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4 初議婚事
2024-07-27 04:22:32
作者: 雨竹
因為自己女兒闖了禍,千柔心中很愧疚,想了一想,便喚過李雪茹,讓她將蕾兒交給童氏打理。
千柔自己卻攜了淺綠,備了水溫正合適的洗澡水,親自照顧齊崇光沐浴。
童氏是個妥當的,照顧蕾兒很精心,千柔很放心。
千柔一直想當個好母親,但沒法子,夫君也得顧惜。
故而如今白日裡,蕾兒由她照看,不需要旁人插手。
等到了晚上,便讓蕾兒跟著童氏睡,另外又配了兩個手腳利索的丫鬟。
伺候的人得力,蕾兒又是個乖巧性子,倒是讓千柔很省心。每日晚上,她只需要按時起來,給孩子餵兩次奶就成了。
她手腳很輕,起床時又小心翼翼,從沒將白日裡埋頭苦讀、晚上纏著愛妻胡鬧的李靖行吵醒。
如此這般,夫君滿意了,孩子也能親自餵養,千柔雖辛苦些,卻也覺得事事順意,甘之如飴。
卻說齊崇光,年紀雖小,但皇室的人,生來就比旁人知事早。
來之前,他就聽父王提過,知道千柔是郡主,與丫鬟、僕婦們身份不一樣。
武王雖不愛應酬,但他卻是時常進宮的,見過的郡主,無一不是自矜身份,等著人來伺候。
如今,這女子卻放下身份伺候自己,齊崇光瞧在眼裡,心中驚訝,旋即不免有幾分感動。
只是心思一轉,想起那個倒人胃口的小丫頭片子,齊崇光心裡,什麼心情都沒有了。
他便一直繃著臉,不說話,也不肯抬頭。
千柔見他臉色不好,知道他不開心,也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很真誠的道:「小妹妹年紀小,不懂事,讓你受委屈了,但她不會說話,我代她向你道歉,希望你能原諒她的不是。」
她不拿齊崇光當小孩看,言語中十分客氣,儼然將他放在大人的位置一般。
她跟蕾兒相處時,便是這樣的態度。
雖然蕾兒年紀小,但她一直都很尊重蕾兒,將蕾兒放在平等的位置,從沒有因為孩子小,就放任自己胡亂訓斥,從不壓抑蕾兒的天性。
千柔一向覺得,養孩子,不止要讓她吃飽穿好,更要注重品格培養。
她雖然沒有育兒經驗,但有一顆尊重孩子的心。
她覺得,孩子的成長只有一次,自是該多多用心,讓孩子感受到父母的愛護,感受到,自己是獨力的個體。
對著白紙一般的孩子,為人父母者,應該多一份賞識,少一份批判,多一份包容,少一份挑剔,陪著孩子沐浴陽光風雨,讓孩子在溫暖和愛中自由呼吸,茁壯成長。
這般帶孩子,養育孩子,短期之內,似乎看不到什麼效果,甚至會被不知事的人笑話白費力氣。
但千柔知道,長此以往,蕾兒長大了,卻是會變得落落大方,絕不會有小家子氣。
不談遠的,就是如今的蕾兒,笑聲多,性子也活潑,讓千柔喜愛之餘,不免有了幾分為人母的自得。
齊崇光卻習慣了被武王訓斥,被皇祖父溺愛的日子。
如今,驟然遇上千柔,拿他當大人看待,如何適應得了?
他不免吃了一驚,瞧著神色溫和的千柔,依舊沒說話,臉色卻緩和了幾分。
千柔見狀,這才略微安心,卻沒有繼續聒噪。
畢竟,彼此才初次見面,並不熟悉。
她清楚,剛才蕾兒的舉動,讓這孩子很煩惱,給他留下了陰影。
道了歉,讓孩子知道自己的心意,也就夠了。
若是不知進退扯著他分辯,說不定會惹得他不快,那就弄巧成拙了。
她便帶著笑容,繼續給齊崇光整理好衣衫,見他頭髮有些亂,連頭髮也重新梳了。
等一切都弄妥了,千柔想牽著他回後院,不想,齊崇光卻躲開了。
真是個彆扭又有個性的孩子呀。
千柔有些尷尬,很快就平靜下來,笑了一下,便只在前面引路,沒再往他跟前湊。
之前千柔離開,武王目光在她背影上流連著,心中蕩漾著如海的深情。
他長身玉立,衣服上面的金線在落日餘暉的光芒下熠熠生輝,襯得他一張俊臉更是貴氣十足。
素日裡清冷不可親近的劍眉星目,卻在此刻柔和下來,泛著幾抹柔情,仿佛變了一個人一般。
按理說,李靖行就在跟前,他不該失態的。
但是,他太久沒有見到千柔了。
千里之隔,並沒有讓他的感情冷淡下來。
只因為,這個女子已經入了心,如何能在心裡淡去?
再說了,千柔雖然離開了,但京城,一直有她的傳說。
更不要提年前她寄給玉欣那封信里,提及籌建女子醫館的事,簡直堪稱神來之筆。
短期之內,還看不出效果來。但只要但凡有點見識的,都知道這一舉措利國利民,功在當代利在千秋。
如玉欣一般,武王很清楚,這麼特別的想法,必定是千柔自己想出來的,跟她那小姑子並無關係。
這樣出色大氣的女子,讓人怎麼能不愛呢?
李靖行不知武王的心意,見他呆呆愣愣瞧著一行人的背影,愕了一下,只當他捨不得齊崇光,忙帶笑道:「王爺放心,內人絕不敢虧待小少爺。」
齊崇光乃是武王的嫡長子。
明眼人都知道,這孩子將來必定是要當世子,當武王的繼承人。
只是,到底事情沒有定下來,李靖行便也只以小少爺呼之。
武王聽到他的聲音,這才回過神來,閉一閉眼,平復了心情,方才開口道:「我沒擔心,我知道,佳禾會好好照顧他的。」
側頭看了李靖行兩眼,心情很是複雜,便半含酸半羨慕的道:「李二公子在這裡隱居,有嬌妻愛女相伴,當真有福氣。」
以他的身份,這樣的話,從未說過。
但如今,卻是輕而易舉就說出來了。
李靖行嘿嘿一笑,心裡洋溢著漫天的歡喜,臉上也泛著柔情和自得,卻謙虛道:「在下不過是過點尋常的小日子罷了,比不得王爺年少成名位高權重,惹人羨慕。」
武王聽了他的回答,心說,倘若我能與你易地而處,我心裡萬分情願。
今天得見千柔,武王只覺得,如今的她,比起當初時,雖然略胖了一丟丟,但整個人光彩照人,仿佛成熟的桃子一般,褪去了青澀,散發著嫵媚的女人味,更多了幾分為人母的光輝,越發讓人移不開眼光。
所謂情人眼裡出西施,便是如此了。
眼前的李靖行,才貌、地位趕不上自己,但架不住人家運氣好,能獨占佳人。
權勢算什麼?名氣算什麼?自己最想得到的女人,根本就沒法子觸及。
當然,這話只能在心裡想著,不能脫口而出。
他便揚眉嘆息,壓住心中的酸澀,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緩緩道:「算起來,你們的孩子也有半歲了吧?這孩子模樣長得真好看,是我見過的孩子中,最討人喜歡的。」
他一竿子,就將別的孩子都拍到腦後了,仿佛眼底心中,都只有蕾兒一個一般。
李靖行見他將話題轉到愛女身上,不乏溢美之詞,倒是合了心意,登時有滿腹的話說。
他便帶著笑容,說起蕾兒的趣事,贊她年紀雖小,但像個小大人一般很懂事,從不無緣無故哭鬧。
尤其是晚上,孩子雖然要吃奶,要起夜,但性子很好,醒了只睜著眼睛四處看,等著人來伺候,從不嚎叫哭啼。
且,這孩子很有靈氣,愛跟父母親近。千柔日日帶她,自是不必說,就是他這個當父親的,孩子也肯顧念。
每次從學院回來,孩子必定會張手讓他抱,讓他整個心都融化了。
初為人父,最愛做的,就是跟人顯擺自己的孩子有多好多乖巧,恨不得全世界的人都來稱讚,夸自己的孩子好,那才如意。
等夸完了,李靖行才想起,自己口中那個近乎完美的愛女,剛才在人家兒子身上拉了尿呢他想到這裡,不由得一臉的訕然。
隨後又如夢初醒一般想起,眼前這個人,乃是武王呀。
在武王這樣的大人物面前,自己不但沒給予尊重,還失態拿了小兒女的事情來聒噪。
念及此,李靖行說話的聲音戛然而止,小心翼翼瞧著武王,心中不由得添了幾分擔憂和惶恐。
武王卻唇邊含笑,並沒有露出不耐煩的神色,默默聽著他的話,興致勃勃的道:「佳禾郡主與眾不同,生的孩子自然比旁人出色些。」
見他態度這麼好,李靖行簡直有些不敢置信。
等回過神來,他便沒有聒噪下去,忙帶著歉意道:「剛才小女恣意妄為,弄污了小少爺的衣服,實在對不住得很。」
武王擺手,一副不以為意的模樣,笑著道:「沒事,孩子小才會如此,再說了,不過是將衣服弄濕罷了,算不得什麼,不必放在心上。」
說話的功夫,千柔已經引著齊崇光,款款走了過來。
照了面,武王先看了千柔兩眼,才皺眉望著齊崇光,不悅的道:「素日裡,我瞧你還算懂事,怎麼如今見了妹妹,竟然這般胡鬧呢?妹妹年紀小,才弄髒了你的衣服,這麼點子小事,你倒不依不饒了。你自己說說,你是不是做錯了?該不該向人賠禮道歉?」
劈頭蓋臉一陣臭罵,將齊崇光罵得低了頭,不敢吱聲。
雖沒說話,但齊崇光卻咬著牙,心中膩歪極了。
明明,自己才是受害的那一個,父王不為自己出頭就罷了,怎麼能掉轉頭來,責罵自己呢?
千柔看在眼裡,越發過意不去,忙勸道:「此事本是蕾兒做錯了,王爺怎麼能責怪小少爺呢?您這樣,我如何能安心?」
忙蹲下身子,站在齊崇光面前,溫和的道:「好孩子,對不起,都是妹妹不好,卻連累你挨罵了。」
齊崇光不作聲,也不抬頭。
眼前這位姑姑,態度是極好的,但她那女兒,是自己的死對頭。
那小丫頭片子,不但獲得了父王的疼愛,欺負自己,還連累自己被父王罵,將自己弄得這般悽慘。
既如此,自己怎麼能給她母親好臉色呢?
小男孩年紀小,心裡彆扭,心中這麼想著,也就這麼幹了。
武王見千柔輕言細語跟自己兒子說話,兒子卻愛答不理,心中煩極了,本想繼續訓斥,千柔卻看了過來,圓溜溜的黑眼眸珍珠一般晶亮,眸底卻微帶責備之意。
武王不由得一愣,滿腹的話就說不出來了。
卻聽得千柔開口道:「王爺,凡事都講究一個對錯,尤其在對待孩子時,更應該眼明心亮、是非分明。小少爺年紀雖小,但心裡有自己的是非觀,得尊重他,不能糊弄他。他被蕾兒尿了一身,受了委屈,心裡已經夠難受了。這種情況下,你該做的,是抱著他安慰,而不是一味責罰。」
娓娓道來的話語落進武王耳中,令武王微微一嘆。
旁人的話,他聽不進去,但心上的人開了口,他自然聽在耳中,記在心裡。
李靖行卻變了臉色,生怕千柔挨罵,忙開口打圓場道:「王爺來了半天,連茶都沒喝上,實在對不住得很。」
說著,忙看著千柔,吩咐道:「娘子,快讓人將最好的茶拿來,給小少爺拿幾樣糕點。」
按理說,這種時候,他該訓斥千柔,好讓武王消氣。
但他心裡,如何捨得委屈愛妻?便只能顧左右言其他,將事情糊弄過去。
千柔聽了,這才醒過神來。
客人上門,卻沒有茶水,確實太失禮了。
她想到這裡,心中一慌,忙欠身道:「此事是我不好,我這就下去打點。」說著,也顧不得旁的,匆匆起身去了。
這裡李靖行傻笑一聲,向武王道:「內人心直口快,一時頭暈衝撞了王爺,還望王爺不要見怪。」
出乎意料的,武王不但沒有露出惱怒的神色,反而勾唇笑起來:「我怎麼會見怪呢?佳禾說的話,豈能有錯?」
他說著,頓了一下,看向一直默默低著頭的齊崇光,放緩了神色道:「孩子,剛才是父王不好,你別生氣。」
齊崇光徹底呆住。
等回過神來,眼圈不由得紅了。
父王竟然向他說對不起,這種破天荒的事兒,之前從沒發生過。
這是不是代表,他還是很喜歡自己這個兒子呢?
正想著,武王竟彎下腰,將他抱在懷裡,拍了兩下,才放下來。
父王抱他了,真的抱他了。
齊崇光此刻旁的想法倒沒有,第一念頭卻是,自己也被父王抱了,能壓那小丫頭片子一頭了。
這般想著,齊崇光心頭陰雲盡去,嘴角不停往上翹。
李靖行將這一切看在眼裡,不由得目瞪口呆。
誰能告訴他,到底發生什麼事了?為什麼冷麵王也有從善如流的時候?
心思轉了又轉,他實在想不明白內中緣故,只能拋下不再自尋煩惱。
沒多久,千柔便領著淺綠、妙音,匆匆走了過來。
幾個丫鬟快手快腳,在後院的木桌上擺好了茶點,才如水般退了出去。
千柔便請武王、齊崇光坐,親自給武王奉了茶,笑著道:「家裡沒什麼好招待的,王爺不要嫌棄。」
武王微笑,聲音細細聽來,竟有幾分溫和之意:「佳禾,你當知道,我絕不會嫌棄,何須跟我客套?」伸手端起茶一飲而盡,眼角餘光悄悄瞧著千柔,捨不得移開。
千柔心中暗嘆,假裝沒察覺,轉而望著齊崇光,笑著道:「這裡有幾樣糕點,小少爺,請嘗一嘗吧。」
石桌上,擺著幾個瓷白碟子,裡面是各色糕點,棗切糕、豌豆黃、桂花蜜糕、桃仁酥、蛋黃酥之類香噴噴的小零嘴應有盡有。
齊崇光心中,卻仍舊記掛著那惹人厭的妹妹,加上剛才父王態度很好,膽子不免大了些。
「我不吃,」他眼珠子轉了一轉,傲嬌的道,「我素來只吃宮裡御廚做的糕點,旁人做的從不碰。」
這話一出口,千柔登時愣住,一臉的尷尬。
武王卻大怒,額頭青筋跳了跳,哪裡來的混小子,怎麼給臉不要臉呢?
他想開口怒罵,才張了張嘴,還沒發聲,千柔已經看了他一眼,微微搖頭示意。
武王見狀,只得將怒火和怒罵都咽了回去。
千柔很快恢復過來,神色如常,笑眯眯望著齊崇光,和氣的道:「小少爺有自己的想法,再好不過,不過,我沒吃過御廚做的糕點,不知道是什麼味兒。這樣,請小少爺嘗一嘗我們家的糕點,點評一下,我也能學一學,該怎麼才能將糕點做得更好吃。」
齊崇光聽了這番話,登時來了勁頭,點了點頭,矜持的道:「好,那我就嘗一嘗吧。」說著,便拿起自己面前的豌豆黃,嘗了起來。
東西一入口,只覺得細膩香軟,不由得眼睛一亮,滋味竟很不錯。
很快,手裡的糕點被他三兩口吃完了,他又拿了塊蛋黃酥,品了起來。
這一吃,又是不同的口味,但同樣讓人吃了還想再吃。
跟御廚做的糕點比,這裡的,竟然別有一番風味呢。
小孩子嘛,心思還是挺簡單的。
齊崇光吃到了跟平時截然不同的東西,覺得很不錯,就一嘗再嘗,根本停不下來。
正吃得開心,耳畔傳來武王的嘲笑聲:「你這混小子,剛才嫌棄,怎麼如今又變得這樣饞了?」
齊崇光這才想起自己剛才發了話說不吃,如今卻吃得停不下來。
他愣了一下,不由得紅了臉,渾身不自在起來。
千柔看在眼裡,忙為他解圍,笑問武王道:「王爺是大忙人,怎麼有空到江南來?」
武王看她兩眼,很從容答道:「我奉父皇之命,到江南來辦差事。臨行前,皇姐得知我要來,命人將我喚去,給了些東西,讓我帶給你。我來了江南後,忙了許久,突然想起這樁事,這才走了一趟。到了村子口,恰好遇上李二公子,就一起進來了。」
他神態很淡然,仿佛很隨意的模樣,然而內情如何,只有他自己知曉。
為了能來江南走一趟,天知道他花了多少功夫,才說服父皇。
為了不讓自己出現得突兀,他又特意跑到玉欣跟前,拐彎抹角說,自己要到江南辦差,問玉欣是否有事要托自己辦。
如此費盡了心思,不過是想假公濟私,見她一面罷了。
千柔已經接到玉欣的信,知道她已於今年三月生了個大胖小子,母子平安。
聽了武王的話,她忙笑道:「公主如今,應該有子萬事足吧?」
武王頷首:「這個孩子她盼了八九年,自是樂得不得了。」看著千柔,帶著笑容道:「皇姐告訴我,她能懷孩子,多虧你協助呢。若不是皇姐告知,我真不知道你還有這樣的本事。」
李靖行聽了這番話,也驚得瞪大了眼睛,插嘴道:「若不是王爺提起,我也不知道呢。」定定望著千柔,不免有幾分好奇,便問道:「娘子,生孩子的事兒,你如何能幫上忙?」
千柔紅了臉,哪裡肯回答,便只顧左右而言他,轉了話題道:「今兒個時候也晚了,回城肯定來不及。王爺若是不嫌棄的話,不如在這裡住下,明兒個再走吧。」
武王挑這個時候來,本就存了這個心思。
雖說來了這裡,也不過是跟她多見幾面罷了,想親近卻是絕無可能的。
但於他而言,能見著,看著她的眉眼,在她住的院子裡歇息,就已經很好了。
聽了千柔的話,他心中喜悅,面上卻故作鎮定的道:「倒也是,這個時辰回去,的確不方便,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抬手四下一望,又問道:「你們住在這裡,還習慣嗎?」
千柔頷首,笑著道:「挺好的,我一直盼著能在鄉下住幾年,過平淡悠閒的小日子,如今可算是如願了。」
武王聽了這回答,看著一臉滿足的千柔,暗自長嘆起來。
在他心目中,自是覺得李靖行很差勁,根本就配不上千柔。
但如今,卻不得不承認,李靖行這個丈夫,還是不錯的。
畢竟,李靖行乃是侯門子弟,自小在錦繡堆里長大,覽盡世間繁華。
如今,他卻肯拋下一切,住在這裡陪伴千柔。
千柔想要的生活,自己給不起,他卻願意給,心甘情願甘之如飴。
若這麼算,在這上面,自己其實不及李靖行,趕不上他呢。
千柔並不知道武王心中風起雲湧,答了他的話,側首見齊崇光仍在吃點心,忙溫聲提醒道:「這些東西不好消化,不能吃太多。」
齊崇光聽了這一聲,滿臉不好意思,這才將嘴裡的糕點咽下,停了下來。
見兒子這樣,武王難得來了興致,想笑話兩句,卻又擔心千柔跳出來指責自己。
他便硬生生忍了下來,笑了一下,向千柔、李靖行道:「今兒個我過來,原是微服,只帶了幾個侍衛,其他人並不知情。你們住在這裡,難得清靜,卻是不必因為我多生是非。這樣吧,別再叫王爺了,只喚我一聲四爺,大家都方便。」
見他設想周到,千柔也覺得妥貼,便頷首道:「如此,咱們就僭越了。」
武王一笑,轉了話題道:「你的孩子叫蕾兒嗎?看上去挺可愛的。」
千柔欠身道:「回四爺,小名確實叫蕾兒。雖是女孩,但性子皮實,膽子又大,常鬧得我頭暈。」
雖是抱怨的語氣,但唇角卻帶著笑容,擺明了愛極了這個孩子。
武王唇邊笑容微深:「我倒是覺得她很好,一見就喜歡。看上去,她也挺喜歡我的,不但跟我打招呼,還願意讓我抱,與我有緣。」
盯著千柔看,突然問道:「這蕾兒,你們給她定親事了嗎?」
千柔聞言,驚得臉色一變,失笑道:「王爺說笑了,這么小的孩子,如何就扯到婚事上頭了?」
武王黑眸中閃過一抹光華,一字字的道:「既沒許人家,與我做兒媳如何?放心,崇光雖不才了些,但我會用心教導的,將來必定不會委屈蕾兒。」
這話一出口,滿場震驚。
千柔、李靖行互看一眼,不知所措。
齊崇光沒再吃點心,有一搭沒一搭聽著大人說話,起先覺得無趣,及聽了武王的話,卻是心頭一震。
他年紀是小,卻也知事了,加上皇上、太后時常逗他,常笑著跟他說,將來得娶十個八個媳婦,早點開枝散葉。
故而,齊崇光已經知道,兒媳是什麼意思。
父王只有一個兒子,就是自己呀。
他的兒媳,不就是自己的媳婦嗎?且,父皇還提到了自己的名字,顯然是要給自己定親無疑。
天啦,那個只會轉眼珠子傻笑的小丫頭片子,那個尿了自己一身的臭丫頭,要給自己做媳婦了嗎?
這太可怕了。
小小的男孩,感受到了這世間最大的惡意。
他整個人都慌了,眼珠子動著,心思轉了又轉,心神亂得不得了。
這時,千柔倒是定下神來,向武王道:「王爺說笑了,王爺是什麼身份,咱們如何配得起?再者,小少爺身份貴重,將來皇上必定要親自賜婚的,王爺如何能自作主張?」
武王擺手,一副不以為然的模樣,淡笑道:「沒事,我早就跟父皇說定了,崇光的婚事,得我這個做父親的說了算,父皇已經應允了。」
他深深看著千柔,神色悵惘了須臾,才接口道:「至於身份什麼的,你當知道,我並不看重這些。不要否認,佳禾,我知道,你也不在意這個。當然,若真要論身份的話,你乃郡主,你的女兒,如何會配不上崇光?」
他嘆息,如連珠炮一般道:「佳禾、李二公子,我知道今兒個自己開口說這話,有些冒失了,但我心裡,真是這麼想的。我自己,娶不著這世上最美好的女子,引為終生憾事,便盼著能為兒子定下這世上最出色的女孩,讓他終生順遂。你們放心,將來崇光若娶了蕾兒,我必定站在蕾兒這邊,定然不會讓她被崇光欺負了去。」
千柔心情複雜,說不出話來。
武王這番話,將姿態放得很低,可謂十分有心,字字句句出自肺腑。
她萬分感動,但卻不能答允。
李靖行卻是又驚又好奇,心情十分複雜。
他的注意力,倒是被帶到溝里了。
武王說,自己娶不著這世上最美好的女子。
沒成想,這鐵骨錚錚的男子,威風八面的冷麵王,竟也會受情傷。
若是有機會,真想瞧一瞧那讓武王都戀慕的女子,到底是什麼模樣。
至於齊崇光,一顆心只往下墜,已經百分百確定,父王的確想讓自己娶那個臭丫頭。
這世上,怎麼會有這種事呢?自己只是跟著出了一次門,竟就要多個媳婦了嗎?
想到那丫頭片子,齊崇光就覺得,這日子沒法過了。
千柔閉一閉眼,也嘆了一口氣,向武王欠身道:「王爺的話,我十分感動,我相信王爺出自真心,但還請王爺見諒,這提議,我不能應允。蕾兒是我的女兒,她出生時,我就下定了決心,要讓她快快樂樂長大,絕不束縛她。我既然立了誓,如今豈能為她定親,給她套上鎖鏈?再說了,小少爺自己,必定也有自己的想法。王爺罔顧他的意思為他定親,雖是一片慈父心腸,但將來難保小少爺不會埋怨。」
武王聽得出,千柔一點都不情願。
雖明白了她的心意,他卻不願就此放棄,語氣很溫和,再接再厲道:「放心,我只是這麼提一提,先將事情定下來罷了,並沒有說,就不能做出改變了。倘若將來蕾兒真瞧不上崇光,我二話不說,立馬就會讓她如願的。我說話算數,你用不著懷疑。」
千柔失笑:「瞧王爺這話說的,也太偏心蕾兒了,若是小少爺不情願呢?」
武王想也不想,便道:「這是什麼話?崇光怎麼會不情願呢?佳禾,你就是愛瞎操心,蕾兒這麼可愛這麼好,人見人愛,誰會不願娶她呢?」
他語氣淡定,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似乎在他眼底心中,只有蕾兒最好一般。
話音剛落,齊崇光驟然起身,攥緊拳大聲喊:「誰會喜歡那丫頭片子?」
他實在氣急了,什麼也顧不上,心中只有一個念頭——大聲將自己的心聲喊出來。
要不然,等到自己跟那丫頭片子牽扯上,自己就完了。
武王登時黑了臉。
自己才說蕾兒人見人愛,兒子就跳出來,打自己的臉。
這臭小子,平時瞧著還不錯,怎麼今兒個卻這麼蠢,這麼惹人厭呢?
齊崇光本極怕武王,如今開了頭,倒是有了股勇氣。
不顧武王的冷臉,他咬著唇,再接再厲嚷道:「她尿在我身上,我討厭她,十分討厭!我心裡,只盼著再也不要見到她,那才算順心如意。想我娶她,做夢!」
小男孩喊得很大聲,語氣很篤定,仿佛絕不會改變主意一般。
他還不知道,自己今天打了父王的臉,根本就不叫事兒。
來日,卻是要自己打自己的臉呢。
武王氣得兩眼冒金星,恨不得將齊崇光扯過來,狠狠打一頓。
這個兒子,簡直就是個孽障,蠢到他這個親爹都不想認了。
因怕嚇著千柔,他到底壓住了怒火,但一雙眼睛卻直勾勾盯著齊崇光,眸光仿佛結了冰一般。
千柔倒是覺得,齊崇光這麼幹正合心意,簡直就如及時雨一般。
齊崇光不喜歡蕾兒,她並不生氣,反而暗自慶幸。
她對蕾兒,只有慈母心腸,從沒想過讓孩子嫁得顯貴,好給自己添光彩。
更何況,蕾兒還這么小,自己如何忍心給她套上束縛,決定她的終生呢?
對於武王的提議,她心裡,一百個一千個不情願。
正發愁武王太固執,沒法子說服,如今天從人願,理由自己送上門了。
因怕武王動怒嚇著孩子,她忙走到齊崇光面前,護在他面前,才向武王道:「四爺,你瞪孩子做什麼?你這樣,會嚇著孩子的。」
她盈盈站著,白皙的瓜子臉上,眼角微微上挑的美麗眸子瞧過來,眸底滿是嗔怪和責備,十分生動。
武王看在眼裡,心中不免有了嘆息。
在世人眼裡,她不過中人之姿,他卻覺得,她美得不可方物。
自己此生,是中了她的毒了吧?
此毒無解,此情苦澀,但他甘之如飴,情願就這麼沉淪下去,長醉不復醒。
他緩了一緩,才皺眉道:「崇光胡說八道,我教訓他是應該的。」見千柔臉仍舊板著,不知怎的,心中突然就沒了底氣,聲音低了一些:「我並沒有打他,只是瞪他幾眼罷了,有什麼大不了的?佳禾為什麼要不依不饒呢?」
千柔款款道:「打人不可取,瞪眼也不成。四爺自己一定不知道,自己的目光有多嚇人吧?四爺若是有空,不如對鏡自照一下,看看那鏡中人是否會將自己嚇倒。」
武王聽了這番話,看著眼前的佳人,又好氣又好笑。
若是旁人這麼說,他一定幾個巴掌甩過去。不,他不會親自動手,會讓侍衛幹這活的。
但千柔這樣說,他不但不惱怒,反而還有幾分竊喜。
只有她,才敢這樣理直氣壯,跟自己對著幹。
只有她,才會這樣對待自己,不拿自己當王爺看。
這也算,是自己與她的小世界了,旁人插不進來。
即便李靖行,也走不進來。
他想到這裡,唇邊不免就有了一絲淡淡的笑紋,點了頭道:「多謝佳禾提點,等我有空了,必定會試一試的。」
他調整了一下心情,借著訓崇光的由頭,站起身步到千柔身邊,與她並肩立著。
這樣一起站著,他就覺得歡喜,覺得自己與她,更親近了幾分。
他忍住心中的竊喜,看著齊崇光,目光中透著痛心疾首的意味,皺著眉道:「你怎麼能不喜歡蕾兒妹妹呢?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說什麼?哎,傻小子,將來你必定會悔斷腸子的。」
不得不說,武王是預言帝,他今日的話,來日一一應驗了。
但此時的齊崇光,哪裡聽得進去。
男孩抿著唇,小臉上透著跟年紀不相符的堅決,很鄭重的道:「我就是不喜歡她,我這輩子都不會喜歡她,更不可能娶她。」
武王臉色變了又變,氣得七竅生煙。
這小子蠢得不可救藥,但千柔在跟前,打又打不得,罵又罵不得,只能憋在心裡。
武王便硬生生忍了下來,孩子倒沒事,自己卻是頭痛肝痛,鬱悶得不得了。
千柔卻蹲下身子,帶笑看著齊崇光,神色溫和如春風拂面一般,娓娓道:「好孩子,別被你父王影響,你敢於表達自己的意見,有主見,有勇氣,我覺得你是個很好很有骨氣的孩子。做男孩,就該像你這樣才行。」
齊崇光早知道,眼前這個姑姑對自己很和善。
但他怎麼也想不到,自己喊出不喜歡她的孩子後,她還和顏悅色對待自己,甚至還讚美自己,夸自己有骨氣。
男孩目瞪口呆,登時說不出話來。
武王也很吃驚,皺著眉道:「蕾兒不是你的心頭肉嗎?臭小子這種態度,佳禾你怎麼還贊他呢?」
千柔失笑:「我愛蕾兒不假,但我不會天真到以為,全世界的人都該將她放在心尖上。小少爺有自己的想法,不喜歡她,這是正常的,根本就不該苛責,反而應該得到尊重。」
武王聽了這番話,滿腹的話都咽了回去,嘆了一聲沒有說話。
論尊重孩子,他自是比不得千柔的。
再說了,千柔的話確實有道理,他反駁不得,也捨不得跟她做對。
千柔側首看著他,聲音清婉柔和,眸底卻有百折不回的堅毅,欠身道:「四爺,你的心思我懂,你看得起蕾兒,我很感激,但孩子既然沒這個意思,我心裡也不情願,就這樣罷了,行嗎?」
武王聞言,自是滿心的遺憾,卻也知道再說下去無益,便嘆道:「你都將話說到這份上了,我豈有不應之理?不過,我有一個要求,你得答允我。」
千柔卻不肯應,只道:「四爺且說來聽一聽。」
她說得理直氣壯,一點不好意思的模樣都沒露出來。
武王一愣,微微失神。
一旁的李靖行見狀,卻是低著頭忍笑,心中有幾分驕傲,暗自想,自己的妻子就是厲害。
即便對面是武王,她也能不卑不亢,絕不會被人牽著鼻子走。
唔,應該說,看來看去,占先機的,一直都是千柔,武王反倒落了下風呢。
若不是親眼所見,自己也不相信,武王竟然會在女人面前吃癟。
正想著,聽得武王開口道:「我這要求,一點都不難,也不過分。我是想說,蕾兒確實是我鍾愛的,崇光如今很傻很天真,不知道蕾兒有多好,才說了傻話。佳禾你不情願勉強孩子,這我能理解。照你這意思,應該不會提前給蕾兒定親吧?」
千柔聽他評價自己的兒子「很傻很天真」,嘴抽了一下,才頷首道:「確實不會定親。我總覺得,盲婚啞嫁不可取,我要等著她長大,將來自己決定呢。」
武王目中便轉過一抹狡黠,露出笑容道:「我覺得你是個好母親,決定像你學習,絕不能給崇光胡亂定親,得由著他自己的心意,按他的想法行事。咱們都是一樣的心思,真的很巧呢。」
千柔嘴抽得越發厲害,勉強笑道:「是呀,真挺巧的。」
武王唇邊笑意微深,以很從容的語氣接著道:「我心裡,真的十分看好蕾兒,覺得只有她才是崇光的良配。這樣,等他們長大一點,讓他們多多接觸。若將來他們彼此有意,自然皆大歡喜。若他們沒那個意思,嗯,彼此就當兄妹,也好有個照應。」
千柔聽他是這個意思,倒沒有拒絕,微笑道:「將來蕾兒長大,必定是要嫁人的。若她真瞧上了崇光少爺,我不會反對的。」
話是這麼說,但她心底,並不願意跟皇室的人有過多的牽扯。
只是,這種想法,卻不好對武王說。
她便只打定了主意,將來一定小心護著蕾兒,不讓她跟齊崇光有過多的接觸。
空頭支票誰都會開,但兌現卻遙遙無期。
武王見她應了,登時心裡鬆了一口氣,暗自打定了主意,等回去後,定然要在齊崇光面前念叨蕾兒有多好,給兒子好好洗洗腦。
娶不到千柔,必定要幫自己的兒子,將她女兒娶了。
當不了她的夫君,必定要當她愛女的公爹。
如此,彼此的人生,便會有一種別樣的牽連。
再者,武王一直深信,千柔教導出來的女兒,一定會是小一輩中,最出色的。
將來的蕾兒,必定不會辱沒齊崇光。
他想得很美,卻不知道,但凡是人,都有逆反心理,尤其齊崇光先入為主,十分厭惡蕾兒。
武王想給他洗腦,反而引得他對蕾兒深惡痛絕,避之唯恐不及。
齊崇光知情事後,情路坎坷,追妻之路道阻且長,跟這個坑兒子的親爹不無關係。
當然,那都是後話了。
當下,齊崇光聽得親爹不再給自己定親,登時鬆了一口氣。
到底年紀小,心裡舒坦了,便在臉上露出來,情不自禁露出了笑容。
千柔見他笑容燦爛,實乃粉嫩嫩的小正太,心中不由得十分喜歡,也笑起來道:「崇光少爺,你以後要多笑一笑,你笑起來很可愛,千萬別學你父王的做派,一臉的生人勿進,瞧著瘮人。」
聽了這話,齊崇光愣了一愣沒言語,武王卻佯怒道:「佳禾,你好大的膽子,竟敢調侃起本王。」
李靖行見他板起臉,一言不合就換了稱呼,忙跪下請罪道:「內人有口無心,求王爺不要怪罪。」
千柔卻走上來拉他,嗔道:「你這是做什麼?王爺跟我開玩笑呢。」
李靖行哪裡肯信,依舊跪著不動。
千柔沒法子,只得側首看著武王,收了笑容,正色道:「王爺,我夫君心實,你快說句話吧。」
武王見她一臉疼惜之色,心中又羨慕又嫉妒。
今生今世,自己都不可能得到這樣的對待吧?
李靖行何其有福。
他嘆息,緩緩移開了目光,才定下心神,向李靖行道:「佳禾說得沒錯,我只是說笑罷了,絕沒有發脾氣耍威風的意思。」
他在心裡,又默默加了兩句。
終自己一生,都不會對這個女子發脾氣耍威風。
在他心目中,她是最特殊的存在。
李靖行見他語氣緩和下來,這才放了心,忙道:「多謝王爺。」這才肯起身,衝著千柔傻笑。
千柔見他這樣,自是覺得無奈,又有幾分溫意湧上心頭。
緩了一緩,她轉頭看向齊崇光,笑著道:「好了,這事兒已經說完了,也該準備晚飯了。崇光少爺,你想吃什麼?請點幾道菜,我好吩咐人準備。」
齊崇光聞言,微微皺眉,露出一抹思考的模樣。
武王卻是道:「費那些事做什麼?咱們既然來了這裡,自然客隨主便。再說了,佳禾你做的菜,我是吃過的,味道真真絕了。你隨意準備,有什麼吃什麼就是。」
千柔擺手道:「這是你的想法,我尊重,我如今在問小少爺呢,跟你沒什麼關係。」
武王見她這樣,不免嘆氣道:「我訓孩子,為蕾兒出頭,你攔著;如今,我想讓你省事,你也有一籮筐的話說。怎麼回事?佳禾,你今天跟我槓上了是不是?」
千柔回想起今日種種,果然如此,不免大笑道:「確實,今兒個似乎一直在跟四爺抬槓,有些對不住四爺。」
她話語一轉,眸中光華如玉般潤澤,竟然道:「不過,我不會跟四爺道歉,也不會下跪請罪的。四爺想懲罰只管罰,我接招就是。」
見她一臉嬌俏,亦嗔亦喜,武王心中微微一盪,只覺得愛到了骨子裡。
他以為,自己見過的她,已經是最美好的。
卻是沒想到,她竟然有這麼嬌媚妖嬈的一面,讓人一見之下,傾心相許難以釋懷。
他暗自一嘆,壓住心中的激盪,擺手道:「這裡是你的地盤,自然是你說了算,我哪裡敢跟你置氣?」
千柔見他這樣回答,一笑置之,這才轉向齊崇光,認真問他的意見。
齊崇光抬起頭,看了武王一眼,方才低聲道:「我也沒什麼特別喜歡的東西,不過,今兒個吃了點心,覺得味道挺不錯的。若郡主姑姑不嫌麻煩的話,等我走時,給我準備一些帶上,行嗎?」
千柔見他心心念念都是點心,流露出孩子氣,忍不住笑起來道:「當然可以,我記下了,一定會讓人準備的。」
因時候不早了,千柔即刻便讓人準備晚膳。
當晚,武王、齊崇光父子便留了下來。
用膳時,便只有李靖行相陪,千柔並沒有出來。
緣故嘛,一則避嫌,二則,還得伺候蕾兒那個小祖宗呢。
將事情打點妥當後,千柔也顧不得吃飯,直接跑到童氏的住處,給蕾兒餵奶。
蕾兒向來跟她親,見了她立刻咿咿呀呀,張開手要她抱,腳也在撲騰,精神勁頭十足。
千柔將孩子接過,點著她的額頭,又好氣又好笑的道:「你這壞丫頭,怎麼能在哥哥身上撒尿呢?難怪他不喜歡你。」
小小的孩子,臉頰其實更嫩些,手感非常好。但千柔聽童氏說過,若捏孩子的臉頰,孩子長牙時會流口水。因為這個緣故,千柔從不捏她的臉,也不讓李靖行捏,將她保護得很好。
蕾兒被母親帶笑訓斥著,哪裡聽得懂,還以為母親在跟自己玩鬧呢,笑得越發大聲了。
嬰兒銀鈴般的笑聲傳來,仿佛天籟一般,讓千柔的心都要融化了。
她很快反省,這么小的孩子,什麼都不懂,又沒有什麼記性,自己怎麼能跟她一般見識呢?
千柔便嘆了一口氣,沒了問責之心,反而自責起來,抱著孩子哄了一會兒,就給她餵了奶。
等孩子吃飽後,千柔囑咐童氏好好照看,自己則到前面去照應男人們用飯。
因為在鄉下,並沒有什麼山珍海味。不過,千柔並不羞愧,反而,像武王這種吃慣了珍饈佳肴的,用鄉下野味兒招待,只怕更合他的心意。
河裡的魚做成糖醋魚,農家的柴雞弄成宮保雞丁,水靈靈的薺菜和著肉餡炸成春卷,玉米面攤成小麵餅卷著片好的鴨肉,一樣樣食材都極其尋常,武王父子卻吃得很開心。
尤其是齊崇光,自出生以來,還沒有吃過農家飯呢。
千柔並沒有進屋,站在窗下見氣氛還不錯,露出了笑容,便喚過在這裡伺候的淺綠,囑咐她命人弄些醒酒湯,又讓她警醒些,多換換菜碟,別讓客人吃到冷菜。
武王聽到窗下傳來絮絮的說話聲,抬頭看時,見一抹裊娜的身影消失遠去,心裡陡然間悵然若失。
一陣陣的痛楚湧上心頭,他便不自覺的抬手端起酒杯,自顧自一飲而盡。
李靖行見狀,只能也抬起手,喝酒相陪,又時不時轉頭去看齊崇光,照應一兩聲。
齊崇光卻不要人照顧,眉眼彎彎,心情由陰轉晴。
新鮮好吃的菜餚撫慰著男孩的心,他完全忘記了那小丫頭片子帶來的種種不愉快,吃得不亦樂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