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2章 妙！

  王居士擺擺手，搖搖晃晃走到床邊，一頭栽在床上呼呼大睡過去。

  楊小冬坐在窗邊，繼續喝了點酒，不知不覺到了夜裡十二點，爬到上鋪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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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楊小冬一翻身坐起來，看到王居士還趴在床上呼呼睡。楊小冬揉揉太陽穴，想起一件事，壞了，這都幾點了，還要堵那個高主任。

  楊小冬趕緊穿衣服，臉都來不及洗，出了旅館大樓，往廟裡跑。王居士告訴過他，正殿往西走，有個大院子，裡面是寺廟辦公室，也是和尚們休息的禪房，找王主任可以在那找。

  這院子算是管理處，一般沒有遊客來。楊小冬找到之後，剛進去就聽到一群人在辦公室說說笑笑。

  走到辦公室門口，楊小冬順著玻璃往裡看，裡面面積挺大，向南透著陽光，一個男工作人員正在和幾個女孩打趣，嘰嘰喳喳的。楊小冬看得酸溜溜，在這地方工作是好，啥活兒沒有，旱澇保收，辦公室里一男配多女，上班就是調情，簡直白衣不啻王侯。

  楊小冬敲敲門，有女孩開門，問找誰。

  楊小冬探頭進去看看，問她高主任來沒來。

  女孩不耐煩：「什麼高主任，已經走了，早上點個卯就走了。他家有點事，這些天都不來了。」

  這一屋子的工作人員，肯定家裡在當地都有點勢力，要不然如此肥差也不會落到他們身上，這樣的小地方能有這樣的工作，估計搶得都打破頭了。

  這些年輕人極其氣盛，態度非常惡劣。楊小冬搖搖頭，守著廟還如此沒有修養。

  楊小冬暗罵高主任，這人也是個玩忽職守的辦公室老司機，他如果天天不來，得等到什麼時候。

  和這些小孩實在說不出什麼，只好悻悻退出來。

  走到外面，看著院子裡青煙渺渺，還有遠處的群山連綿，一時間思緒飄遠，非常惆悵。

  楊小冬插著袖筒，慢慢踱步到前面大殿。王居士已經來了，此時殿裡沒有香客，他正坐在桌子後面，用鋼筆在特殊的本上抄著地藏菩薩經。

  他看到楊小冬，趕緊雙手合十：「罪過罪過，以後可不能貪杯了，小沈，你要盯緊我。」

  「好說好說，」楊小冬坐在他旁邊：「王先生，你知不知道這個老孫頭是什麼來歷？」

  王居士想了想說：「他好像是寺里主持的俗家親戚，在工廠混了一輩子，混到退休，沒落下幾個退休錢。主持看他可憐，便介紹到廟裡看個大門，每個月不少掙呢，對一個老頭來說，這就算不錯不錯了。」

  「他沒家人啊？」楊小冬問。

  「沒聽說過，也沒見到有家裡人來看過他。」王居士打著哈欠：「嗨，一個老頭子，你打聽他幹什麼。」

  他低頭抄經，楊小冬沒有繼續打擾，從佛殿裡出來，他覺得老孫頭 應該不是個普通人。

  楊小冬從廟裡出來，到外面的野味店買了一隻大燒雞，用油紙包好，噴香噴香的。又買了一瓶幾十塊錢的白酒。提著這些東西向地獄殿走去。

  剛進院就看到有一些香客在，他們正在參觀前殿展示十八層地獄的受苦雕像，一個個看的嘖嘖稱奇，倒也不怎麼害怕。

  楊小冬繞過他們順著走廊往後面走，陰森的走廊比前殿要恐怖多了，穿過走廊來到後殿門口，看到老孫頭把兩張椅子排在一起，他靠著牆半躺半臥，耳朵里插著耳機，手裡拿著手機，好像在聽什么小曲，還打拍子。

  楊小冬提著東西站在他的旁邊沒有打擾，大概半個小時，他把眼睜開看到是楊小冬，又看看楊小冬手裡的東西，趕忙摘下耳機：「這怎麼話說的，你這是……」

  楊小冬把口袋遞給他，老孫頭從裡面拿出油紙包，打開之後是油汪汪的一隻大燒雞，香氣撲鼻。

  楊小冬又把酒掏出來：「孫大爺，這可是老窖，不知道你好哪口，我就買個貴的。」

  老孫頭撕下雞翅膀放嘴裡嚼著，把酒瓶蓋打開聞聞酒香，眉開眼笑看著楊小冬：「你有點意思。」

  楊小冬之所以這麼做，是想起在火車站的時候，老劉曾經提示過一句話：他愛喝酒，愛吃雞。

  當時楊小冬就特別納悶，這句話什麼意思呢，翻來覆去也想不明白，沒想到現在用上了。

  說明一個問題，老劉很清楚我要面對的是什麼人，以及這個人的喜好。如今這個人落在老孫頭的身上，老孫頭到底是幹什麼的？

  老孫頭津津有味啃著雞脖子，沒有酒杯，把白酒小心翼翼倒進小瓶蓋里喝。燒雞吃得滿嘴流油，白酒喝得嘖嘖作響，楊小冬沒打擾他，笑眯眯坐在旁邊看。

  能有個二十來分鐘，一隻雞全讓這老頭幹下去了，吃完還意猶未盡，嘬嘬自己手指頭，回味無窮。

  白酒也喝下去半瓶，他臉色紅暈，一看就是有點上頭，靠著牆半躺半坐，指著楊小冬說：「小鬼，我知道你要幹什麼，你不就是想進去看看嗎？」

  楊小冬嘿嘿笑：「正是。」

  「哪個損人告訴你我愛吃燒雞愛喝酒的，這不是害我嗎？」老孫頭打著飽嗝，他摳著牙說：「你把燈閉了，我要睡覺，我可什麼都不知道啊。」

  「我也什麼都不知道。」楊小冬迎著他的話說。

  老孫頭脫了外面的棉襖，當被子蓋在身上，他靠著牆閉上眼睛，時間不長打起呼嚕。

  楊小冬悄悄走到牆邊，把燈關上，後殿頓時黑不隆冬的。他躡手躡腳走向關閉的大門，一邊走一邊看著黑暗中沉睡的老孫頭，不禁自言自語：「這老頭到底什麼來歷？」

  誰知道黑暗裡忽然響起老孫頭的聲音：「不知最好，知道就沒了意思，辦你的事去。」

  他說話的語氣一點都不像喝醉了，而且和平常那糟老頭子的氣場完全不一樣，像是變了一個人，極其威嚴。

  楊小冬沒搭腔，心裡惴惴，他也是個高人。

  楊小冬來到門口，用手握住冰冷的把手，裡面就是無間地獄的佛殿，會有什麼呢？完全想像不出來啊，心裡沒有底。

  楊小冬深吸口氣，使勁一拉，只聽大門在黑暗裡「嘎吱」一聲，似乎拉開了縫隙。他又是一使勁，大門真的開了，從裡面吹出一股寒意十足的陰風，吹得全身發冷。

  楊小冬摸索著鑽進門縫，溫度明顯降了好幾度，雞皮疙瘩起來。剛進去就聽到外面老孫頭說了一句：「把門關上。」

  楊小冬趕緊把大門關上，兩扇門在身後重重關閉。

  眼前是一片黑暗，簡直伸手不見五指，聽不到任何聲音，楊小冬這個心啊，砰砰亂跳。

  這裡是無間地獄殿？

  楊小冬在牆上摸索了一陣，摸到好像有個開關的物件，輕輕一按，眼前瞬間亮了。

  光線柔和，並不刺眼，楊小冬揉揉眼，這才看到眼前的場景。

  這裡還真是佛堂，面積不大，和外面比規格很高，淡青色的水磚鋪地，四面幾根紅柱大半隱在牆中。牆壁上畫滿了色彩艷絕的壁畫，來不及看內容。佛堂四面封閉，不透光不透風，可偏偏還裝飾性按了幾扇仿古的窗戶，一水的雕花窗欞，糊著棉紙。

  最怪的是，佛堂中間有一個奇怪的物件，一件無法言語的東西。

  空地上有個黑色的巨大圓球，這個圓球少說能有兩米多高，比楊小冬都高出一塊，呈正圓形，質地看上去像是某種天然的岩石，如果讓楊小冬說，更像是一塊加工出來的煤炭。

  最為古怪的是這個圓球表面坑坑窪窪的，布滿了若大若小的空洞，像是被蟲子蛀空的蘋果。

  除此之外，佛堂里空空如也，並沒有其他東西。

  楊小冬站在原地，看著石頭懵了半天。這座佛殿號稱是無間地獄殿，可什麼都沒有，只有這麼一塊莫可名狀的怪球球。

  楊小冬沒敢輕易動它，圍著繞了兩圈，實在看不出玄機。

  楊小冬順著佛堂的牆邊走，把這個地方轉了幾遍，可以肯定沒有其他的入口，也沒有門，這裡是完全封閉的房間，除了這黑色圓球沒別的東西。

  楊小冬沉思起來。

  正想著，外面響起老孫頭的聲音：「裡面的那個誰，時間到了，趕緊出來，看也看過了。」

  楊小冬趕緊說：「孫大爺，你讓我再參詳一會兒。」

  「參詳個屁！」老孫頭在外面罵：「沒有緣法，看一輩子也是這麼個樣。趕緊出來，王主任回來了，別讓我背鍋。」

  楊小冬一邊招呼著好，卻並沒有聽他的往外走，而是徑直來到球前，仔細看著。

  楊小冬伸出手摸了摸，球的表面極其粗糙，上面的空洞直徑不一，最小的大概食指粗細，楊小冬還嘗試著把手指頭插進去，然後費勁拔出來，看不出哪有什麼玄機。

  看來，也只能試著用神識了。楊小冬站在黑球前，默默閉眼進入內視狀態，僅剩的一根神識之絲緩緩出了身體，附著在黑球上。

  剛一放上，楊小冬腦子嗡一下炸了，說不出什麼緣由，像是探進了無盡的黑色深淵。

  怎麼形容呢，深淵裡沒有時間空間的概念，沒有人，沒有聲音，沒有任何生物，沒有風，就是黑，純正的黑。這不是一個人的精神能支撐住的，楊小冬趕緊收回神識，好半天沒緩過來，那種絕望簡直沒辦法用語言描述。

  楊小冬一片混亂，剛才踏入黑色深淵的感覺揮散不去。以前聽說過有深海恐懼症，一個人沉入萬米深海，孤立無助，什麼都看不到，四面八方都是水。這種恐懼症比楊小冬剛才所面對的深淵，簡直就是小兒科，他看到了絕望本身。

  外面的大門敲著，老孫頭聲音傳出來：「我警告你趕緊出來，等我進去抓你，性質就變了。」

  楊小冬皺了皺眉，他要進來早就進了，何至於在外面敲門。既然來了機會難得，就這麼出去肯定不行，下次或許就沒機會了。

  楊小冬圍著黑球轉，現在除了神識，真沒別的辦法了。可他真害怕剛才探進深淵的感覺，一次還好說，再來個二次三次的，怕自己精神分裂。

  正在猶豫，楊小冬忽然想起在火車站，老劉對他說的那幾句話。

  趕緊掏出手機，四句詩都記在手機上。楊小冬翻找到了，四句詩是：兌四見山大地崩，巽位迎面是大風，熊熊大火在坤位，滔天大浪離中瓮。

  外面大門砸得山響，老孫頭火了：「你給我滾出來！」

  楊小冬告訴自己冷靜，開始琢磨這四句話的意思。

  「東南方向有大山要崩塌？」楊小冬疑惑著說。

  「東南方向，指的是這個黑球的東南，還是佛堂的東南？」楊小冬疑惑了。

  楊小冬先來到佛堂的東南角，這裡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他左右回頭看看，沒有任何發現。這時大門砸得巨響，老孫頭怒道：「小賊，你趕緊出來，要不然我真衝進去了。」

  楊小冬深吸口氣，沒理他。

  如果硬要說這裡有什麼，那就是牆上鮮艷的壁畫了。楊小冬心念一動，站在牆前仔細觀察，忽然看到其中一幅壁畫，驚住了。

  這幅畫描繪得好像是古代某個時期的地震。用的丹青水墨畫風格，留白處用稍帶顏色的顏料調調色，畫風即寫意又逼真，尤其大地崩塌城樓廢墟，許多老百姓在開裂的地表痛苦掙扎。地表的裂縫下面，能看到黑森森的深處，不知通向什麼地方，很多人都掉入其中，情景極其可怖。

  巽位在八卦里是西南方向，楊小冬趕忙來到西南的牆邊，看著牆面上的壁畫。畫上是一片平原，大面積的草葉俯頭。人是看不見風的，風本身無形無聲，要在畫上表現出大風，只能通過眾草倒伏的狀況間接體現。

  在這片草原上，有很多人被風吹了起來，表情全都是張著嘴驚恐至極，還有的人搖搖晃晃在艱難行走，其風之強之惡，表現得淋漓盡致。

  這時，忽然大門「吱呀」一聲開了道縫隙，老孫頭半張臉湊在縫隙外面。楊小冬遠遠看他一眼，心裡咯噔，這老頭本來就又老又丑的，此時在黑暗中僅露半張臉，眼色悽厲，看得讓人渾身不舒服。

  他沖楊小冬招手：「小朋友，你出來，我不會追究你，誰讓我貪嘴吃了你的燒雞和白酒，我罪有應得。趁著事情還沒鬧大，你趕緊走，我送你離開。」

  楊小冬點點頭：「說好了啊，別我出去了你再翻臉。」

  「放心吧，我老孫一言九鼎。」老孫頭在外面說。

  楊小冬向著大門走去，順手在柱子後面抄起一根棍子，這棍子他早就看到了，楊小冬把棍子藏在身後來到門口，對外面說：「孫大爺，你閃到一旁我好出去，你這樣我不敢動啊。」

  老孫頭好像特別忌憚佛堂里的東西，不敢跨入一步，他無奈只好後退一步。

  趁這個機會，楊小冬把大門關上，老孫頭一看就火了，大吼一聲：「你不要命了！」

  等大門關上，楊小冬把棍子橫插在兩個把手之間，形成一條門閂，外面砸的山響，再也推不開。

  老孫頭先是罵，然後苦口婆心：「小朋友，你趕緊出來，不要在裡面瞎搞。我實話告訴你吧，這裡的東西不是雕像也不是模型，而是通著真正的陰曹地府，連著阿鼻地獄。你如果瞎搞，小心自己一失足成千古恨，真要進了陰曹地府可沒人救你。」

  楊小冬沒搭理他，看著四面牆上的壁畫，啃著手指甲思索，完全沒有思路。

  楊小冬站在兌位的壁畫前，凝神靜氣，緩緩用出神識之絲，小心翼翼觸碰到這幅壁畫。

  楊小冬緩緩睜開眼睛，看到整幅壁畫果然比旁邊的畫要亮一些，怎麼形容呢，好像後面有螢光板亮了起來。一道虛影從畫裡透出來，照在他的身上。

  恍惚著，耳邊忽然多出一些模糊的聲音，那是大地崩裂地震的聲音，極其沉悶，似乎真的有這麼一座城池在眼前變成了廢墟。

  楊小冬趕忙退後一步，從虛影里出來，聲音頓時消失。

  揚小冬：「原來是這樣，這四幅壁畫可以讓人無意識中入境，果然奇妙。」

  楊小冬又走到第二幅的大風前，用神識之絲蔓延到畫作上，畫面亮了，透出一道虛影出來，落在他的身上。

  楊小冬閉著眼睛，聽到耳邊是無窮無盡的風聲，伴隨著風聲似乎還有很多人在哭泣吶喊的聲音。人聲在風中極遠極細，聽得麻酥酥的，頭皮都炸開了。

  楊小冬趕忙下意識退後一步，耳邊聲音沒有了，他從虛影中出來。

  第三句詩是「熊熊大火在坤位」。坤位是正北，楊小冬走到正北的壁畫前，果然看到牆上畫著一片熊熊火海。

  楊小冬再次用出神識之絲，蔓延到壁畫上，剛一觸碰就感覺全身熱浪滾滾，

  他趕緊向後退，出了虛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