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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2 風雨欲來翁媳舌戰

2024-07-27 04:22:50 作者: 雨竹

  方氏給李明卿灌完了迷湯,走出書房時,躊躇滿志,心中滿是得意和激動。

  自己以庶女之身,嫁給定國侯為貴妾,默默無聞了二十多年,一直活得小心翼翼,卑微自憐。

  如今,天下是棋局,自己也成落局之人,怎麼能不讓人激動興奮呢?

  想起這兩天的事,想起自己的種種謀劃,方氏情不自禁要佩服自己的手腕了。

  

  昨夜,她在李明卿面前那番話,不僅將方游傳授的內容都說了,還借題發揮,加進了不少自己的話。

  費盡了心思,效果很不錯。

  今兒個早上,李明卿去太夫人房中時,她又喬裝一番,去見了李靖希。

  李靖希受傷眼被弄瞎一事,一直是侯府的禁忌,李靖希對佳禾郡主有一分不為人知的邪念,也一直被幾個當事人默默悶在心裡,但方氏卻是知道實情的那一個。

  那是她生了靖銘,孩子滿月時,李明卿高興不已,喝得酩酊大醉,晚上歇在她房中,摟著她大笑。

  方氏為了表現出自己的賢惠來,揮退眾人親自伺候他,不成想,李明卿竟然說以後一定要護好小兒子,絕不能將他養歪了,又弄出一個李靖希那樣的孽障來。

  方氏吃驚又好奇,忙在他耳邊問,不費吹灰之力就從他口中得知,李靖希竟然對佳禾生出禁忌之情,被佳禾暴起反抗,反而自己落得下場淒涼。

  當時得知這一消息,方氏吃驚之餘,下意識就想將事情宣揚出去,毀了佳禾的名譽。

  但那時佳禾遠在江南,且這又是家醜,若是鬧騰出去,於李府名聲有礙。

  方氏這才按捺下來,只將事情悶在心裡,之後瑣事一多,倒慢慢混忘了。

  等在李明卿面前說起武王得勢後,必定非要得到佳禾時,這事兒驟然就跳了出來,令方氏又起了謀算之心。

  當時,為了讓李明卿不生疑心,她絲毫沒提李靖希這個人。

  等到去見李靖希時,李靖希正躺在床上發呆,連眼皮子都沒抬。

  方氏自沒有介意,自己介紹了身份,假惺惺說了一番憐憫的話,開門見山的道:「聽老爺說,你之所以會這樣,全是因為佳禾郡主。可憐你侯門貴公子,落得這般淒涼,那罪魁禍首卻與夫君日日恩愛逍遙,我心裡很為你不平呢。」

  李靖希臉色變了又變,默了一會兒,冷睨著她道:「她不是去江南了嗎?」

  方氏格格一笑:「已經回來了,大少爺沒聽說嗎?嘖嘖,這次她回來,攜了一雙兒女,姿容俏麗,臉色紅潤,與二少爺一對望,眉眼間的柔情幾乎要醉死人。」

  她越說,李靖希神色越冷,最後臉上竟似籠罩著冰霜一般,狂笑了起來。

  聽得他如山魈一般的笑聲,方氏只覺得身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頭皮也有些發麻,定了定神才道:「大少爺,你真的甘心嗎?真的願意自己就這樣躺著,任由害你的人安享富貴,過逍遙日子嗎?倘若我跟少爺易地而處,我必定要拼盡全力對付她,將她從高處扯下來,讓她也嘗一嘗跌落跌落下來的滋味兒。」

  李靖希聽了這番話,臉上交替閃過憤恨、不甘、瘋狂,咬著牙道:「你特意來挑撥,看來你也對她不滿,你有什麼計劃只管說出來,我願意配合。」

  見他說出這番話來,方氏自是沾沾自喜,忙正色道:「我也不瞞你,因為你被佳禾郡主傷了,你父親對她一直心存不滿。這幾天,京城鬧成她跟武王有私情的事情,更是讓你父親氣惱。你幫我做場戲,跟你父親說幾句話,事成之後,她必定再無翻身的機會。時間緊急,多的我就不跟你說了,你只管按我說的辦,成嗎?」

  李靖希頷首,眸色冰冷:「你說吧。」

  方氏便道:「旁的也不需你多言,你只以死威脅侯爺,說自己十分想得到佳禾,讓他幫你將人弄來就成了,旁的事我自會打點。」

  李靖希聽了這番話,一臉的懷疑:「按你這些話說,能成事嗎?」

  方氏冷笑:「當然能成事,怎麼,大少爺不信嗎?不要緊,先試一試,到了事情成真時,你自然就會知道我的計策有多高明。」

  李靖希這才點了頭,冷聲道:「你說的也有道理,若此計不成,再想別的法子就是了。」

  方氏見他應允,心中登時又多了幾分指望,卻又怕他露餡,忙囑咐道:「你在侯爺面前時,一定要將話咬死,說自己萬分想得到佳禾,絕不能遲疑退縮,讓侯爺看出破綻來。」

  李靖希哼了一聲,嗤笑道:「不需要你來指點,我本就是這麼想的,本就萬分想得到她,本性如此,何須做戲?」

  從俊朗不凡的「京中四公子」之一,到瞎了一隻眼、半身不遂,連父親都厭惡的廢人,他對那個女子的恨有多深濃,沒有人能感同身受。

  何況,不止他自己廢了,母親也被這事兒牽連,被趕進家廟,過著不見天日的日子,幾年都沒出來過。

  他的人生,全毀在她的手上。

  此生無可逆轉,心裏面,便有個瘋狂的念頭湧出來,想將她壓在身下,毀了她的人生,扯著她一起下地獄。

  方氏聽了李靖希的話,先是一愣,其後見他眸中閃現出想毀滅一切的瘋狂,心不由得顫了一下。

  緩了一緩,卻又有些歡喜。

  他真有此念的話,那待會兒在李明卿跟前時,真情流露,效果豈不更好?

  想到這裡,方氏便露出笑容道:「如此說來,我真是多嘴了。唔,大少爺,我還有旁的事情要做,這就去了,你記著我的話,今兒個就開始施展吧。早點辦完了,大家皆大歡喜。」

  李靖希點了頭,卻又道:「你說她會倒霉,她到底會落個什麼下場?若她真眾叛親離了,你要記得,將她送過來,我必定會讓她享受到這世上最難忘的滋味兒。」說著咬著牙,嘿嘿冷笑起來,神色說不出的猥瑣。

  方氏見他一臉無恥,差點沒吐出來,暗自冷笑,你想跟她歡好也不是不成,直接下地獄就是了。

  心中想著,她面上卻沒露出來,反而點了點頭,這才走了出來。

  方氏想到這裡,不由得一笑。

  她自然知道,自己這把火加得有多好。

  侯爺已經被自己說服了,接下來,該讓他知道自己快將事情辦成了吧?

  方氏想著,心中一陣激動。

  快步回到住處,她避著人寫了封信箋封好,交給自小就陪在身邊的丫鬟春燕,正色道:「給我將信送回方家,交給我堂哥方游。你別急著離開,等我堂哥寫了回信,給我帶回來。」

  春燕連忙應了,接了信自去忙碌。

  待她去後,方氏撫摸著自己身上水紅色的衣衫,唇角勾出一抹笑容來。

  自己的命運,跟心上人的命運緊密聯繫在一起,這世上,再也不會有比這更妙的事兒了。

  為他奔波,為自己搏前程,兩樁事完美契合。

  一切進展順利,接下來,也必定會天從人願。

  很快,她真正在意的那個男子會成為整個天下的主宰,很快,自己的衣服會變成正紅色,很快,自己的兒子會成為這座侯府的繼承人……

  她堅信,這一天不會遠,自己夢想的,必定會成為現實……

  秦王府,檀香裊裊,屋內充盈著一股安神的香氣,讓人浮躁的心緒也跟著不禁寧靜下來。

  大紅的軟緞墊子上,秦王盤膝坐著,一雙眼睛卻銳利如刀,盯著跪在門口的男子,勾唇笑道:「你堂妹說,一切準備就緒,今晚便會動手嗎?」

  方游恭敬回道:「堂妹信中確實是這麼說的,堂妹還說了,讓秦王放心,有她在,必定不會讓王爺謀算的事情落空。」

  秦王目光閃了一閃,露出如沐春風的笑容,嘖嘖稱讚道:「方夫人辦事效率真是快,就連本王,也要說一聲佩服。」

  方游忙道:「能為王爺辦事,是臣等的福分,堂妹豈敢不盡心?」

  秦王神色越發溫和,讓他起身,又道:「擇日不如撞日,今天就今天吧,早點辦好,本王才心安。嗯,你給方夫人傳訊,讓她最好在今晚戌時之前,將佳禾郡主變成死人。」

  方游忙頷首,應了下來。

  一直默默不語的陸虎看著他離開後,才轉過頭看著秦王,用激動的語氣道:「恭喜王爺,今晚過後,王爺大業可成。」

  秦王聽了沒有言語,但一抹笑意卻從唇邊流溢出來,顯露出他此時心中有多歡喜得意。

  謀算人心,秦王是很厲害的。

  當初在戶部尚書家,與方氏匆匆一面,方氏牢記在心,他卻並未放在心上。

  他贊方氏那一句話,不過是因著自己在世人眼裡,一直是個氣質溫雅、禮賢下士的和善王爺。故而出門在外,他處處留意,遇著人時必定會給個笑臉。

  雖然不知道方氏對自己有心,但秦王自有自己的路子。

  他下定了決心要算計千柔,立時就命人著手調查李府的人,看看是否有可趁之機。

  派了能幹部下出去,很容易就打聽出,定國侯的貴妾方氏深得侯爺歡心,侯爺對她言聽計從,將她寵成了妻妾中第一人。方氏卻是個不知足的,一直上躥下跳,想謀侯夫人之位,想為自己兒子奪世子之位。

  貪心有欲望的女子,許以重諾,不怕她不心動。

  且更妙的是,方氏出身低賤,在家被嫡母、嫡姐壓得死死的,爭強好勝之心必定比旁人更強烈一些。

  果然,一出手,方氏便落入彀中,心甘情願為自己謀劃,且還辦得這麼順利這麼快,不過一天功夫,就將定國侯說服了。

  心思轉了一轉,聽得陸虎開口道:「王爺覺得,武王今晚真會大開殺戒嗎?」

  秦王毫不遲疑頷首,帶著笑意道:「那當然,本王費了這麼多功夫,為的就是算計他。」

  斜睨陸虎一眼,敲著桌子道:「怎麼,你不相信嗎?你沒見過老四瞧著佳禾郡主的眼神,難怪心裡會有懷疑。若你見過了,你就會知道,他對那個女子,到底愛得有多深。最珍愛的人被殺了,且還是以名聲有瑕為理由,跟他息息相關,他若不暴起,他就不是齊逸崢了。」

  陸虎聽他語氣十分肯定,忙道:「王爺眼明心亮,既然確信了,那自然事情就會按王爺的心意發展。臣陪王爺一起等待,等待屬於王爺的勝利。」

  秦王頷首,對於今晚的變故,心中充滿了期盼。

  腦海里慢慢浮現出一個女子的面容,不是絕色,但眉眼生動,令人一見難忘。

  初次見她,是在金瑜樓里。那時,她有一個縣主的封號,攜著自己的紈絝夫君,被明惠找茬。她毫不退縮,與明惠郡主針鋒相對,言語鋒利,不但沒落下風,反而將明惠弄得灰頭土臉。

  再次相見,是在皇宮裡。那時,她獲得了郡主的封號,與玉欣一起在前面走,相談甚歡,老四墜在身後,一臉的落寞。

  他與她,只有這麼兩面之緣,且都是自己暗自瞧著她,她對此一無所知。

  那時,他敏銳抓住了老四的弱點,想到該怎麼對付老四了。

  只是,費盡心思說服了老七,去接近她勾引她,到頭來事情不但沒成,老七反而隱隱陷了進去,一直說她與眾不同,不能多接觸,不然,會令自己無法自拔。

  這麼沒用的人,是自己的弟弟嗎?他當時心裡那個氣呀,掐死老七的心都有。勸之再三,老七根本就不願再出手。他與之大吵一架,不歡而散。

  素來,他都覺得自己謀算人心是最厲害的,卻沒有想到,竟在她身上嘗到了敗績。

  想起老七鎩羽而歸那事,不可避免的,秦王心裡有一抹沮喪。

  不過,他很快又回過神來,勾唇輕笑。

  上次失敗了不要緊,如今這局勢,顯然在自己掌控之內。

  老四因為她的《精忠報國》,漸漸挽回頹勢。如今,因為她再跌下去,也算是因果循環了。

  想到那個被老四傾心戀慕,被老七稱讚與眾不同,被他自己也認為很特別的女子,就要在塵世消失時,他臉色微微僵了一下,隨後又如常微笑。

  帝王業,本就是用鮮血鋪就的。為了成就霸業,區區一個女子,算得了什麼?

  更何況,她不為自己所用,反而一直是老四的助力。

  不是她唱了首曲子,世人豈會想起老四功勳卓越?

  不是她給玉欣出主意,玉欣豈會想出什麼建善心堂的主意?

  她做的這些事,助老四一點點往上爬,將自己反超了。

  如今,她能為了自己的霸業而死,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仰頭,看著桌上供著的佛像,把玩著手裡的佛珠,他無聲無息笑著,心中成竹在胸。

  這種天下盡被自己算計的感覺,真的很不錯。

  今晚過後,風向就會變的。

  今晚過後,老四再也不能翻身。

  今晚過後,他會是大燕未來的主宰。

  李靖行去了李府,千柔便去了後花園,陪兩個孩子玩耍。

  正是暮春時節,園中草長鶯飛,假山花木,亭台樓閣,美麗如畫。

  蕾兒在園子裡四處遊逛,帶著自己的小夥伴芳儀,撒歡跑著鬧著。

  李芳儀乃是緋紅、明岩之女,今年三歲,長得粉嫩嫩很可愛。雖然年紀小,但很乖巧懂事,倒是不像蕾兒那麼皮。

  說來也怪,兩人一個活潑,一個安靜,但蕾兒卻偏偏很喜歡芳儀,見過了之後,以妹妹呼之,日日都要跟芳儀一起玩,到晚上了偶爾還要留芳儀一起睡覺,十分喜歡這個小夥伴。

  尤其她在桃花村時,是個孩子王,如今回京了,只剩下這一個舊友,更是親密無間。

  緋紅本說這不合規矩,但千柔本就不是重規矩的人,勸她說孩子們小,沒必要教什麼尊卑,由著她們就是。緋紅這才罷了,任由自己的女兒跟蕾兒以姊妹相稱,好成了一個人似的。

  此刻,兩個天真無邪的孩子笑著鬧著,不時湊在一起,說一些彼此才懂的悄悄話,自得其樂。

  至於浩兒,馬上就一歲了,最愛咿咿呀呀,正是蹣跚學步的時候。

  雖然有奶娘,但千柔素來喜歡自己帶孩子,便護著浩兒,陪著他走路,時不時又喚過丫鬟,讓她們好生照應蕾兒、芳儀,按時給她們喝水,若是衣裳汗濕了立刻帶她們換去。

  因為家裡有兩個孩子,說話做事時,千柔很注意分寸,唯恐孩子們覺得自己偏心。

  浩兒精力很好,陪他學走路又得蹲著,沒多久千柔便覺得疲倦,便讓淺綠搭把手,自己坐在椅子上歇息。

  靜靜坐著,耳畔不時傳來孩子們的歡笑聲,千柔起先心情歡暢,其後不知怎的,突然間心中一陣悸動,心神不寧起來。

  她眉頭輕皺,略顯疲憊的靠於椅背上,閉目假寐。

  從江南回來,不過十來日的功夫,經歷的事情,許是旁人一生都不可能遇上的。

  雖然她不是一個怕事之人,但驟然從那麼安詳的生活,跳到如今的風起雲湧,落差太大,心底還是覺得有些難以承受。

  好在夫君相信自己,一直站在自己這邊,給了自己最大的支持,還有摯友林夢瑤傾力相助,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人生旅途中,風雨必不可少,能有人保駕護航,確是一種難得的幸福。

  如今,流言略淡了一些,且大家都覺得自己是無辜的,形勢於自己有利。等到京中再起別的話題,大家的心思被吸引過去,慢慢的,這些事就會消弭的。

  正想著,突然妙音匆匆而來,一臉惶恐的道:「李府來人請少奶奶,說是老太太病勢沉重,請少奶奶過去瞧一瞧。」

  千柔大驚失色。

  之前李靖行便是被李明卿派人請了去,也是這個理由,如今又來了人,莫非太夫人已經病得很嚴重,快到彌留之際了嗎?

  她不敢想下去,忙道:「我這就去。」回頭看了緋紅一眼,沒言語,匆匆回屋換衣裳。

  彼此主僕相伴多年,即便不言語,心底也是有默契的。

  緋紅知道她臨去時,是囑咐自己好好將幾個孩子看好,忙在她身後喊道:「少奶奶放心,奴婢定會盡力護兩位小主子周全。」

  她卻不會想到,到頭來,這個小家倒都是安然的,千柔卻出了大事。

  若能掐會算,知道主子這一去,會面對那麼不堪的定國侯、方氏,她會不顧一切追了去的。

  千柔以最快的速度換了衣裳,只帶了妙音,匆匆上了李府派來的馬車。

  一路上,她屢次催促,想早點到李府。

  腦海里不由自主浮現出太夫人慈愛的面容,千柔嘆息,心情很沉重。

  一直以來,太夫人對她都是很不錯的,又眼明心亮、深明大義,是她最敬重的長輩。

  若她真病重,那可怎麼得了?她真不敢想下去。

  緊趕慢趕,等進了府,已經是日暮時分。

  千柔心急如焚,顧不得什麼儀態,幾乎是小跑一般往萱草堂沖,妙音在後面緊緊跟著。

  走到半道,卻有兩個四五十歲的陌生婆子迎了過來,朝千柔行了禮。

  年長的那一個肅容道:「闔府的女眷都在家廟給太夫人祈福,老爺命二少奶奶也過去。」

  千柔怔了一下,忙道:「等我去瞧過祖母,自也會去的。」

  以千柔穿越者的身份,自然不信什麼祈福能救命。但是,到了這種時刻,這種話自然是不能說的,好歹尋個心裡安慰吧。

  那婆子立刻搖頭,語速十分快,且帶著堅定之意:「太夫人跟前都是爺們在伺疾,二少奶奶去不太好吧?再者,闔府的女眷都在家廟,獨二少奶奶不去,實在不合適。若是引得祖宗不滿誤了大事,二少奶奶擔當得起嗎?」

  千柔不疑有他,又見她說得很嚴重只得道:「既如此,我也去家廟就是了。」

  那婆子見她應了,這才露出滿意的神色。

  一行人便折道,轉而往李府的家廟去了。

  李府家廟,千柔並不陌生。

  當初採薇滑胎,賴在她身上,薄氏大怒,借題發揮命人將她弄到家廟關起來。

  不成想,後面發生了那樣大的變故,會在那裡遇上人面獸心的李靖希。

  那一次驟變,改變了很多人的命運。薄氏、顧千媚、李靖希,就連她自己,命運也有了截然不同的變化。

  如今,竟然又要重新踏足那個地方。

  往事不可避免在心頭浮現,令千柔皺起了眉,心情十分複雜。

  因心中有事,她一直低下了頭,等回過神來時,已經隨著婆子們進了兩道門,往更深處走去。

  終於,婆子在一間大屋子前停住步子,推開了門,回頭道:「二少奶奶,女眷們都在裡面,你快進去吧。」

  千柔不疑有他,點頭應了往裡走。

  妙音見狀,忙也要跟進去,那婆子卻阻攔道:「這是李府供奉牌位的地方,你如何能進去?就算是府里的少奶奶、小姐們,也只能在門檻前跪著祈福呢,根本就不可能走到跟前去。」

  妙音聽了這話,只得訕訕停住步子,低聲道:「少奶奶,奴婢在這兒候著你。」

  千柔頷首,邁步走了進去。

  進去後,卻發現這個屋子點著燭火,燈火通明,但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

  千柔心中微生疑竇,再往裡走,迎面又是一間屋子,倒是擺了一排桌子,上面放著幾個黑漆漆成的牌位,給人莊重、肅穆之感,再前面是供桌,檀香裊裊。

  的確是供奉祖宗牌位的地方,但女眷什麼的,連個影子都沒有。

  千柔只覺得不妥,皺起眉來,正要回身離開,卻見一旁閃出個人來,看模樣,卻是李明卿。

  此刻他緩緩步出來,一雙眼睛看過來,臉色陰沉得駭人。

  千柔大驚,又茫然不解,怎麼也想不到,自己走進來,會遇上這樣的場景。

  電光火石之間,她腦中閃過很多念頭。最重要的一個,是形勢不太對勁。

  雖然不知道李明卿是什麼意思,但女眷沒見著,她只覺得萬分不妥,忙要抽身離開。

  這時,李明卿已經開口道:「佳禾郡主,既然來了這裡,急匆匆走做什麼?這裡有我李家的列祖列宗,老夫有話要問你,還望你如實作答。」

  千柔聽了,只當他是想當著李家祖宗的面,問自己武王的事情。

  這樣的畫風,倒也說得過去。

  電視劇里不都是這麼演的嗎?但凡一個人想給另一個人逼供,拉到家廟、祠堂,指著祖宗的牌位義正言辭說事,是約定成俗的規矩。

  這樣想著,千柔的心反倒鎮定下來。

  若是問話,她根本就不怕,因為她問心無愧。

  她便緩緩回過身來,朝李明卿行了禮,開口道:「我倒是想先問侯爺,祖母情況到底如何了?」

  因李明卿以「佳禾郡主」呼之,她也以「侯爺」稱呼李明卿,而不是如之前那般稱之為公爹。

  李明卿見她這樣關注太夫人,目中閃過一抹複雜,頓了一下才道:「人昏迷著,不好不壞,大夫說應該能醒。」

  千柔聞言略鬆了一口氣,這才斂了容色,從容道:「既如此,侯爺有話只管問,我絕不敢隱瞞。」

  沒法子,眼前這位主兒,是自己的公爹。

  想在這個時代生活,該低頭時得低頭。

  李明卿卻看著她,沒有立刻開口。

  映入眼帘的女子,臉上未施粉黛,身上穿一件月白色緙絲衣裙,挽一個螺髻,只簪了一枚珍珠。

  衣衫素簡,容貌也只是中人之姿,離絕色二字差得遠了。

  偏偏,這樣的一個女子,掀起了驚濤駭浪,吸引了李靖希、武王這些百里挑一的年輕俊才。

  他們為她神魂顛倒,她卻似根本不為所動一般,靜靜的過著自己的小日子。

  她到底有什麼好呢?是她的性情,她的口才,還是她的聰慧呢?

  想不明白,他也不再糾結這些,只勾著唇道:「本侯爺第一個問題是,當年你在這家廟傷了靖希,令他萬劫不復,如今你心裡,可有一絲後悔?」

  千柔料不到他沒提武王,反而先說李靖希的事情,詫異了一下,才道:「當日李靖希禽獸不如,欲對我行不軌之事,我手頭上若沒有簪子,萬劫不復的人便是我。」

  李明卿聞言,額頭青筋跳了一跳,才道:「其實當時我跟靖行得知你被關在家廟,已經在往回趕了,當時,你只要哄著他,多支撐一下,事情根本就不會落到無法挽回的地步。」

  千柔勾唇,冷笑道:「侯爺這話,真有幾分可笑,我又不能掐算,如何知道你們會來救我?我遇著了危險,想方設法自保理所當然,如何就有錯了?我知道,李靖希廢了,你恨我行事狠辣,但你根本就沒想過,當時我倘若沒反抗,我的下場會多悽慘。」

  她說著抬起頭來,目光中透著逼視之意,聲音中卻透著深濃的怒意:「你那大兒子進來後,我不是沒有勸,不是沒有哄,但他卑鄙無恥,根本就聽不進去,只想強迫我。我若是隱忍,你們進來時,見到的就會是不堪入目的景象。」

  在她冷厲的目光下,李明卿不知怎的,竟然生出了一時不願與她正面對峙的心思來。

  他便轉過了視線,緩了一緩才道:「如此說來,你並無悔意,是嗎?」

  千柔冷笑:「我素來就沒生過事,但絕不會怕事。那時候,我別無選擇,只有一條路可走。既然已經做了,我絕不後悔。侯爺的心思,我改變不了,但請侯爺自己多想一下,此事到底是起頭的人齷蹉不堪,還是反抗的人殘忍不仁。」

  她真的不後悔。

  這個黑鍋她不背。

  李靖希確實很慘,搭上了自己的一生,但那又如何呢?事情不是自己起頭的,責任根本不該由自己來背。

  李明卿聞言,臉色依舊沉鬱,默了片刻,才如連珠炮一般問道:「李靖希的事就罷了,武王跟你,又是怎麼回事?你們什麼時候有來往的?」

  他已經下定了決心,今天必定要殺她,但是在她死之前,這些問題不可不問。

  另外,他還打算聽一聽她的遺言,將來轉告給李靖行知曉。

  到底是自己的二兒媳,雖然她不是個安生的,但自己不能太絕情。

  若是千柔知道他的心思,必定無力吐糟。

  心心念念想弄死自己的人,還覺得自身不絕情,尼瑪,這個世界真是太瘋狂了。

  千柔聽他終於將話題轉到近日京城的流言上,鎮定笑了一下,才道:「在我心目中,侯爺一直是坦坦蕩蕩的,怎麼如今也跟著市井女子一般,開始聽信流言了?」

  李明卿被她的話噎了一下,緩了片刻才沉聲道:「你直接回答我的問題就是,不要顧左右而言其他。」

  他說著,抬手指了指身後的牌位,又道:「李家列祖列宗在此,你若妄言,祖宗必不會饒你。」

  千柔翻了個白眼,才道:「我與武王,其實並沒有見過幾次,就是我跟夫君成婚頭一年,不是賑災了嗎?賑災事宜做完後,武王去過田莊,那是我們初次相見。之後,就是明惠大鬧酒宴,那一回,武王為我說了些好話。再之後,我去探望出自顧府的武王側妃,也見過一次。最後一次見面,是我們住在江南時,武王帶了些玉欣公主託付的禮物,要轉交給我們。」

  她說得很詳盡,並沒有什麼隱瞞。

  她之所以如此,跟李家的牌位什麼的可沒關係,而是覺得自己問心無愧,不必繞圈子。李明卿一聽,便冷笑道:「轉交禮物?堂堂一個王爺,用得著親自送東西嗎?這種藉口誰信?」

  千柔目光閃了一閃,突然想起一句極有名的話來,便回道:「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信了。」

  李明卿哼了一聲,寒聲道:「你倒挺會做戲的,武王對你的心思昭然若揭,連靖行都察覺了,你自己這個當事人會一無所知嗎?」

  千柔皺眉,立刻歪樓了,不答他的問題,反而問道:「靖行察覺了?他察覺什麼了?他親自跟你說了什麼嗎?」

  李明卿繼續冷哼,倒並沒有騙她,回道:「他剛開始死咬著不認,想護著你,我要他以你的性命起誓,他這才承認了。」

  瞥了她一眼,冷冷道:「事到如今,你也別死鴨子嘴硬了,直接回答我的問題就是。」

  千柔卻似沒聽進去一般,露出笑容道:「我就說嘛,靖行不可能不護著我。」

  李明卿見她還笑得出來,氣得七竅生煙,厲聲喝道:「東拉西扯做什麼?你到底有沒有聽清我的話?」

  千柔嚇了一跳,緩了一緩才道:「侯爺肝火挺旺的,該找個大夫瞧一瞧才是。」

  李明卿快氣瘋了,煩躁的揮手道:「我的事你別管,你只管說,武王對你,是不是有情?武王對你的心思,你當真一無所知嗎?無論你答什麼,也拿靖行的性命起誓,我就信你。」

  千柔聞言臉色劇變。

  她並不是一個迷信的人,但她心裡,真的將李靖行視若生命。

  情到深處,如何能說謊言咒他?她捨不得,也做不出來。

  再者,她素來就不是一個能睜著眼說瞎話的人,剛才那樣與李明卿針鋒相對,已經是她的極限了。

  李明卿見了她的模樣,自是知道答案,便冷笑道:「你可真有本事,不聲不響就令武王對你死心踏實。」

  千柔淡淡道:「武王什麼心思,跟我並無關係,我從沒起過攀附之心,也沒招惹他,是他自己稀里糊塗衝出來。」

  李明卿看著她,聲音中透著咄咄逼人的意味:「你什麼心思且不管,武王乃天之驕子,對你生了情意,將來如何了局?你們的事情傳得沸沸揚揚,將來靖行怎麼做人?你的兒女,有何面目出現在眾人面前?我定國侯府百年清譽,如今卻毀在你手上了。」說著連連頓足,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

  千柔勾唇冷笑,實在忍不住,反駁道:「百年清譽嗎?之前如何我不知道,也不好評說,但如今眼前就有一個禽獸不如的李靖希。」

  李明卿含怒道:「他雖行差踏錯,但若不是你先勾著他,引起他的注意力,他怎麼會生出不該生的心思?」

  千柔皺眉,憤憤不平的道:「李靖希的事兒,全是他自己咎由自取,跟我有什麼關係?侯爺,再怎麼樣,我們都是翁媳,我不想跟你吵,你若是這種態度,我只能告辭了。」言罷一福,轉身欲走。

  惹不起躲得起,再者,今兒個李明卿的態度太怪異了,千柔心頭不自覺湧起一抹寒意來,很想逃離這裡。

  李明卿眯著眼,立刻道:「好,我不提李靖希的事兒,我們將武王的話題掰扯清楚。你知道武王的心思,如今你們之間的流言也十分兇猛,你有什麼打算?你名聲有瑕,以後如何為人妻、為人母、為人媳?」

  千柔頓住步子,回身道:「流言這種東西,不過是一陣一陣的,等熬過這段時間,自然就消停了。再者,我本身問心無愧、白璧無瑕,自然能如以前一般,從從容容過自己的日子,做一個賢妻良母佳媳。」

  李明卿冷笑:「你這樣的兒媳,我可不敢要。」

  千柔聽他語氣不善,帶著陰陽怪氣的意味,心中很憤怒,但自己是晚輩,又盼著能跟李靖行長長久久過日子。

  李靖行為了自己,已經付出了很多,自己若是再跟李明卿鬧翻,必定會令他左右為難。

  他心疼自己,自己如何不能為他忍一口氣呢?罷了,李明卿今天不可理喻,自己還是退一步吧,給彼此留個台階下。

  想到這裡,千柔便呼出一口氣,緩聲道:「侯爺放心,武王雖對我有點意思,但他是君子,絕沒有侵占我的想法,相反,他還答應我,以後只會遠遠看著我,絕不會打擾我跟夫君的日子。」

  她語氣很真誠,說的也是實打實的實話。

  李明卿卻根本不信,哼了一聲,如聽到什麼笑話一般,嗤笑道:「這話你信嗎?不管你信不信,我是不信的。武王爺乃是皇子,自小呼風喚雨,要什麼有什麼,是個霸王,豈會任由自己陷入無望的苦戀中?只要他得勢,必定會不擇手段,將你搶到身邊的。」

  若是形勢允許的話,千柔真想吐糟一聲,我去,武王爺你名聲這麼差,你自己知道嗎?

  歪了一下樓,她才道:「這些話,是武王親口答允我的,豈會有假?」

  李明卿已經先入為主,哪裡聽得進去,冷笑道:「他不過是哄你兩句罷了,心底只怕早打定了主意,等自己得了勢,必定要將你奪走。為了讓事情名正言順,必定會先弄死靖行。」

  千柔目瞪口呆,這侯爺的腦洞,未免也太大了吧?這種想法,是怎麼從他腦海里冒出來的?

  還沒等她開口,李明卿已經如連珠炮一般道:「佳禾郡主,你如今名聲有虧,將來更有可能給靖行招來禍患。你是個聰明人,應該知道怎麼做,才是對靖行好吧?」

  千柔一頭霧水,皺眉道:「抱歉,恕我愚鈍,我真不知道該怎麼做才能令你滿意。我跟你說得很清楚,我清清白白,武王沒有歪心,為什麼你不肯信呢?」

  李明卿聽了這回答,氣得七竅生煙,擺手道:「算了,我跟你掰扯不清楚,不跟你扯閒篇了。尋常女子,若是落到你如今的處境,不用長輩開口,自己都會自裁謝罪的。」

  千柔瞪圓了眼睛,愕然道:「自裁謝罪?我有何罪?」

  李明卿拂袖:「事到如今,你還有臉來問我?你鬧出這樣的事,將來丈夫、兒女都會受累,就是我們定國侯府,也少不了被人指指點點。更別提將來武王為了你,會做出多少害靖行和我們定國侯府的事情。你若心裡有靖行和一雙兒女,就該做出決斷才是。」

  千柔這才恍然明白他的意思,冷笑道:「說來說去,侯爺是想讓我自裁嗎?」

  李明卿毫不遲疑點頭:「我就是這個意思。」頓了一下,又道:「你放心,你若死了,你的一雙兒女,我自會妥善照顧,絕不會讓他們吃苦的,就是靖行,我也會安排妥當的。」

  見他居然承認了,真的想讓自己自裁,千柔無語又惱怒,心頭飛馳過一萬頭神獸。

  我去,就為了一點緋聞,且如今自己的名聲也好轉了,這個定國侯竟然生出要殺自己的心思了。

  這世上,怎麼會有這麼狠心無情的人呢?而且,他的腦洞也太大了,太喜歡自以為是了吧?自己解釋的話,他一概不聽,只喜歡按自己的想法行事。這種人,還值得自己拿他當公爹嗎?

  旁的女人遇上這種事,怎麼應對,千柔不知道。

  但她自己該怎麼做,千柔很清楚。

  於千柔而言,活在當下是最重要的。為了這麼點破事將自己弄死,這得多愚蠢多缺心眼呀。

  若自己死了,會有別的女人睡自己的夫君,打自己的娃,慢慢取代自己在夫君、兒女心目中的地位。

  這種傻子才會做的事,千柔如何會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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