他們休息一會兒,待會兒再喚他們來。」

  蕾兒這時已經慢慢清醒過來,聽了這話,在枕上輕輕點頭,神色有些虛弱,但唇邊卻慢慢露出一抹笑容來。

  玉欣見她這樣,自是越發憐惜,連聲道

  齊崇光見了,卻是忍不住想,原來小丫頭心裡門兒清,知道玉欣在說什麼,為什麼剛才就是不回答自己呢?

  心中吐糟著,眼眶卻不由自主紅了,忙悄悄背過身子,將眼角的濕意擦拭了去。

  沒有人知道,這兩天來,他有多害怕多擔心。

  一路走來,他們看似吵吵鬧鬧,看似感情不好,但掀開來,他其實很在乎她。

  就算外祖母阻攔,又能如何呢?世間女孩,始終只有她在他心目中份量最重。其餘人哪怕捆在一起,也不能跟她比。

  如今她醒了,他們還有很多的日子,可以慢慢相處。

  是的,他不打算按外祖母的意思,疏遠蕾兒了。

  蕾兒受傷倒地時撲面而來的恐懼,這兩天寢食難安的煎熬,讓他認清了自己的心。

  人生在世,有一些事情,是連自己都不能控制的。

  不知不覺中,那個初見時尿了他一身,再見時跟他廝打了一場的女孩,走進了他的心,奪走了一個極其重要的位置,無人能夠取代,沒人能夠逆轉。

  之前他懵懵懂懂的,十分相信外祖母的話。但先是杜月香,再是喬玉蘭,讓他沒辦法不產生疑慮。

  不過,他也不可能因為這些,就徹底疏遠外祖母,更不會將生母棄在腦後。

  雖說難以事事周全,但他還是會盡一番努力。

  九泉之下的母妃,他會想到辦法安撫的。

  外祖母那裡,他會盡全力說服的,會讓外祖母看清蕾兒的純真可愛,會讓外祖母明白自己的心意,不再橫亘在自己與蕾兒之間。

  另外,因為跟他來往,蕾兒屢次遭受算計和傷害。

  從今以後,他會慢慢變強,如父皇一般變得有主見,乾綱獨斷,會將她護在羽翼下,絕不再讓她遭受傷害。

  一瞬間,齊崇光便拿定了主意,再回身看向蕾兒時,心裡如釋重負,目光也格外溫柔,仿佛能擰出水來一般。

  有那伶俐的侍女不待玉欣吩咐,忙著去端水來給蕾兒擦臉,又有的跑去將尹青雲請了來。

  待診過脈,尹青雲繃了兩天的臉終於鬆弛下來,露出笑容道:「小郡主已經甦醒,腦袋裡的瘀血,先這麼躺著調養一段時間,定會安然無虞的。」目光在她臉頰、額頭上一轉,笑容略微淡了一些。

  玉欣倒沒留意他的異樣,忙道:「蕾兒醒了,吃的藥是不是要換一下?還請尹院首勞心,重新擬張方子。」

  尹青雲連忙應了,自去打理不提。

  這裡齊崇光就露出笑容,溫聲問蕾兒:「你覺得怎麼樣?感覺還好吧?」

  蕾兒聽了沒答話,微微移過頭,目光在他唇上停留住了。

  齊崇光登時又羞又窘,又怕她口無遮攔,又怕玉欣看出異樣來,無語凝噎。

  蕾兒沒說話,一旁的玉欣卻拍了拍齊崇光的肩膀,笑著道:「小子,你今天表現不錯。」

  齊崇光登時心跳如鼓,臉上火燒火燎的,結結巴巴道:「什……什麼?姑姑說什麼呢?我什麼都沒做呀。」

  玉欣見他反應這麼大,懵了一下才道:「你什麼都沒做嗎?我可不相信。」

  齊崇光越發惶恐不安,又有些不解。

  剛才這裡明明沒有外人,蕾兒又沒開口說話,為什麼玉欣會察覺他親了蕾兒?什麼時候開始,玉欣已經能掐會算了嗎?還是說剛才蕾兒咬他時咬得挺重的,看得見痕跡來?

  他下意識想要摸自己的唇,想要照鏡子,想看看那痕跡是不是很明顯。

  這時,卻聽得玉欣道:「之前蕾兒一直不醒,你單獨跟她呆了一會兒,她就醒了,可見你們有緣。這兩天,佳禾不時也跟蕾兒說話的,如今卻被你拔了頭籌。論起來,你竟比佳禾還厲害些。」

  齊崇光聽了,先是一愣,其後不自覺就露出笑容來:「其實一切只是巧合罷了,但讓姑姑這麼一說,也許還真有一點緣分在裡面。」

  話音剛落,聽得蕾兒「嗤」了一聲,似笑非笑看了過來。

  齊崇光一愣,很快意識到小丫頭在嘲笑自己,不由得面上一紅,又忍不住提心弔膽,生怕蕾兒將自己親了她的事情說出來。

  卻見蕾兒星眸一閃看向玉欣,開口道:「姑姑,我餓。」

  軟軟的聲音,有一點嘶啞,帶著可憐兮兮的意味,讓人情不自禁心生憐惜,一顆心都化了。

  玉欣一拍腦袋道:「看我,真是糊塗了,竟然忘記給你餵吃食了。」

  齊崇光見她沒提之前那一茬,鬆了一口氣,又有些忍俊不禁。

  到底是小吃貨,就算受了傷身體不舒服,也不忘要東西吃。

  感慨了片刻,他忙也跟玉欣一道,將侍女們指揮得團團轉,讓人儘快將吃食拿來,生怕將蕾兒餓著。

  一時侍女將加了參片的黑米粥端來,玉欣正要拿起時,齊崇光忙道:「姑姑,我來吧。」

  玉欣本想搖頭,其後又想到齊逸崢一直在心底盤算著這對小兒女的事兒,便點頭應了下來,退開給齊崇光讓位。

  齊崇光便端起粥,在床榻旁坐了下來,小心翼翼試了溫度,親自給蕾兒餵。

  蕾兒鼓著眼睛,不敢相信齊崇光竟然肯放下身份,這般對待自己。

  她與他,一直是花樣鬧騰的。之前鬧得挺凶,經歷了大白鵝的事兒,更是幾乎反目了。

  雖然後來和好了,也經歷了一段心平氣和的時光,相處得還算不錯。但沒多久,他去了一趟林府,之後就跟抽風似的,要跟自己劃清界線了。

  自那以後,他們不時見面,在外人面前一直以禮相待,但彼此骨子裡,卻是能察覺出一份疏離來。

  還是這次玉欣生辰,他們說話才多起來,似乎又回到了之前齊崇光將她帶進東宮,兩人相伴鬥嘴調侃的時光。

  她思緒漸漸清晰了些,情不自禁想,莫非剛才他親了自己,中了自己的毒了?還是他也受了傷,腦袋也不清醒了?

  雖然想不明白,但他小心翼翼將湯勺遞到唇邊,神態認真,仿佛在辦一件了不得的大事,唇邊又有一抹溫柔笑意若隱若現。

  她情不自禁就軟了心腸,張開嘴,咽下了一口粥。

  齊崇光見她肯吃,笑容就燦爛起來了。

  蕾兒真的餓了,沒多久,就在齊崇光的照應下,將一碗粥吃完了,笑著道:「崇光哥哥,我還想吃。」

  齊崇光聽她嬌嬌軟軟,稱呼自己「崇光哥哥」,只覺得重重心事都放了下來,身心都覺得輕鬆歡愉。

  他笑容滿面,放軟聲音道:「行,再給你半碗。」見蕾兒撇嘴,似乎不滿意,他忙解釋道:「你才剛醒,若是吃多了不舒服。乖啦,等你好了,想吃什麼我都陪著你。」

  玉欣見他一臉寵溺溫柔,不由自主笑了起來。

  蕾兒見他神色溫和,知道他是為自己好,只得點頭應了下來。

  一時侍女又端了粥過來,正要遞給齊崇光,千柔、李靖行已經相攜著進來了。

  見蕾兒已經睜開眼睛了,兩人自是又驚又喜,渾身上下煥發出難以言喻的歡喜。

  千柔拉著蕾兒瞧了又瞧,旁的話都不會說了,只反覆道:「你醒了,真好,真好……」

  李靖行雖然沒言語,卻一直握住蕾兒的手,拉得緊緊的。

  蕾兒瞧著兩人,笑容恬靜安然。

  一家人親熱了好一會兒,齊崇光開口道:「李妹妹剛才喊餓,佳禾姑姑,不如等她吃些東西了,你們再跟她說話吧。」

  一句話提醒了千柔。

  千柔忙不迭應了,這才注意到齊崇光竟然端著粥碗,看那架勢,竟要親自餵蕾兒一般。

  千柔目光一閃,眼波斜斜一動,忙道:「這怎麼好意思呢?蕾兒理當由我照顧才是。」

  齊崇光搖頭道:「我跟蕾兒是自小的交情,佳禾姑姑何必跟我客氣?」

  千柔看他一眼,淡淡一笑道:「到底身份有別,小公子乃是貴人,這些事兒不勞你動手了。」

  齊崇光見她一臉堅持,雖然心中遺憾,卻不敢固執己見,只得將碗遞了過來,任由千柔自己給蕾兒餵粥。

  一時蕾兒吃完了,臉色看起來紅暈了些,一屋子的人都放下心來。

  雖然蕾兒臉上的傷痕並沒有好,看上去仍舊有幾分可怖,但只要人安好,頭腦無損,容貌可以慢慢恢復的。

  屋外,陽光正好。

  屬於李家的烏雲,漸漸散了。

  很快,蕾兒甦醒的消息就傳了開來。

  齊逸崢得知後,親自過來看了一回,囑咐蕾兒好好休息。轉眸間,見千柔一臉憔悴,不避嫌又勸了千柔幾句,這才起身去了。

  林府,林太太得知蕾兒醒轉,臉扭曲了一下,才向前來報訊的喬氏道:「顧氏的運勢,也太好了些。」

  喬氏勾唇冷笑:「人雖醒了,但兒媳絕不信那小丫頭的臉能完好無損。」

  謝韻正侍立在一旁,聽喬氏語氣森寒,仿佛凝著無盡的怨恨,不由自主打了一個寒顫。

  這時,喬氏瞧著林太太的臉色,又道:「旁的都罷了,只是兒媳聽說崇光公子這幾天一直住在公主府,時常去李丫頭跟前走動,兒媳每每想起來,都覺得如鯁在喉。」

  林太太皺眉,心中早就如同壓著一塊大石一般,嘆息道:「連我也沒想到崇光竟然會陽奉陰違。之前他在我面前時,明明答應得好好的,如今為了李丫頭,功課都拋下了,實在令人惱怒。」說著一拂衣袖,臉色陰沉得能擰下水來。

  喬氏想了一想,便道:「之前婆婆一番話,說服了崇光公子,還是很有效果的,他跟那丫頭,近一年來沒有什麼深交。這一次,不如婆婆也裝病,將他引過來教導一番,成嗎?」

  林太太聞言有些心動,想了一想,又搖頭道:「算了,皇上才發了火,我這裡就生事,豈不令皇上起疑?還是緩一緩吧。」

  喬氏一想也有道理,忙道:「婆婆說的是,竟是兒媳想偏了。」

  林太太看她一眼,吩咐道:「玉蘭的事情,你儘快做個了斷才好。你我心裡都明白,此事玉蘭的確是存心算計。如今她死了,此事由喬家承擔,倒也說得過去。當斷不斷,反受其害。皇上如今在興頭上,心心念念要討好顧氏,咱們不能不暫避鋒芒。等他厭棄了顧氏,顧氏的日子,必定比黃連還苦。」

  拍了拍喬氏的肩膀,安撫道:「你放心,此事了結後,你仍舊是我林府名正言順的二少奶奶。你想扶持喬家,我絕不會攔著。」

  喬氏閉一閉眼,艱難點頭道:「婆婆放心,兒媳心裡有數。」

  嘆了一口氣,咬著牙道:「這次就算了,兒媳認栽,但兒媳絕不認命。兒媳已經在梳理昔日閨閣好友的近況,過幾日就一一拜訪,瞧一瞧是否有資質特別出眾的,來日好與李家那丫頭一較高下。」

  林太太露出讚許的神色,點頭道:「皇上不許崇光娶跟我林家有關係的女子,以為這樣就能讓我認輸嗎?哼,我絕不會低頭。你好好籌劃,我也會悄悄打點,尋覓有資質的女子扶持起來,咱們一起努力將水攪渾,絕不能讓顧氏得了好處。」

  婆媳兩個正談得開心,不妨謝韻欠身道:「婆婆,兒媳有一點愚見,不吐不快。兒媳知道婆婆跟佳禾郡主有嫌隙,但正如婆婆所言,如今皇上格外優待顧氏,婆婆何必摻和進去?崇光公子就算娶了婆婆扶持的女子,林家也得不了什麼好處。不如安安生生的,就在一旁自在看戲,隨便她榮耀還是潦倒,豈不是好?且婆婆不是說了,以佳禾郡主的才貌,絕不能讓皇上一直死心塌地。既如此,婆婆何必摻和進去?」

  謝氏乃是大家閨秀出身,嫁進來一年多,行事落落大方,聰慧絕倫,所見所聞,卻是超出了預料。

  嫁進來沒多久,她就發現,林太太格外疼愛喬氏的兩個侄女,時常叫到跟前教導,反而將正經嫡長孫女林詩意和其他孫女都撇下了。

  慢慢相處下來,她明白了,林太太調教喬氏姊妹,是為了將人送到齊崇光身邊,將來好從中得利。

  這也就罷了,誰還能沒有半點私心呢?齊崇光乃林府外孫,不時過來探望,對林太太十分尊敬。林太太想讓林府更上一層樓,想讓林府的富貴榮華長長久久,是說得過去的。

  皇上下旨不允許近親通婚,林太太另闢蹊徑,尋了喬氏的親眷加以調教,倒也是可行的。

  但是,這幾天發生的事情,實在令她膽寒。

  眾目睽睽之下,她被公主府的人驅趕,還是從後門出來的,丟盡了臉面。

  喬玉蘭小小年紀,竟然在一瞬間,施展出那麼毒辣的手段,將長明郡主弄得身受重傷。

  之後,喬玉蘭被玉欣公主懲戒,剩下一口氣。若是好好診治,未必不能救活過來。

  林太太竟然不讓人救治,還說任由她去了,能打擊到玉欣和長明郡主。

  這樣的事兒也能發生,簡直刷新了謝韻對林太太的認知。

  之後,皇上竟然親自來了林府,令事情出現了反轉。

  偏偏君王明明下了命令,林太太卻聽不進去,執意要蹚渾水,要去外面挑撥,要讓人跳出來爭齊崇光。

  折騰了這麼久,齊崇光的心未能籠絡住,反而令喬玉蘭殞命,引來帝王的冷眼相對。

  若是什麼都不管,任由喬氏和林太太各施所長,來日真的不會遭致更大的禍患嗎?

  謝韻不敢想下去,這才逾矩規勸。

  不想林太太聽了她的話,不但沒聽進去,反而柳眉倒豎道:「你是什麼東西,竟也敢質疑婆婆的話?哼,你別忘了,你是皇上硬塞給旭東的。本來,你只是做妾的,是我林家開恩,給了你一個正室之位。你不念林家的恩,反而忤逆不孝,指責起你的婆婆,哼,你的規矩都學到哪裡去了?虧你還是大家閨秀呢,照我瞧,你真是連小門小戶出來的都不如。」

  林太太已經橫了心,要跟千柔較勁到底,豈容謝韻指手畫腳?一怒之下,也就不顧謝韻的身份,直接開口辱罵。

  謝韻又是羞,又是惱,見林太太怒容滿面,不敢再說下去,只得跪下請罪道:「婆婆消消氣,是兒媳說錯話了,兒媳再也不敢了。」

  林太太拂袖道:「敢不敢的,以後再論,現在我不想看到你,你給我滾出去。」

  謝韻顏面盡失,只得忍著羞辱站起身來。

  她正要告退,林太太出聲道:「我這些打算,你知道了就罷了,若是敢泄露出去,我饒不了你。哼,你時刻要記住,我是你的婆婆,我有很多方法讓你生不如死,而你無力反抗。」

  謝韻連聲說「不敢」,行了禮抹著淚去了。

  見謝韻丟了臉面,喬氏自是有些幸災樂禍,趁機笑向林太太道:「婆婆別生氣,大嫂愚鈍,不是還有我嗎?婆婆放心,我始終都會跟你一條心,絕不會跟大嫂學的。」

  林太太露出滿意的神色,笑著道:「還好有你,你放心,我也會善待你的。」

  婆媳兩個繼續聊著,因為有共同的敵人和目標,竟越發默契投機了。

  謝韻挨了林太太的罵,含著淚回到自己院中,哭了一場,才慢慢平息了些。

  等到了夜間時分,林旭東陰沉著臉,帶著酒氣進來了。

  謝韻只得暫且放下心事,打疊精神,上前來伺候林旭東。

  等打點一番,眾人都散了後,謝韻打量著林旭東,試探著問道:「爺怎麼了?莫非有什麼煩心事?」

  林旭東本待不說,但心情實在太壓抑了,竟有不吐不快之感。

  他看一眼謝韻,暗自斟酌了一番。

  新娶的這個妻子,雖然年紀輕,但貌美如花,知書達理,進退很有分寸。比起之前的杜氏,竟是強了十倍都不止。

  林旭東並非好色之人,從不肯在男女之情上下功夫,但對著謝韻時,卻覺得心情很放鬆,有時候有了煩心事跟她傾訴,她軟語相勸,倒是盡到了賢妻之責。

  他想到這裡,便決定和盤托出,嘆息了一聲,告訴謝韻,今兒個林將軍約了他喝酒,告知皇上為了一樁意外,特意駕臨林家,對林太太惡言相向,讓林太太將黑的說成白的,甚至拿林府的前程和追封先武王妃威脅云云。

  謝韻聽了這番話,悚然一驚,忙道:「夫君誤會了,據妾身所知,玉欣公主府發生的那件事情,絕非意外,而是喬家那小女孩有意為之。」

  林旭東吃了一驚,忙拉著她問來龍去脈。

  謝韻遲疑片刻,便決定將自己知道的事情盡數說出來。

  林旭東聽了林太太的歪話,已經對皇上生出不滿來了,來日再與皇上面對面時,未必能若無其事。

  長此以往,是很危險的。

  謝韻是個明白人,知道自己嫁進林府後,這裡就是自己的家,林旭東就是自己終生的依靠。

  且他們是長房,來日林旭東必定會繼承整個林府,她會是林府的當家主母。

  謝韻一點都不想自己的前程,斷送在林太太和喬氏手裡。

  她一個黃花閨女,有才有貌,家世顯貴,就是嫁進後宮當妃嬪,也是能碾壓一眾人的。

  嫁給二婚、有兒有女的林旭東,於她而言,本就是受了委屈。

  婚後,林旭東對她雖然不算差,但也沒有給予很多情意,不過是舉案齊眉罷了。

  如今,若是連前程也一片昏暗,謝韻覺得,這日子真是沒法過了。

  於公於私,她都要攔著林太太才行。

  男人們在前面流血流汗,拼死衝刺,才換來林家如今的局面。

  做女人的,就算不能輔佐他們,也絕不能拖他們的後腿呀。

  林太太跟喬氏一門心思要跟佳禾郡主較量,根本就不知道收斂。長此以往,林府能落著什麼好?

  皇上對佳禾的情意,天下皆知,真是視世間女子如無物,獨戀佳禾這一人。皇上下定了決心,要站在佳禾郡主這一邊,誰能違逆呢?

  跟皇上對著幹,是絕沒有好下場的。

  若是惹惱了皇上,一句話的功夫,林府就能敗落的。

  相比之下,哪裡比得上置身事外,好好看戲來得自在。

  因了這個緣故,因為夫妻一體,她便不肯瞞著林旭東,想將心底的擔憂都說出來,跟林旭東一起分擔。

  林旭東得知林太太在背後做了不少小動作,得知喬氏那兩個侄女的目標,一直都是崇光,得知林太太親口說喬玉蘭是有意為之,得知林太太被齊逸崢嚴詞警告卻不肯死心,還要出去挑撥人,好跟長明郡主爭奪齊崇光,登時雙眼發直,整個人都呆住了。

  等回過神來,聽得謝韻道:「皇上以林府前程和追封先武王妃威脅婆婆,對林家固然薄情了些,但論起來,喬家那女孩,是受了婆婆教導。我不敢說這事兒是婆婆指使的,但與婆婆,肯定有那麼一星半點的關係。長明郡主身受重創,也是鐵一般的事實。長明郡主乃太上皇親自賜封的,又被皇上視若珍寶。皇上大發雷霆,怒火上頭說了狠話,似乎也是情有可原的。」

  她嘆了一口氣,接著道:「妾身絕非挑撥離間之人,但婆婆如今一門心思要跟佳禾郡主較量,不肯放棄執念,根本不肯聽妾身勸導。妾身擔心這樣下去,會令林府受到牽連,不得不將真相說出來。還望夫君早日做出決斷,不要由著婆婆隨心所欲。」

  林旭東出了一頭的冷汗,沉默許久,看著謝韻道:「多謝夫人將這些事情盡數告知,不然,由著母親、喬氏胡亂折騰,林府必定不能翻身。」

  嘆了一口氣,又道:「你自己先歇著,我去找父親商議一番。」

  謝韻連忙應了,起身送他出門。

  這一夜,林將軍書房的燈亮了很久。

  父子兩個商議了一番,都覺得,謝韻的話是非常有道理的。

  喬玉蘭是否存心算計,皇上是否對林府刻薄了些,這些都可以先放在一邊。

  當務之急,是將林府從泥潭裡拉出來。

  齊逸崢既然給林太太發了話,那麼,無論如何,林家都不該再摻和進齊崇光的婚事中,自尋罪受,來日的下場,必定無比淒涼。

  次日清晨,林將軍直接去了林太太的住處,板著臉訓斥林太太,責怪她不該顛倒是非黑白,胡亂編造喬玉蘭的事情,又罵林太太不賢。

  林太太才剛醒來,就被他噼里啪啦一頓臭罵,整個人都懵了。

  這副情形落入林將軍眼裡,令林將軍越發確信謝氏所言確有其事,明白自己受了蒙蔽,也就越發氣惱了。

  林將軍便直接發了話,今後讓謝氏當家,讓林太太退居二線,含飴弄孫,且嚴詞警告林太太,不允許她出去挑撥生事。

  至於喬氏,也被林將軍命人傳來,辱罵了一頓,禁足一年反省。

  喬玉蘭的事兒,讓謝韻接手,遵照齊逸崢的意思辦。

  經歷這麼大的翻轉,林太太臉色慘白如紙,憑著強大的毅力,勉強支撐著自己。

  只是,一想到自己被謝韻插了一刀,想到來日自己失去掌家權力,想到只能任由顧氏作威作福,自己什麼都不能做時,林太太只覺得氣血翻滾,承受不住向後倒去。

  林太太這麼一昏迷,林家亂了套。

  等她再醒來時,一切都成了定局。

  喬玉蘭「羞愧自盡」了,連同屍體,還有喬慧芳,一起打包回了喬家。

  謝韻做事十分妥當,知道喬玉蘭一身傷痕,若是直接送回喬家,什麼都不說的話,喬家人必定會跳出來生事。

  謝韻思慮一番,便親自去了喬家,與喬家的當家主母密談了一番。

  喬家得知的確是喬玉蘭有錯在先,又聽得齊逸崢親自發了話,不由得膽戰心驚,哪裡敢生事。再者,喬玉蘭的事兒傳開後,惹出了不少閒話,喬家只得夾起尾巴做人,打算等風聲過去再謀路子。

  喬慧芳本來躊躇滿志,想有一番大作為,不曾想齊逸崢來了一次,就將她的前程盡數斷送。喬慧芳心裡恨得不行,但胳膊擰不過大腿,少不得認了命,回歸本家熬日子。

  至於喬氏被禁足了,根本就沒法子蹦躂。

  這一次敗得十分難看,不但惹得齊逸崢上了門,自己還失去了後宅的當家權。

  得勢的謝氏,乃是踩著自己的肩膀爬上來的。

  一樁樁一件件,令林太太氣得半死,心中鬱卒難以平靜。

  向來心病最難醫,林太太竟然臥床不起,很久都未能痊癒。

  之前還做戲,好將齊崇光引來,如今倒是不必做戲了,直接是真生病了,偏偏齊崇光一直都不來,讓林太太越發覺得鬱悶難受。

  病了一段時間,慢慢理清思緒後,林太太心中生出惡念來,決定等齊崇光來時,告知都是因為他不聽自己的話,執意要跟李蕾兒來往,這才將自己弄病了。

  她思前想後,打算繼續跟齊崇光念叨,說自己夢見林夢湘,日夜纏著自己訴苦,說林夢湘如何恨千柔,對於齊崇光跟李蕾兒接觸如何不滿等等。

  外祖母的話不管用的話,生母搬出來,必定萬無一失。

  有了這念頭之後,她日夜盼著齊崇光過府來。

  不曾想,半月之後,齊崇光的確如她所願來了,卻給她帶來更大的打擊。

  不提林家種種,且說蕾兒甦醒後,情況漸漸好轉,過了兩日就能下床了,大家都放下心來。

  李靖行乃是縣令,雖然官職不大,但管著一縣的大事小事,不能長久在外面待著。再者,家裡還有兩個兒子呢,年紀又小,也是要照料的。雖然下人們忠心耿耿,必定會精心伺候,但做父母的長久都不在孩子身邊,實在不太好。

  故而夫妻兩個商議一番後,李靖行就回靜安縣去了,打算以後不時過來一趟。

  至於蕾兒,再觀察一段時間,等情況穩定經受得起馬車顛簸,也能回靜安縣調養。

  本來,是可以等蕾兒好些了,先回錦繡園的,但玉欣執意不肯放她們走。

  千柔也不肯跟她見外,就留了下來,打算陪著蕾兒,就在公主府休養一段時間。

  李靖行都走了,齊崇光自是不好賴著,只得也來跟蕾兒告辭。

  只是,也不知道是錯覺還是怎麼回事,這幾天來,齊崇光總覺得千柔故意攔著自己,嚴防死守,不情願自己跟蕾兒親近。

  就如此刻,齊崇光自己是很想跟蕾兒單獨告別的,但千柔卻一直在跟前不肯挪步。

  長輩當前,齊崇光不好意思透露自己的小心思,只得恪守禮儀,向蕾兒道:「我去了之後,李妹妹好好保重。李妹妹什麼都不必操心,專心養好自己的身體。我回宮之後,會打發人給你送補品,你要記得吃。」頓了一下,看著蕾兒臉上的傷痕,不覺得醜陋,反而十分憐惜,又加了一句:「等我閒了,一定來看你。」

  千柔先還是如常的神色,聽了這最後一句話目光一閃,卻沒有言語。

  蕾兒點頭,抬頭盯著齊崇光瞧,也沒有說話。

  齊崇光本就在盯著她看,如今見她望過來,絞著她的目光不放。

  兩人視線相撞,各自不語,神色卻專注,仿佛世界靜止了一般。

  千柔見狀暗自心驚,忙咳嗽一聲,這才將微妙氣氛打破。

  齊崇光清醒過來,嘆了口氣,無精打采的道:「李妹妹,我走了。」

  蕾兒卻在這時開口道:「等一下,崇光哥哥,我有話問你。」

  齊崇光見她竟然開口挽留,登時心底生出一抹喜悅來。

  他放軟了神色,放軟了聲音道:「李妹妹有話只管問,不必跟我客氣。」

  蕾兒卻笑而不語,在他的注視下,緩緩抬起手,將手指放在自己唇上,輕輕一靠。

  眾人都不解其意,唯有齊崇光面紅赤耳,明白她在暗示那天自己親她的事情。

  齊崇光一顆心狂亂起來,只覺得心中無比緊張忐忑,又不敢出聲,生怕旁人看出異樣來。

  卻見蕾兒眼珠子一轉道:「也沒有什麼,我是想說,崇光哥哥親……」她說到這裡頓住,引得齊崇光提心弔膽,幾乎要昏厥過去。

  就見如花笑靨在蕾兒頰上綻放,少女的聲音,經過幾天的休養已經恢復過來,清潤如水波蕩漾一般:「崇光哥哥親自照顧我,對我很好,我十分感激,想跟你道謝。」說著就朝齊崇光福了一福。

  齊崇光聽到這裡,看著目露狡黠之色的蕾兒,這才明白過來,敢情剛剛蕾兒是故意的,是在逗他?

  這小丫頭實在厲害,幾句話而已,就能將他弄得死去活來,緊張得覺得要暈倒過去一般。

  齊崇光心中又是嘆又是惱,面上卻只得若無其事的道:「李妹妹太客氣了,我們自小就認識,謝什麼?」

  蕾兒這次再沒有答話,只似笑非笑看著他,又朝他眨了眨眼,似乎在嘲笑他做戲,又似乎想表達彼此才懂的秘密。

  齊崇光見她眉眼生動,慧黠可愛,心中越發難以割捨。

  無奈,千柔在旁邊盯著,令他如坐針氈,只得告辭離開了。

  人雖然離開了,但臨行前蕾兒說話的神態,卻在腦海里揮之不去。

  即便她臉上有傷痕,即便她經歷了旁人難以想像的風雨,但她本性並沒有受到影響。

  這世上,怎麼會有這樣的小丫頭呢?聰慧卻不自作聰明,刁鑽卻不尖酸刻薄,如此多嬌,如此……讓人放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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