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要不要暖床？

  入夜風雪停歇，空氣中的凜冽寒意散去大半。

  屋內挨著床放著兩個炭盆，徹底驅散了裡屋的寒氣。

  昏黃的燈火下，少年靠坐在床榻上，面色蒼白，微垂著的眼瞼忍不住輕顫著。

  晏姝靜默無言的站在榻邊，身姿窈窕，亭亭玉立，清冷的眼眸微垂，保持著這個姿勢看了他半刻鐘了。

  「我願意……」

  「抱歉。」

  兩道聲音幾乎同時響起，一道低沉嘶啞，一聽便是許久未說話，而另一道清冷淡漠，細聽卻會發現夾著幾分說不出的溫柔。

  沉默被打破，晏姝挑眉，「你願意什麼？」

  

  謝斂飛快的抬起眸子看了長公主，低低道：「我願意做殿下的……面首。」

  「面首」二字他說的十分艱澀，好似這兩個字在他唇邊醞釀許久都難以說出口。

  晏姝忍不住蹙眉。

  表情變得有些微妙，「你想做本宮的面首？」

  謝斂下意識地攥緊了被褥，用力抿了抿唇，「我……我想一直留在殿下身邊……只要能一直留在殿下身邊，無論以什麼身份我都願意。」

  「本宮不願意。」說著，晏姝伸手去摸了摸謝斂的額頭，溫度已經恢復正常，沒有了先前那般嚇人的滾燙。

  她眼底含著幾分擔憂，低聲輕喃，「莫不是燒壞了腦袋，怎麼盡說些胡話……」

  電光火石間，晏姝腦海中閃過什麼，她當下一噎，剩下的聲音卡在了喉嚨里。

  等等。

  謝斂不會是誤會什麼了吧？

  謝斂沒有發現她的異常，腦海中只剩下晏姝那句「本宮不願意」。

  他的情緒瞬間崩潰，緊緊攥住被褥，泛紅的眼眸中流露出幾分悽然：「……我錯了，殿下別不要我……」

  晏姝的思緒回攏，看見他這般乖巧可憐的模樣，輕嘆一聲，果然是這樣。

  她挨著床沿坐下，伸手握住少年發顫的指尖，輕聲嘆氣，「往日裡那般聰明，怎麼這回傻成這樣。」

  謝斂呆愣地看著她。

  晏姝撫上他的臉，觸手細膩微涼，「你誤會本宮了，本宮不會讓你做面首，要做也是做……駙馬。」

  哪怕謝斂不是她的救命恩人，她也捨不得折了少年這一身傲骨。

  她垂眸與他對視，神色溫柔，有些無奈，「那日只是戲言，誰知道你這般不禁逗。」

  謝斂泛紅的眼眸猛地閃起點點星芒，顫聲：「……殿下方才說什麼？」

  晏姝傾身向他靠近了些，雙手捧住他的臉，認真道：「本宮若要留你，只會讓你做駙馬，所以乖乖的，別瞎想些有的沒的，配合太醫好生調養身體，其他事等你身體養好再說。」

  謝斂瞳孔一震，臉上寫滿了不敢置信。

  晏姝已經趁著這個間隙放開了謝斂，順勢站起身，神色平靜的淡聲道：「不早了，本宮先回房休息了。」

  「你剛用過藥，也早些睡覺。」

  話落，沒等謝斂反應過來，晏姝已經轉身大步離開，他看著少女的背影怔愣一息，下意識地就要掀開被子追上去。

  清冷的嗓音輕飄飄的傳進來，「躺下，睡覺。」

  謝斂動作一頓，沒敢跟上去。

  呆愣愣的坐在床榻上，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方才長公主說了什麼。

  長公主說——

  若要留他，只會讓他做駙馬？

  駙馬？

  駙馬！

  「殿下如今可以放心了。」

  屋外，棠微走到晏姝身邊，眼中滿是擔憂之色，輕聲道，「謝公子昏迷這幾日，您要處理正事又日夜守著謝公子，連一個安生覺都沒睡過……」

  晏姝抬了抬手，止住她的話，聲音淡淡：「不打緊，這些事不要在他面前提，命人準備熱水，本宮要沐浴。」

  棠微應聲，悄悄抬眸看了眼長公主。

  幾日未曾休息好，他們這些人都形容憔悴，面色泛黃，唯有長公主，光從臉上看，看不出絲毫的疲倦之色。

  眾人都清楚殿下十分擔心謝公子，可這幾日，殿下始終鎮定冷靜，看不出絲毫慌亂。

  殿下不愧是殿下。

  棠微心裡暗想著，完全沒有發現，長公主掩在袖中的手正在輕輕顫抖。

  一路上，晏姝神色始終淡然平靜，可心裡那股瘋狂上涌的陌生的悸動卻讓她的心臟越跳越快。

  解下衣裳，全身浸入溫熱的洗澡水中，晏姝才閉眼長吁了一口氣。

  她似乎……真的有些喜歡謝斂了。

  這幾日她看似平靜，實則心中充滿了不安、緊張，她害怕他真的死去，害怕自己再也看不到他，害怕他離開，這樣的情緒是她從未感受到的。

  上輩子被郁子安背叛時，她只覺得自己養了條白眼狼，卻從沒有覺得傷心。

  而今只是一想到謝斂會出事，心口就像被狠狠揪住一般。

  原來喜歡一個人是這樣……

  晏姝睜開眼，水光瀲灩的眸子漫上點點笑意。

  這種感覺很陌生，但是……她很喜歡。

  ……

  翌日，重金懸賞而來的數位名醫領了賞金離開，誰也沒有提及謝斂昏迷這幾日縣衙的氣氛有多緊張，也無人去謝斂面前提及他的昏迷帶給了眾人多大的麻煩，因為棠微、風鳴、雷炤等人對謝斂的態度肉眼可見的恭敬了許多。

  就連司空默，也不敢再對謝斂流露出半分輕視之意。

  開玩笑。

  這幾日長公主的態度讓他們都看明白一件事，謝斂，這位西襄國的質子，對長公主很很很重要，要是不出意外的話，謝斂大約就是長公主的駙馬了。

  這位準駙馬和前頭那位姓郁的准駙馬還不是一個層次的。

  如今司空默去教謝斂時都不敢明目張胆的翻白眼了，實在不行，轉過身再翻。

  晏姝自然注意到身邊眾人態度的轉變，也默認了這個變化，既然確定了心意，沒必要猶豫不決。

  這一日，難得放晴，她親自扶著謝斂走在縣衙後院的小花園，抬眸看了難得澄澈的天空，隨口道：「你想做本宮的駙馬嗎？」

  「哐」

  謝斂踢到了一顆石子，險些腳絆腳摔了一跤，幸有晏姝眼疾手快的拉住他，「小心些。」

  謝斂呆愣愣地點頭，過了兩息，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抬眸看她，清澈的眼眸閃動著亮光，毫不猶豫地道：「想！」

  晏姝眉梢微揚，伸手揉了揉少年的頭髮，問道：「那要不要給本宮暖床？」

  謝斂瞳孔微顫，一縷薄紅悄悄爬上耳尖，他嘴唇動了動，低聲道：「……要。」

  晏姝輕聲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