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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6 抽絲剝繭算無遺策

2024-07-27 04:22:57 作者: 雨竹

  高祈瑞聽了千柔的話,卻是恍然明白過來,開口道:「郡主此言有理,此事背後必定有人掌控,剛才王爺又急又怒,那模樣,說句不敬的話,真是什麼都幹得出來。」

  說著咬牙切齒,恨聲道:「幕後之人將這一切都算計了,布局精密,無恥至極。」

  他皺起眉,心中湧起深深的恨意和後怕來。

  之前他一直在擔心佳禾郡主出事,擔心武王發狂,倒是沒有想到,這事情是有人在背後操縱。

  如今得千柔提醒,才恍然驚覺,布局之人必定深諳武王的心思,也對李府的事情了如指掌,將一切算計得剛剛好。

  若讓他得逞,若佳禾郡主不是聰慧絕倫穩住了局勢,保全了自己的性命,今兒個必定會鬧得天翻地覆。

  他清楚記得,武王說過,秦王知道他戀慕佳禾郡主之事,還在上面做過文章。

  今兒個若是事成,能得到莫大利益的,也是秦王。

  費盡了心思布局,目標竟不只是佳禾郡主,更想算計的,其實是武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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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論嫌疑,沒有人比秦王更大了。

  他心中猜得到是誰布局,卻苦於只是猜測,根本沒有什麼證據。

  他想到這裡,心中焦慮又煩躁旋即,腦海里靈光一閃,想起武王屢次誇讚千柔蕙質蘭心,便以姑且一試的態度,看著千柔恭恭敬敬問道:「此事幕後之人隱藏得很深,連蛛絲馬跡都沒有,郡主乃當事人,不知有何高見?」

  他一開口,直接奔著千柔去了。

  至於為什麼不問武王呢?一則武王乃武將出身,對這些算計之事,並不是很精通,也沒什麼興趣鑽研。

  二則嘛,他瞧得出,此時此刻,武王的全部心思和興趣,都在佳禾郡主的臉頰上,旁的事情一概沒放在心上。

  身為武王的下屬,如果可以的話,他真的想吐糟,王爺,你這模樣真是太違和,太猥瑣了,嘖嘖,口水都要滴出來了。

  當然,他心裡,其實也能理解武王的表現。

  畢竟,武王對佳禾的愛意有多深,他看在眼裡,心知肚明。方才來的路上,武王縱馬狂奔,有多緊張多害怕,氣勢有多冷厲,他也心知肚明。

  方才的武王,簡直像戰場上的殺神,擁有著一往無前,神擋殺神、佛擋殺佛的凜然氣勢。

  仿佛,佳禾若是去世了,他就要將整個世界毀滅一般。

  如今,好容易心上人沒事了,且他們見面不易,他多瞧一瞧,倒也說得過去。

  高祈瑞的話一出口,大家都將目光投在千柔身上。

  李明卿嚇了一跳,腦海中一片空白,也將目光落到千柔身上,暗自想,今天的事情,有人操控嗎?會是誰呢?是誰想害武王,想害自己?

  他現在頭腦倒是清醒了一點,清楚意識到,千柔並沒有撒謊。倘若自己真將她殺了,武王必定會將害她之人,千刀萬剮了給她陪葬。

  眾目睽睽之下,千柔勾唇一笑,神色恬淡,絲毫沒有半點扭捏不自在之處。

  落在眾人眼中,倒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

  就在大家都以為千柔要開口發表什麼高論時,千柔卻將目光投在一直蜷縮在牆角的方氏身上,開口道:「卸了她的下巴,別讓她咬牙自盡。」

  高祈瑞手腳快,聽得這一聲,先是一怔,其後立刻醒悟過來,一個箭步衝上去,將方氏提起來,抬手就卸了她的下巴。

  一聲悽厲的慘叫之後,高祈瑞將軟成一團泥的方氏扔在地上,如同丟一塊破布一般,又朝身後之人揮手。

  在武王府,他是侍衛統領,自然也有發號施令的權利。

  立時就有兩個面容冷峻的侍衛越眾而出,一邊一個,將方氏押了起來。

  這一切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瞬息功夫,方氏就落入旁人手中。

  李明卿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方氏被人抓著,哀哀叫喚,面容也扭曲了,卻是不由得他不信,方氏被人欺辱了。

  他牙齒格格作響,忍不住轉頭去看千柔,怒聲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千柔早知道他會動怒,冷冷一笑,並不在意的模樣。

  這越發讓李明卿憤怒,目光深邃起來,仿佛淬著毒一般。

  雖氣惱,但他並沒有失去理智。

  這裡有個瘟神,這瘟神將千柔視若珍寶一般,絕不容許人欺辱她,這事兒他一直記得。

  他便死死皺著眉頭,聲音中帶著咬牙切齒的意味:「佳禾郡主,方氏乃是我的貴妾,是你的庶母,你卻這樣對她,到底為了什麼?你若不說出理由來,我……我……」

  他是想放狠話的,但武王就在跟前,氣勢上登時就矮了,說不出什麼有力的震懾之言。

  千柔看都懶得看他,只望向高祈瑞,露出笑容道:「雖是初次見面,但你很相信我。」

  高祈瑞也笑,欠身道:「不知怎麼的,我就是覺得,郡主是一個值得相信之人。」頓了一下,又主動介紹道:「我姓高,名高祈瑞,是武王府的侍衛統領。」

  因為武王覺得她好,高祈瑞很相信主子的眼光,情不自禁覺得,這個女子應該是不錯的。

  剛才他找上千柔詢問,本來不抱什麼希望,但千柔仰頭淡笑,那副自信的模樣,卻是讓高祈瑞意識到,這個女子必定想到什麼了。

  故而,他一等千柔開口,就照千柔的意思,將方氏的下巴卸了,心中隱約也明白了,事情必定跟這個穿桃紅衣衫的妖嬈女子脫不了干係。

  他很確定,自己觸摸到真相了。

  當然,凡事也有意外。

  他也想過了,若佳禾郡主猜錯了,事情跟這桃紅女沒關係,那……那就只能算這婦人自己倒霉了。

  身為武王的侍衛,又上過戰場,他骨子裡,自是有膽大包天、敢想敢做的性情。

  只是擒拿了一個女子,何況還是照佳禾郡主的意思行事,這干係他自問還是能擔起的。

  千柔聽了高祈瑞的回答先是意外,其後卻覺得滿意,唇邊笑容微深,正要說話時,武王開口道:「你沖他笑什麼?」

  千柔哪料到武王一直呆怔著不說話,一開口就是這種略帶著酸楚的語氣,登時怔住了。

  高祈瑞卻是恨不得捂臉,恨不得嚎一嗓子:「這貨是誰,我不認識他。」

  大家在議論正事呢,武王充耳未聞,一副並不在意的模樣,倒是有心思關注佳禾郡主沖誰笑,那語氣酸的,嘖嘖,真像喝了幾缸醋似的。

  有一個貪色的主子是什麼滋味,他之前不懂,如今總算懂了。

  千柔怔了一下,回神後,自動忽略武王似乎是在吃醋的話,朝高祈瑞道:「高統領,剛才那女子是方氏,乃是定國侯爺的貴妾。我讓你對方氏出手,是有緣故的。定國侯欲對我不利之事,我事先並不知情。來了這裡之後,這方氏就跳出來蹦躂,承認此事是她蠱惑李侯爺做的。她一個妾,怎麼就敢生出殺害郡主的歪心來?我本以為,她是為了跟我爭鋒,如今細想,卻覺得很不尋常。剛才她那副想置我於死地的模樣,真稱得上心狠手辣,且花樣百出,似乎必定要將我弄死才罷休。更重要的是,她一直在催促李侯爺快些動手,顯得很心急,李侯爺倒是一臉遲疑。由此可知,這時辰上,方氏十分想掌控。再往深想一想,高統領自然就能領會了。」

  高祈瑞聽了這一番分析,連連點頭,一臉敬服之色。

  欲殺佳禾郡主一事,事先知情的,只有李明卿和方氏。

  兩人一個躊躇不前,難以決斷,一個心急如焚,一直蠱惑攛掇露出馬腳。

  若說後者沒跟人勾結,真真說不過去,沒人肯信。

  李明卿情不自禁往後退了一步,心中不知道是什麼滋味兒。千柔這番話,承認了自己欲對她不利不說,還將一頂大帽子扣在方氏頭上了。

  偏偏,她說得合情合理,自己想反駁都說不出話來,甚至不由自主隨著她的話,暗自想,方氏背後,不會真有人操控吧?她是不是跟人合起伙來,想通過算計自己,來達到什麼不可告人的目的呢?

  他想到這裡,牙齒格格作響,只覺得整個身子如浸在冰水中一般。

  這時,那方氏卻將目光投在李明卿身上,眸中含淚,定定瞧著,卻沒有發出聲音來。

  並非她不想說話,而是說不了。

  剛才高祈瑞那一下,直接就將她的下巴卸掉了,她嘴巴疼得厲害,雖然能動,卻根本發不出聲音來。

  權衡之下,倒是用目光瞧著,用淚光更能打動人一些。

  被她那樣注視著,李明卿登時心疼得不行,便沒再深想下去,轉而看向千柔,皺著眉道:「你只憑自己的猜測,就讓人向庶母動手,這未免太不合情理了,心也似乎太冷了些。」

  千柔冷笑:「不合情理?心太冷?剛才她差點殺了我,如今我怎麼報復都不為過。侯爺這番話,真真叫人忍不住想發笑。」

  她揚起頭來,眉眼俱被冷厲籠罩著,很鎮定的道:「我是個眥睚必報的人,何況方氏那樣狠厲,侯爺千萬別讓我退一步,以德報怨,我做不到呢。」

  李明卿啞口無言,想了一想,眸色微微一亮,忙道:「之前你親口說過,要放過她的,如今,瞧在我的面子上,不要跟她計較了,好不好?」

  他算是看出來了,眼前這千柔,真是個狠角色,一張嘴就連武王的侍衛都被蠱惑了,心甘情願照她的意思行事。

  他與武王的人不熟,心裡又清楚,武王對千柔倒是言聽計從的。

  他想救方氏,求旁人不成,只能找千柔,說服千柔才能成事。

  千柔神色鎮定,淡淡笑道:「我是說過這話,但那有個前提,得她放過我,我才會不計較。剛才她可沒有半點放過我的意思,對我步步緊逼呢。」

  李明卿不免又有些無言以對,緩了一緩,才嘆氣道:「今兒個的事情,確實是做錯了,這一點,我這個做公爹的向你說一聲對不起。到底,我們是一家人,鬧得太過了,要惹人笑話呢。且你什麼證據都沒有,只是憑自己的猜測,就讓人抓方氏,也太過了些。這幾年,一直是方氏伺候我,我實在離不得她。」

  他說著殷切看著千柔,以央求的語氣道:「二兒媳,念在方氏伺候我有功,又給靖行生了個弟弟的份上,你就放過她吧。」

  千柔暗自冷笑,絲毫沒有被他的話打動,搖頭道:「你離不得她,就該好好約束她,讓她安生一些。如今,鬧出這樣的事情來,卻又來求情,不覺得太晚了嗎?起了歪心,做了錯事,就該承擔自己該承擔的,公平得很。何況,方氏又不在我手裡,你這話跟我說不著。」

  李明卿氣得咬牙,忙忍下這口氣,笑著道:「只要你幫著說情,這位高統領必定不會不給面子。好孩子,你聽我一句勸,俗話說得好,家醜不外傳,今兒個鬧成這樣,已經不得了了,就此罷了,給我一個台階下吧。」

  千柔淡淡道:「剛才我已經將話說得很清楚了,侯爺何必一直圍著這個話題打轉?這個情,我是絕不會說的,侯爺若是有本事,自己找高統領、武王說去,犯不著一直跟我攀扯。」

  李明卿見自己將話說到這份上,千柔仍舊不肯鬆口,不由得大怒,加上又心疼方氏,一顆心如被油煎一般難受。

  他拂袖,盯著千柔的目光似能噴出火來,恨聲道:「你怎麼油鹽不進呢?你非要逼死方氏,逼死我嗎?」

  「李侯爺慎言,」千柔輕飄飄看他一眼,聲音也淡得沒有一絲感情,「李侯爺,事到如今,你還沒看清形勢嗎?今兒個,已經不止是謀害郡主之罪了,還有算計皇子的罪過。照我說,這一切都是方氏做的,侯爺並沒有什麼錯,如今,侯爺偏要站出來,是想將整個李府放在火上烤嗎?侯爺,暗算皇子之罪,不是那麼好背的。為了區區一個方氏,整個李家的命運,你都不在乎了嗎?」

  鬧到如今的境況,她知道,自己跟李明卿,絕不可能再如之前那般相處。

  彼此之間的芥蒂不可能消除,那麼,只能揚起頭來,直接跟他對峙了。

  她其實萬分不願讓李靖行為難,但世事超出她的預期,她根本不可能再低頭。

  李明卿恨她,她心裡對李明卿的恨意,其實也不少。

  為了大局,她不能跟李明卿計較但方氏這個人,無論如何她都是要對付的。

  哪怕李明卿說得天花亂墜,哪怕這會讓李明卿恨她入骨,她也絕不退讓。

  做人該有自己的原則,有自己的底線。

  何況,方氏背後,牽扯了其他人。為了武王好,她也必須走這一步。

  李明卿聽了這番話,臉上的肌肉抖動起來,心裡很激動,唇動了一下,想開口,又不知該怎麼說才好。

  他心裡仍舊是捨不得方氏的,但千柔將話說到這份上,他自是不能肆無忌憚。

  這時,武王冷冷斜睨了他一眼,冷笑道:「佳禾做什麼都是對的,你敢反駁她的話,本王一點都不介意將你和方氏一起捆著帶走,關在一塊兒。」

  李明卿聽了這番話,只覺得被人兜頭澆了一盆冰水,整個人仿佛被戳破了的氣球一般,再也沒有一絲氣勢。

  不但不敢再多言,他還斂衣跪了下來,叩首道:「求王爺開恩。」

  武王冷笑,根本就不搭理,只轉首望著千柔,放緩了神情,以溫和的聲音道:「佳禾,此事你怎麼看?」

  千柔側首想了一下,看著武王道:「王爺,你知道今兒個自己為什麼來這裡嗎?」

  這話明顯說得武王一愣,一頭霧水。

  千柔抿唇,自己解釋道:「王爺來此,是因為突然想起,自己有樁朝政之事想跟定國侯商議。不成想到了這裡,在書房跟侯爺說了幾句話,就聽到外面有動靜,走出來查看,才知道方氏正在佳禾郡主爭執,甚至拿出了匕首,想將佳禾置於死地。至於原因嘛,也是現成的,就說她心胸狹窄,嫉妒我的一雙兒女被太夫人、侯爺寵愛,她自己的兒子受了冷落。如此,這方氏,你們便以禍害郡主之名帶走,細細審問了,自然就能知曉到底是誰指使她的。」

  武王挑眉道:「佳禾,你何必費這麼多心思為定國侯圓場?他可是想置你於死地,一點都沒想過對你留情呢。」

  千柔嘆息道:「我不是為了他,我是為了自己的名聲,為了自己的小家。」

  她說著,眸中浮現出一抹悲涼來,緩緩道:「說一千道一萬,他都是我的公爹,這一點,誰都改變不了誰都沒法否認。他若倒了霉,李府敗落了,我能落著什麼好?我的孩子能不受人指指點點嗎?我並不想沾李府的光,但我也不願因為李府,讓他們承受旁人異樣的眼光。我嫁進李府,已經生了不少枝節,雖然我自己問心無愧,但旁人不會這麼想。倘若李家因為此事出事,旁人議論起來,免不了要說我是個是非精,說我是敗家女。另外,家裡的祖母一直待我不錯,如今她重病在床,如何能承受這些?倒不如退一步,就此罷手。」

  頓了一下,她又道:「人生在世,不可能黑白分明,照我這法子行事,倒是大家都能略安生一些。我言盡於此,還望王爺成全。」

  武王目不轉睛瞧著她,眸中透出一絲清明,聲音中帶著不為人察覺的嫉妒:「佳禾,你並沒有說實話,你其實,是為了李靖行吧?你是顧念著定國侯是他的父親,不忍心讓他為難,是不是?」

  千柔頷首,坦然道:「一半是為了他,一半是為了我自己和一雙兒女。」

  她說著,朝武王欠身,懇求道:「我知道王爺的心思,知道你很為我不平,但人生在世,從沒有隨心所欲的時候。王爺,此事還請你看在我的份上,就此罷了,成嗎?」

  武王嘆息,很快就道:「佳禾,你當知道,只要你開了口,我必定不會拒絕的。」

  見他目露情深之色,千柔心中一顫,實在不忍再與他對視,便默默轉開了目光。

  這時,高祈瑞沉吟道:「此事若照郡主之言,倒也勉強能圓過去,但王爺今兒個出來,是微服,卻又帶了二十名侍衛,似乎有些難以自圓其說。」

  不等千柔開口,武王立刻維護道:「這叫問題嗎?本王就是這麼愛排場,就是這麼任性,你管得著嗎?」

  高祈瑞嘴抽了一抽,登時無言以對。

  千柔聽了武王的話,有些想笑,卻又忍住了,咳了一聲道:「世人面前是這種說法,但皇上跟前卻不能這樣編。王爺,此間大局已定,待會兒你就進宮見皇上,將此事盡數告知。」

  武王聞言一臉躊躇,皺眉道:「我今兒個的舉動有些出格,瞞著父皇都來不及,如何能親自撞上去?」

  他說得很委婉,但內中深意,千柔卻是明白的。

  今兒個武王帶兵,於夜晚跑進定國侯府,舉止太不恰當了。

  倘若他進宮解釋,皇上心底,必定會覺得自己是禍水,這才令武王失去分寸,不顧一切闖了進來。

  千柔想著,心中溫意頓生,從容道:「王爺,進宮勢在必行,原因有三。一則,天下盡在皇上手中,天下事,皇上不可能不知道。今兒個你舉動太不尋常,即便瞞著也瞞不過去,用不了多久,皇上自己也會查明的。比較之下,倒不如自己去坦白了,反而能落個坦坦蕩蕩的名聲。二則,我大致猜得到是誰主使方氏,相信你們心裡也有數。等方氏招了供,一切都要皇上來做主的。三則,你不去尋皇上串口供,明兒個必定會被人彈劾,說你突然帶兵進定國侯府,必有蹊蹺。」

  她頓了一下,目光中透出鼓勵之意,接著道:「皇上對王爺的看重,王爺心知肚明。雖然王爺舉止欠妥,但只要好生跟皇上分說,皇上必定不會怪罪。」

  她知道武王的意思,知道皇上可能會對自己不滿,但人生在世,素來是責任與享受並重的,從無例外。

  今兒個,是武王救自己於水火之中。自己享受了他的呵護,如今,為了他承受皇上的不滿和怒火,理所當然。

  這一點,千柔想得明明白白,也猜得到,此事過後,風波並不會平息,必定會有變故接踵而至。

  那是她該承擔的,她不會退縮,也不會抱怨。

  最危急的時刻已經過去了,自己這條命,眼下也保住了,剩下的事情,在千柔看來,其實不足為慮。

  武王心中五味雜存,忍不住嘆息道:「佳禾,你的聰慧,真真無人能及。好吧,你將話說到這個份上,本王如何能不聽呢?就照你的意思,待會兒本王就進宮一趟。」

  他雖是應了,但一雙眼睛凝在千柔身上,仍舊有一絲擔憂。

  這個女子,是自己的情之所系夢之所牽,這一點,父皇是知曉的。

  但是,父皇並不知道,她還會是自己的弱點,會是旁人對付自己的利器。

  倘若他知曉了,必定會對她心存芥蒂的。

  但是,她解釋得這樣清楚,又讓他明白,事情根本瞞不過去。

  既如此,還是照她說的進宮去吧,讓事情在自己掌控之內。

  如此,倒是比父皇從旁人那裡得到消息要強上許多。

  見武王答應了,千柔鬆了一口氣,露出了淡淡笑容。

  武王不免又將目光投在她臉上,用很低的聲音道:「你笑起來很燦爛。」

  千柔面上一熱,別過頭道:「此間事情已了,但我的婢女還不見蹤影呢。」

  她說著,將目光投向神色呆滯的李明卿,皺眉道:「李侯爺,我的妙音,你將她弄到哪裡去了?她不會出事了吧?」

  因為武王沒發話,李明卿仍舊跪在地上不敢起身,大腦已經徹底暈了。

  剛才鬧了那一場,他已經意識到,今天的事情真的很嚴重。

  偏偏,千柔只願意將自己這個公爹摘出來,對方氏視而不見。

  不,不只是視而不見,她還自己起了頭,對付方氏,這才導致方氏被武王的人卸了下巴,抓了起來。

  他隱約感覺得到,方氏這一次,只怕在劫難逃。明知道情況不妙,他卻不能什麼都不顧,為嬌妾求情。

  武王的性子,跟旁人不一樣,又將千柔視若珍寶。

  此事是千柔定下的,若開了口,惹惱了武王,只怕自己都安生不了。

  他心裡正為必須割捨方氏而難過,驟然聽得千柔問起妙音,下意識便想罵一聲,只是還沒開口,武王的冷哼聲就隨了過來。

  李明卿冷汗就沁出來了,慌慌張張開口道:「妙音安然無恙,這屋子後面有一個小屋,她就在那裡。」

  武王冷哼,抬了抬手,自有人應聲下去,到處搜查。

  武王府的精銳之師,辦起事來毫不含糊,不過瞬息功夫,就將被綁著的妙音帶了來。

  千柔忙要親自給淚流滿面、神情委頓的妙音鬆綁,武王哪裡肯讓她出手,轉首看向縮在牆角的四個婆子,冷厲的道:「你們來搭把手。」

  婆子們聽了,忙不迭應了下來。

  四個人八雙手,總算將妙音弄妥當了。

  妙音卻沒心思活動自己因為被綁得死緊而血脈不暢的手腳,只跪下來道:「李侯爺攜貴妾作惡,欲殺害皇上親封的郡主,求王爺給我家郡主做主。」

  她被人禁錮著,聽不見這屋裡的聲響,但看得見動靜,早將李明卿和方氏的醜惡嘴臉瞧在眼裡了。

  及後因為武王來了,看守她的人驚呆了,她卻欣喜若狂,知道主子這一回得救了。

  雖然知道千柔會平安無事,但她心裡實在太氣惱了,忍不住就跪下來哭求,想為千柔討一個公道。

  武王見她忠心為主,倒是露出讚賞之色,頷首道:「你放心,此事本王心裡有數,必定不會讓你家主子受委屈的。」

  妙音這才叩首謝了,爬起來走到千柔身邊站定。

  武王冷哼一聲,將目光投在李明卿身上,不咸不淡的道:「你命真好呀,雖然胡作非為,耳根子軟被婦人玩弄於股掌之中,但你有一個深明大義的兒媳,並沒有因為你的過錯,就生出報復你之心。看佳禾的意思,今後必定還會來李府探望太夫人。若她再來,你會怎麼待她?拿白綾相迎?還是乾脆端出毒酒來?」

  李明卿嚇了一跳,忙叩首道:「臣不敢,今日之事,臣已經悔之不及,來日臣必定會洗心革面,善待佳禾,絕不敢起旁的心思。」

  他說的是實話。

  今天的事情,實在嚇著他了。武王的表現讓他明白,若今兒個千柔真的出事了,等待自己和李府的,必定是武王瘋狂的報復。

  且武王今天是拿著佩劍進來的,他看得很清楚。若千柔死了,只怕自己立刻就會成為他的劍下亡魂。

  這個男子,真的很特立獨行,將顧氏放在心坎上了。

  他仍舊是當年那個冷麵王爺,他的柔情,都給了顧氏,只給了顧氏。

  武王哼一聲道:「且看你的表現吧。」頓了一下,又道:「屋裡這四個婆子,是你的幫凶吧?這種隨著你想害佳禾之人,真不該活在這世上。」

  李明卿怔了一下,會過意來,忙道:「王爺放心,她們胡作非為,怠慢了臣,臣馬上命人將她們捆起來,明兒個打殺了就是。」

  隨著他們的話語,幾個婆子抖如篩糠,忙都跪下了哭喊,求武王、李明卿開恩。

  武王並不答話,只轉過頭朝她們瞧了一眼,眼神冷徹透骨。

  眾婆子都被那冷意驚著了,一個個噤若寒蟬。

  世界登時清靜了。

  千柔見武王將矛頭對準幾個婆子,心中微生憫意,但並沒有求情。

  一則她才經歷大動亂,實在沒有什麼多餘的同情心。

  二則,她心裡很清楚,武王這麼做,存了警告李明卿之意。他做什麼都想著自己,自己如何能跳出來做對呢?

  對自己好的人,應該珍視,不然,豈不是傻缺?

  武王見李明卿應了下來,勾唇道:「你最好說到做到,不然,本王不介意再來一趟。」

  李明卿打了個寒顫,忙道:「臣不敢。」武王見狀,這才覺得如意了,不再搭理她,只笑向千柔道:「此間事情已了,佳禾,我護送你回家,再去皇宮不遲。」

  千柔頷首,微笑道:「既如此,我就托大了,享受一回被王爺護送的滋味。」

  按理,她該讓人去將李靖行尋來的。

  但一則今兒個的事情一波三折,她如今身心睏倦,實在提不起力氣來。

  二則,這地方就是她的夢魘,她一刻也不想多待。

  之前是李靖希,如今,又是李明卿親自出手,自己跟這家廟,真是八字不合。

  三則,以武王的性情,未必肯聽她的話去請李靖行。

  權衡之下,倒是寧願快點離開。

  至於讓武王護送,會不會影響名聲,說實在的,她還真不在乎。

  清者自清,這話千柔一直深信不疑。武王注視著她,心說,若能一輩子護送你,那才好呢。

  當然,這話他只悶在心裡,不能說出來。

  千柔不知他的心思,看一眼李明卿,淡淡道:「侯爺好自為之。」言罷,再也不多說一句,直接邁步往外走。

  武王見狀,顧不得李明卿了,立刻追了上來,與她並肩而行。高祈瑞忙帶著一眾侍衛,追了上去。李明卿傻愣愣跪在地上,看著自己的心頭好被帶走。

  剛走出來,就見李靖行匆匆奔了過來,看見他們肩並肩的身影,不由得一臉呆滯。

  方才那一番變故,他一無所知。

  上午來了這裡後,他一直都在太夫人跟前伺疾。

  太夫人一直未醒,他很擔憂,一直守著沒離開。

  天快黑時,卻有幾個兄弟擁了進來,扯著他一起吃飯說話。

  李靖行多日沒跟他們相聚,倒也十分想念,大家一起吃飯聊天,倒是十分自在。

  等戌時過了兩刻鐘,卻聽得外面鬧出動靜,不一時便有家丁來報,有個冷麵人帶著一伙人,強闖了進來。

  ——武王進來時,因為心中焦慮,並沒有表明身份。李府的下人又沒見過他,這才鬧出誤會來了。

  眾公子哥聽說有人硬闖,都受了驚嚇,不敢吱聲。

  他們一向是在侯門的羽翼下過安生日子,這種匪夷所思的事兒,還是頭一次遇上,不免驚慌失措,個個都像沒頭蒼蠅一般。

  只有李靖行,獨門獨戶在外歷練,膽子倒大一些,立刻起身往外跑,打算查探一番。

  根據家丁的指點,奔到這家廟來,不曾想,卻遇上千柔、武王聯袂而出。

  一瞬間,李靖行心中轉過很多念頭,愣了一下,才看著武王,失聲問道:「王爺怎麼來了?」

  武王冷笑:「本王為什麼來這裡,倒要問你那好父親呢。」

  李靖行越發一頭霧水,困惑不解,皺眉看向千柔,問道:「娘子,怎麼回事?」

  千柔萬分疲倦,且根本沒心思在這裡待著,便道:「此事說來話長,夫君,祖母情況如何?若不要緊,不如你先陪我回去吧。」

  李靖行聽她語氣很疲憊,心中疑團更大,便點頭道:「祖母一直昏迷著,雖然沒醒,但也沒惡化,我陪你回去吧。」

  「這不好吧,」武王不滿的挑眉,看著千柔道,「剛才你明明答應了,讓我送你回去的。」

  千柔低著頭道:「此一時彼一時,王爺,我很感謝你今兒個趕過來,但李靖行才是我的夫君,這一點,你比誰都清楚。」她說完,便低著眉,慢慢走向李靖行。

  武王看著她一點點往李靖行靠近,聽著她的話語,只覺得心頭被蜇了一下,很是難受。

  但是,千柔說的是事實,他根本反駁不了。

  他忍不住嘆息,心中湧出一抹悲涼來。

  剛才與她並肩而行的時光,無數次在夢裡出現,如今,真的可以擁有了,還沒等他歡喜,馬上就被她的夫君打破了。

  也許,這就是自己的宿命吧,只能遠遠的看著她,護著她,不能靠近。

  千柔知道,自己這番話會傷到武王,但她不能不說。

  一則,是為了向李靖行表明自己的態度,讓他知道,自己心中最在乎的人,一直都是他,武王根本就不是自己所愛,不足為慮。

  二則,武王對她情意太深,深到讓她不忍的地步,深到讓她不得不以冷漠的態度來對待,盼著他不要用情這麼深,盼著他能擁有自己的幸福。

  李靖行見她朝自己走了來,心中倒是略微好受了一些,忙伸手將她挽住,輕聲道:「娘子,我們一起回去。」說著,又帶著千柔,往旁邊讓了一讓,欲要讓武王先走。

  武王卻不動,目光凝在千柔身上,心思轉了又轉,似乎有很多話想說,又不知該從何說起。

  他便嘆了一聲,向千柔道:「今兒個的事情,似乎還是我帶累了你,對不住得很。為了報償你,今後我定然會好好護著你,不會再讓你承受狂風驟雨。」

  他語氣看似淡然,但千柔知道,他這番話中,蘊含著深深的承諾。

  他是真的,願意護自己現世安穩,將情愫融化在細水長流的呵護中。

  千柔心中湧出一抹酸楚的感動來,閉了閉眼才道:「王爺的好意我心領了,但我自有夫君,他會護著我的。王爺的心思,還是用在旁人身上吧。」

  頓了一下,狠下心來,又道:「惟願今生與君各在天涯,各自安好。」

  武王再想不到她會說出這番話來,愣了片刻,才哈哈一笑,幾乎笑出淚來。

  他揚一揚頭,最後看千柔一眼,才邁步離開,身影融入蕭蕭夜色中。

  高祈瑞一直冷眼旁觀,這時也瞧了千柔一眼,才帶著一眾侍衛趕了過去。

  李靖行本為千柔的話感動,心中盪了一下,這時卻見有個桃衣女子被他們帶著,看身形,竟是方氏。

  李靖行大驚,心中滿是困惑,但見千柔一臉倦色,又見那些侍衛凜然不可侵犯,便只能將心中的疑惑掩下了,向千柔道:「我們走。」

  千柔頷首,牽住他的手,與妙音一道,離開這個給她帶來無盡夢魘的地方。

  在他們前頭,高祈瑞追上武王,瞧著武王失魂落魄的身影,知道他被千柔方才的話傷著了。

  高祈瑞瞧在眼裡,心中不免也代他難受起來。

  雖然武王戀慕有夫之婦,舉止不恰當,但今兒個武王可是拋下一切,趕到她身邊來相護。

  到頭來,她口口聲聲都是自己的夫君,似乎絲毫沒將王爺放在眼裡。

  這行為,合情理,但太沒人情味了。

  高祈瑞想著,心中不免不滿起來,便嘆息道:「佳禾郡主確實如王爺所言,聰慧絕倫,行事出乎人意料。今兒個若不是她,真查不出事情的蛛絲馬跡。雖然她人不錯,但她待王爺太寡淡了,王爺今後應該改了,別再以她為念。」

  武王聽了,看了他一眼,什麼都沒說,繼續往前走。

  高祈瑞愣了一下,以為他不願回答,沒再言語。

  該勸的自己都勸了,旁的事情,不是自己能掌控的。

  武王一直默默,等出了李府,臨上馬時,才聽得他開口道:「祈瑞,你不了解佳禾,不該肆意評價她。她看似比一般女子強勢,其實心比誰都軟,比誰都重情。今兒個我剛露面時,你可瞧見她的眼淚了?剛才我們離開時,你可瞧見她一直低著頭?今兒個我來這裡,她心裡比誰都感動,但最終,她說出了那番話,為的是我呀。她不忍心我為情苦,陷入無盡的相思中,這才硬起心腸說了那番話。實際上,她說那話的時候,眸中必定帶著水光。」

  高祈瑞震驚,卻又沒法子駁他的話。

  武王也不再多解釋,只是嘆了一口氣,語氣似乎帶著甜蜜,又似乎帶著無限酸楚和悵惋:「這樣的女子,叫我如何不愛她?」言罷再不多言,直接翻身上馬,奔馳而去。

  高祈瑞也忙隨了上去,心中一直被武王最後這句感慨占據了。

  這樣的女子,如何能不愛?

  什麼樣的女子呢?不是絕色,不傾城,容色只是中人之姿,但是她靜靜站在那裡,明眸流轉之間,自有一抹蕙質蘭心的意味。

  她的事跡,高祈瑞有所耳聞,但真人卻是第一次見。

  前事不論,光是今兒個她的表現,就堪稱驚艷。

  她恩怨分明,因為方氏的狠絕和異樣,她毫不遲疑就讓自己出手對付了方氏,又將事情和盤托出。

  她眼界一點都不淺薄,雖然心底必定厭惡李明卿這個人,但到頭來,還是願意顧全大局,不願讓李明卿被波及。

  她頭腦很清楚,知道今兒個的事情,可能會讓皇上生出厭惡之心,但她還是殷切勸武王進宮,好讓武王不那麼被動,讓武王的局勢有利。

  回味著武王的話,想著今日種種,這一刻,高祈瑞對武王的痴戀,似乎有了一絲理解。

  眾人翻身上馬,馬蹄聲聲,很快就離開了定國侯府,仿佛,他們從來沒有來過一般。

  一直在暗處守候的秦王府侍衛將這一切看在眼裡,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事實就在眼前,不能不信。

  因為事情不在預期之內,幾人面面相覷,最後只得打道回府,稟告秦王,讓他自己決斷。

  夜漸漸深了,一場風波落下帷幕,但餘波未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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