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偷竊者
2024-07-26 07:34:16
作者: 七分釀酒
那是一副用上好紫檀木捲軸裱起來的字畫,字體迥勁有力,如筆走龍蛇,一眼便瞧得出這是極好的字。
但謝斂在意的卻不是這字。
而是這字畫上的詩詞內容。
他微微蹙著眉,忍不住駐足將整首詩念完,內心滿是疑惑。
察覺到他的異常,晏姝停下腳步回頭,下巴微揚,「謝斂?」
謝斂深看了那字畫一眼,收回目光走到晏姝身側。
「怎麼了?」
謝斂垂眸,輕聲道:「殿下,郁二公子屋子裡那首詩詞是何人所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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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詞?」晏姝思索片刻,記起來謝斂問的是什麼,「那詩是郁子安的成名之作,一直被他掛在臥房內。」
郁子安憑此詩出名之後,沒隔多久晏姝便在他臥房內看見了那副字畫,聽說郁子安還請了洛邑城最好的畫師為詩配圖。
只是令晏姝有些納悶的是,這副字畫上並未屬名。
謝斂聽到晏姝的話,瞳孔猛地一震,他似是想到什麼,側目往屋內看了眼,眼底滿是嘲弄。
原來,郁子安是個徹頭徹尾的偷竊者!
步入庭內,晏姝著實覺得空氣都清新了許多,她淡聲道:「風鳴,事情辦的怎麼樣了?」
風鳴垂首,恭敬地低聲道:「回殿下,事已辦妥。」
晏姝唇角微勾,「郁夫人和郁大公子如何了?」
「棠微姑娘已經領著他們進府了。」
人既然都到了,好戲就要開場了。
晏姝轉頭去看謝斂,慢慢鬆開謝斂的手,後者神色微變,面上頓時多了一絲委屈。
謝斂看了眼空蕩蕩的手心:「殿下?」
少年的眼底一片澄澈,乾淨的像是被露水洗滌過的琉璃珠,晏姝心尖微顫,腦子還未反應過來,手已經先有了動作。
她牽住了謝斂的另一隻手。
晏姝垂眸,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之後沉默了兩秒,若無其事的淡淡道:「這隻手還是涼的。」
她這是被美色所惑了嗎?
晏姝心裡輕嘆一聲,她本是想放開謝斂讓他站遠一些,免得接下來發生什麼會誤傷了他。
可沒有想到手有它自己的想法。
罷了,牽著就牽著吧。
謝斂唇角用力抿了抿,壓下笑意,乖巧應聲。
就在這時,屋內的郁子安被下人攙扶著從屋內走出,他披著一件月白色的長襖,臉色慘白,面容憔悴,嘴唇也乾的起皮,全然沒有了半分往日的仙氣飄然。
郁子安幾乎用盡所有力氣才從床榻上爬起來,從床榻到屋外的幾步路對他來說每一步都如同走在刀山火海,臀部的傷口被拉扯著讓他痛不欲生。
可他心裡很清楚,他絕對不能讓晏姝就這麼離開。
他最少……最少也要求得晏姝的原諒,否則他大好的仕途就完了!
「長公主殿下……」郁子安朝著晏姝走近,卻被面無表情的侍衛擋下,他神色微變,帶著哀求,「殿下,我有幾句話……」
晏姝冷冷開口,「郁子安,本宮是君,你是臣,在本宮面前,你該自稱『臣』。」
郁子安驀地用力攥緊了衣袍,他心口一陣起伏,半晌才道:「殿下恕罪,是臣無禮了。」
謝斂的嘴角輕輕勾了勾,似是故意激怒郁子安,他朝著晏姝貼近了些,兩人牽在一起的手也跟著晃動了一下。
他嗓音很輕,但在場的眾人卻都聽得見,「殿下,我有些冷。」
郁修齊眼底複雜一片,郁子安臉上頃刻間浮現恨意。
晏姝蹙眉看向他,清冷的目光落在他冷白的臉頰上,心念微動。
這傢伙的臉生的未免有些太好看了。
她輕咳一聲,吩咐道:「棠微,去馬車上取本宮的大髦來。」
她的馬車內部十分寬敞,向來是放著一個檀木箱裝著衣裳,以備不時之需。
如今正好派上用場了。
謝斂身上如今這件黑色暗紋披風就是長公主的,棠微對此已經見怪不怪了,應聲之後便交代人去取。
郁子安眼角猩紅,恨不得撕碎了謝斂,但殘存的理智又告訴他此刻絕不能動手,只能強忍著不敢發作。
而且他不該說的話說的太多了,眼下絕對不能再觸怒晏姝。
袖中的手死握成拳,他揚著蒼白的唇,示弱的笑了笑,「臣只求殿下看在臣與殿下多年的情分上,饒過臣這一次。」
「臣願意給謝公子補償,彌補這些年的過錯。」
晏姝聲音冷淡,卻帶著極深的寒意,「積年累月的欺辱,是一句輕飄飄的『彌補』二字便可抵消的?」
郁子安蒼白的唇微抖,見晏姝依舊無動於衷,面色稍僵,他咬緊牙,攥緊的拳頭鬆了又緊,而後彎下膝蓋,跪了下來。
「殿下,臣求您了。」
求?
他這一個「求」字能值多少錢?
晏姝冷冷一笑,「你若想求,便求謝斂吧,他若是原諒你,本宮無所謂。」
郁子安一震,求他?
求謝斂?!
他怎麼能求一個身份卑賤的質子!
郁子只覺得滿心屈辱快要將他的理智淹沒,他恨恨道:「殿下,你未免太過分了……」
「你若覺得本宮過分大可以不求。」晏姝淡聲,「本宮可沒有逼你。」
郁子安看向謝斂,緊握成拳的指縫裡滲出血絲也不自知。
此刻的屈辱和往後的前途,郁子安只能選後者。
他死死咬緊牙,撐著膝蓋忍著臀部巨痛站起來,又朝著謝斂的方向跪下。
一字一句道:「求謝公子大人有大量,原諒我一回。」
此言落下,眾人的目光都落在謝斂身上。
謝斂面色平靜,無恨無懼,他只看了郁子安一眼,聲音不冷不熱,「郁二公子,你臥房內的那副詩詞可是你親手所作?」
啪。
謝斂這句話好似一滴水落於熱油鍋中,令郁子安強撐起來的冷靜盡數崩碎。
他滿目駭然的看著謝斂,一時竟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院內有片刻的死寂。
郁子安全身緊繃的如同即將出箭的弦,腦海中只剩下一個念頭。
謝斂看見了!
他偷竊謝斂詩詞的事要敗露了!
晏姝目光掃過郁子安,想到郁子安李代桃僵之事,心中生出一個猜測,她與謝斂對視,聲音平靜柔和,「那首詩和你也有關係?」
謝斂乖巧的點頭,俊美如畫的臉上沒有露出絲毫髮現作品被人竊取的憤怒,風輕雲淡的道:「我曾丟過一份一模一樣的草稿。」
伺候他的太監做事向來不盡心,他屋內的東西時常會丟一些,不過一些隨手寫下的詩詞,謝斂也從未在意過。
他沒想到,他隨手寫下,無關緊要的詩詞,竟成了郁子安的成名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