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1章 光耀

  南城門外一陣兵荒馬亂。

  城南百姓聞訊四處奔走逃命，生怕亂軍打過來，被無辜波及。

  唯獨城南醫館內一眾剛剛學會包紮急救的女學徒，一個個熱血激昂，提著藥箱，逆流而上奔赴戰場。

  其中，也有譚曉卿和沈知微的身影。

  在這段時日，她們幾人也組織了不少府里的女眷前往城南醫館，聽蟲草授課，學習簡單的包紮急救之術。

  知道天陵城的第一個戰場是城南，她們早早就做好了準備，想在自己的地盤上，盡一份微薄之力。

  南城門內，尤靖氣勢兇悍，長劍直逼慕青而去。

  

  兩人策馬交戰，皆是面不改色，尤其慕青，面沉如水，毫不為他的氣勢所壓制。

  她越是沉穩，尤靖就越是好奇她的身份。

  「我再問一遍，你到底是誰！」尤其在看清了這隻軍隊大都是些老弱殘兵之後，更對她的身份十分執著。

  慕青冷笑，「在你斷氣之前再求我一次，或許我會大發慈悲告訴你。」

  尤靖頓時怒意翻湧，「不識好歹！」

  兩萬駐軍在尤靖的點醒下慢慢回過神來，看清他們根本沒有援軍，也並非如氣勢上那般兇悍無敵，紛紛開始反擊。

  隨著血腥味的蔓延，彼此眼底都浮起血霧，戰場上殺意也越發濃烈。

  很快，駐軍的勢頭迅速壓過了慕青的後備軍，可慕青等人卻依然沒有轉身逃離的意向。

  尤靖心中正納悶，他們人這麼少，為何開了城門卻不逃？

  就在這時，一陣急促紊亂的步履馬嘶聲從城門外傳來！

  尤靖猛地抬眼，就見城門外黑壓壓的士兵提著長槍衝殺進來。

  「尤將軍，是他們的援軍來了！」

  尤靖震驚不已。

  此時的天陵城，怎麼可能還有援軍能來！

  還沒想明白，惶恐不安的心緒已經在駐軍之中蔓延開來。

  隨著慕青精心設計的偽援軍殺到，好不容易氣勢恢復的駐軍再一次被打個措手不及，陣法又被沖得七零八落，幾乎潰不成軍。

  閔月手握一桿銀槍，一馬當先，飛馳而入！

  氣勢兇悍一頭衝進駐軍陣中，閔月面色冷戾，踏馬躍起——

  長槍當空，如同一輪銀月，狠狠劈向尤靖！

  又是一員女將！？

  尤靖眼中只來得及浮出一抹驚疑，瞳孔中閔月的身影驟然放大，破風聲裹挾著危險，槍鋒直逼他的頭顱而來。

  他當即一拍馬鞍，飛身暴退！

  閔月的銀槍瞬間砸在馬身之上，跟隨了尤靖多年的戰馬發出了一聲慘烈的嘶鳴，爆出血霧，倒地瘋狂抽搐。

  閔月目光殺意凜然，她幾乎毫不停頓，持槍朝尤靖刺去！

  尤靖回過神來，被閔月槍尾悍然掃中，手臂一痛，連忙揮劍抵擋，心疼地朝地上的馬看了一眼，怒意升騰，兩人瞬間纏鬥在一起。

  慕青趁機高舉令旗，讓閔月帶來的人加入戰陣。

  戰陣人數翻倍，威力同時加倍。

  精準抓住戰機，開始絞殺慌亂不已的駐軍。

  「尤將軍，快回陣！」兩名副將自覺在布陣指揮上無力贏過慕青，兩人相視一眼，朝閔月衝去。

  聯手攔住了閔月，讓尤靖得以回歸陣中指揮作戰。

  尤靖這才發現，所謂的援軍，身上穿的鎧甲跟剛剛那些人一模一樣，而且，人數也只有幾千人。

  這會兒，那些人融入慕青的陣中，合二為一，成了一支齊整的軍隊！

  所以，這批人，根本就是「偽援軍」！？

  想明白了其中關竅，尤靖看著慕青，瞳孔縮了又縮。

  兵者，詭道也。

  對方這是想要以少勝多，所以，才一直變著法子想從氣勢上衝擊打壓他們！

  若真是如此，那只能說明，已經有其他的城門淪陷了！

  離南城門最近的是西門和東門，西門就算調走了一萬駐軍，也還剩下五六千人……

  對方一定是猜到，他只會在通往良城的西南兩門重點布防，故而，將第一個悄然下手的目標，定在兵力薄弱的東門！

  而這所謂的援軍，十有八九，就是從東門跑出去的！

  尤靖想清楚了這一點，再次看向端坐於高馬之上的慕青時，更是氣得全身發抖。

  對方不過一萬兵馬，居然將他兩萬多人耍得團團轉，這要傳了出去，他這個主將，以後還如何在軍中立足！

  「他們人數比我們少，都不要慌，防禦陣型不能亂！」尤靖揚聲大喝，試圖挽回潰散的軍心。

  可是，駐軍看著同伴接二連三倒下，早已亂作一團。

  反觀慕青手下的兵馬，氣勢如虹，一個個殺意凜然，儼然擰成一股繩。

  他瞬間明悟，這就是所謂的，千軍易得，一將難求。

  一個好的主將所凝鍊的軍魂，能讓一支軍隊在戰場之上，變得無堅不摧，所向披靡！

  尤靖壓制著心裡難言的不安，手握長劍直指慕青，「你以為略施詭計，就能用你這不到一萬的人馬拖住我兩萬駐軍，讓太子妃順利逃脫嗎？別再異想天開了！」

  他這麼說，不僅是威懾慕青，也是提醒己方將士們，他們在人數上，有絕對的壓倒性優勢，同時，也是鼓勵著他自己。

  慕青隔著攢動的頭盔，感受到他的目光，英眉輕挑，「逃脫？」

  她勾唇半笑，傲然回視，「未戰先逃，左家人從來不屑為之！」

  此言一出，尤靖下意識將慕青當成左家的家將。

  「你們不是想逃？」

  他四下看了看，至今，依然不見太子妃的身影，「不想逃，你在這胡攪蠻纏做什麼？」

  話落他嗤鼻冷笑，「莫非你還想著戰勝我們不成？」

  聞言，慕青卻是鳳眸高揚，不予置否。

  「全軍聽令！」她忽然厲聲高呼。

  南城門內，盪起女子凜冽的聲音。

  「眼前這幫人，頭頂著東陵駐軍的榮耀，卻助紂為虐，勾結西秦賊寇，毀我家園，踐我河山。眼下，便是我們還擊叛徒的時刻！」

  她扯著馬韁環顧眾將士，「今日，我等馬革裹屍青山埋骨，明日，我們的妻女親眷便能高枕無憂安穩一生！」

  「我慕青，自此刻起，賦予爾等光耀之名！」

  她揚起下顎，長劍遙指尤靖頭顱——

  「吾必率領光耀軍，全殲叛軍，以慰天禹山數萬英魂在天之靈！」

  慕青蘊了內力的聲音，迴蕩在兵荒馬亂的南城門內。

  曜日下銀劍鋒芒凌厲，瀰漫在血腥氣息之中，猶如一道氣拔山河的血霧長虹。

  光耀軍的將士們臉上沾滿鮮血，分不清是敵人的還是自己的，可他們的表情都不約而同激動了起來，個別士兵眼尾已經泛紅一片。

  縱使老弱殘兵，依然可以血戰沙場，光宗耀祖！

  他們有名字了。

  他們，是光耀軍！

  頃刻間，身後傳來將士們震耳欲聾的高呼聲。

  「願天禹山數萬英靈長存天地，與我同在，護我光耀——」

  眾人尋聲一看，竟是伍大領著手底下的一隊人，從西城門的方向振臂高呼，衝殺過來。

  「是伍大他們來了！！」有人大聲歡呼。

  顯然是聽到了慕青振奮人心的話，伍大他們一邊舉劍俯衝而來，一邊大聲高喊，「英靈長存，護我光耀！」

  伍大後面的將士們，一個個滿身鮮血，殺紅了眼，儼然是剛剛經歷過一場血戰，又馬不停蹄地趕了過來。

  原本的五千人一眼望去，大概也剩不到一千。可他們的眼底卻燃燒著熊熊戰意，仿佛跟在他們身後的，還有浩浩蕩蕩的十萬大軍。

  慕青身後本就士氣大振的士兵，此刻看到他們，更是打了雞血一般。

  眾將士滿目驚喜，瞬間爆出熱烈的歡呼聲。

  儼然，西城門也被伍大他們拿下了！

  緊接著，城門內響起一聲聲高呼回應。

  「英靈長存，護我光耀！！」

  「全殲叛軍，光耀門楣！！」

  尤靖和駐軍們面面相覷，寒意從腳底直竄天靈蓋，座下馬匹驚懼不安頓蹄。

  聽似不自量力的「全殲」二字，猶如附骨之疽，鑽進他們的血肉之軀，攪起陣陣惡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