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3章 書生！

  「我早就知道，不用你說！」王佳的聲音在顫抖。

  楊小冬循著聲音往前走，走了沒多遠，看到前面黑暗裡懸浮著數盞紅色燈籠，放出幽幽紅光，映出一片奇幻的色彩。

  燈光中，如同黑暗的舞台上，有一人站著，還有一人坐在地上。站著的那個，是那個「自己」，他手裡提著鎖鏈，而坐在地上的正是王佳。

  她面色蒼白，嬌弱無力。

  這時，那個『楊小冬』站起來，猛地一拽鎖鏈，王佳被拽的咳嗽兩聲，也站了起來。

  這時，楊小冬從後面走出來，他們聽到腳步聲，一起回頭看過來。

  三人隔著黑暗，終於湊到了一起。

  王佳情緒激動起來，她擦著眼淚說：「楊小冬，我已經決定奔赴無間地獄，你不用再來救我。」

  楊小冬平靜地說：「救不救你那就是我的事，我虧欠你的肯定要償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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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佳看著楊小冬：「我們只是一個償一個還的關係嗎？楊小冬，你怎麼還不明白，情義是不用償還的。我喜歡你，我願意為你付出，用不著償還。」

  「對啊，」楊小冬平靜地說：「現在就是這樣，我願意付出我對你的情義。我要救你出去！」

  王佳哭著搖頭：「楊小冬，就算我出去了又能怎麼樣？我是轉世還是奪舍？你不懂的，你不懂的，我還是去無間地獄吧。」

  「出去以後總有辦法。」楊小冬說：「地獄不是你的歸宿。」

  那個『楊小冬』露出陰惻惻的笑意：「楊小冬，或許你很有能耐，或許你很有境界，或許我打不過你，但你別忘了，這個世界上的事並不是你很強就能稱心如意的，比如現在，就算我把王佳交給你，她也不會跟你走。嘿嘿~~~，前面就是無間地獄了~~」

  他遁入黑暗，鎖鏈響動，王佳佳最後看了楊小冬一眼，也進了黑暗，沒了蹤影。

  楊小冬趕緊跑過去，跑了很長時間，黑暗中沒有任何聲響，也沒有他們的蹤跡，這兩個人又一次失蹤了。

  楊小冬在黑暗裡大聲喊著王佳的名字，沒有任何回音，空中渺渺漂浮著紅色燈籠，楊小冬第一次覺得人生如此絕望。

  他現在所能做的，就是儘可能去做，然後會怎麼樣，會有什麼結果，不去妄測它，問心無愧就好。

  王佳要去的地方就是無間地獄，這和楊小冬最終要奔赴的目的地一致。他有強烈的感覺，他會找到她。而那一次，絕不會再讓她這麼消失。

  順著黑暗往前走，楊小冬越走越有力氣，似乎突然心結開了，明白了道理。

  放手去做，問心無愧，莫問前程。

  走了很長時間，遠處突然有了光亮，楊小冬跌跌撞撞前行，越走光亮越甚，終於走出山洞。

  外面是凜冽的陰風，楊小冬孤獨一人站在山崖上，向遠處俯瞰。

  目所能及的極遠處，有一座黑森森的城池。這座巨大的城池依山而建，四周圍是黑色的高山。他隱隱聽到，城池中飄渺出一陣莫名其妙的聲音，像是斷斷續續的女人在唱歌。歌聲如此空靈，又如此恐怖，聽得人頭皮發麻。

  楊小冬所在的山崖和這座城池中間，是一大片漫無邊際的紅色平原，上面有很多光著身子的人在平原上跋涉。平原好像土質特別鬆軟，他們的腳陷入在地里，走得極是艱難。

  楊小冬看到不少人停在原地，抓著地上的土狼吞虎咽，他們身上也都是紅色，場景極其詭異。

  楊小冬有強烈的感覺，那座黑森森的城池，就是一直在尋找的地獄無間。

  不過要走到那裡，必須穿過這片紅色平原，哪怕再詭異，也得嘗試過去。

  楊小冬從山崖上蹣跚而下，奇怪的是，這麼長時間居然不知餓和渴，身體的機能還算不錯。他想到馬面曾經賜給的藥丸，自從吃了那之後，身上一直像是很有力氣，沒有飢餓感。

  一邊想著一邊下了山，等到了紅色平原前，楊小冬猛然怔住。

  眼前的紅色平原，哪是有什麼土，地上竟然全是紅色的血肉。

  楊小冬來到邊緣，地上紅色的爛肉散發著濃濃腐臭，有很多黑色蒼蠅聚在上面叮咬，提鼻子聞了聞差點沒吐了，胃酸翻湧。

  這時，楊小冬看到不遠處有個光著身子的胖子，用手抓著地上的肉，拼命往嘴裡塞，喉頭不停動著，仿佛永遠也吃不飽。肚子已經滾圓得好像大肥豬，可還是口舌之欲不滿的樣子。

  往遠處看，蹲地上吃著古怪東西的陰魂不在少數，楊小冬目測能看到的，少說也有千兒八百。它們全都是沒穿衣服，光著身子站在血肉之中，極盡全力滿足自己的胃口，拼命吃著地上的東西。

  楊小冬強忍著不適，緩緩踩上了平原，一腳下去就陷了進去，只好拔出來繼續往前走，走得搖搖晃晃，很難保持住平衡。也是醉了，或許地獄史上他是第一個主動要到無間地獄的人，哪怕遭這麼大的罪。

  隨著向前走，楊小冬離這些人越來越近，一直走到那胖子的旁邊。胖子吃得不亦樂乎，根本不看他，胖子身上糊著血色，腌臢不堪。

  楊小冬有種強烈的感覺，面前的這個已經不是人，而是豬。只有豬才窩吃窩拉。

  想到這楊小冬實在噁心得受不了，胃酸頓時翻湧，差點沒吐了。

  繼續往前走，身邊這樣的人越來越多，他們吃東西毫無節制，狼吞虎咽，暴飲暴食。楊小冬忽然生出一個匪夷所思的想法，難道地獄對他們的懲罰就是不停地吃，一直吃光整個平原？

  看看這大平原，真是無邊無際，跟蒙古大草原似的，根本看不到。就算再加一倍的人，想把這裡全吃光，短時間內也是痴心妄想。

  如果這就是對罪魂的懲罰，倒是比前面什麼銅柱地獄要強太多，吃東西總比烤著火爐子強吧。

  楊小冬向前艱難跋涉，累得呼哧帶喘，滿頭是汗，回頭一看才走了不到二十米。照這個速度一步步走到前面很遠處的無間地獄城池，估計要走到明年這時候。

  這裡最缺德的是，根本沒地方休息，只要一躺，就會陷進地上厚厚的腐臭血肉里，不熏死也能淹死，不淹死也能嗆死。只能咬著牙，一步步往前走。

  天空沒有太陽，只是昏昏沉沉的雲層，很厚很低，無法測量時間，始終是類似黃昏一般的光線。

  楊小冬麻木走著，如同深陷在泥水沼澤里，雙腿灌鉛，腦子裡空白，只能堅持著，希望在自己意識沒有崩壞之前，走出這片血肉平原。

  就在這時，忽然雲層里傳來一聲呼哨，開始楊小冬沒仔細聽，沒當回事，這鬼地方有奇怪聲響都在情理之中。

  後來呼哨越來越響，如同刺耳的風暴，又像是女人站在風中慘嚎。天空雲層浮動，冒出一個巨大的陰影，楊小冬情不自禁抬頭上看，這一看差點沒嚇傻了。

  天空的雲層中飛出四五隻巨大的怪獸，因為飛得太高，很難去估測有多大，估計和一架飛機比也綽綽有餘。

  這些怪獸看上去像是陸地生物，卻生著兩隻翅膀，周身是如漆的黑色，扇動著巨大展翅在長空盤旋，不時發出慘嚎尖叫，聲波震遠。

  當這個聲音出現的時候，平原所有進食的陰魂全都停下來，手裡抓著爛肉並沒有往嘴裡塞，一起齊刷刷抬頭看著天空。

  楊小冬隱隱看到天空那些怪獸里最大的那一隻，它的後背上騎著一人。這人膀大腰圓，威風凜凜，光著身子，肚子鼓起來像是一座小山，兩條大粗腿從怪獸的脊背耷拉下來，肩上還扛著一隻超大的狼牙棒。

  「這是鬼差牛頭。」旁邊有人說。

  楊小冬抬頭看得頭皮發麻直咽口水，聽到這個聲音側頭去看，說話的是個挺瘦挺白的小伙子，他的身材很好，並不像其他陰魂那樣暴飲暴食後的大腹便便。

  「你是？」楊小冬疑問。

  「叫我書生吧，明朝時候就困在這裡了。你好像是才來的吧？」這個小伙子說。

  楊小冬點點頭，告訴他，自己是第一次到這個地方。

  書生深深看著楊小冬，然後說：「剛才我一直觀察你來著，發現你和這些人不一樣。」

  「那你能告訴我這裡是什麼地方嗎？」楊小冬問。

  「我們管這裡叫肉山吃海，」書生說：「流落在這裡的，都是生前極貪婪的人。。」

  楊小冬奇怪：「那你為什麼不像他們那樣吃？」

  「這個地方的血肉對我們來說有種特殊的吸引力，聞起來特香，你不覺得嗎？」他以為楊小冬也是流落到這裡的陰魂。

  楊小冬苦笑：「沒覺得，就是覺得臭不可聞。」

  書生環顧四周說：「這些人生前本就極度貪婪，到了這裡更是沒有各種忌憚，像豬一樣混吃混喝。而且這裡的人始終都處於極度飢餓的狀態里，不吃便會餓得抓心撓肝，跟荒年的災民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