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肉

  「爹我餓！」他睜大了童真的眼神無辜的看著那個叫做父親的人。

  「布兒，乖，再忍忍，再忍忍！馬上就會有吃的了！」那個漢子堅毅的臉上乾涸一般裂開了難看的笑容。

  「噢！」他點了點頭似懂非懂。

  過了一會「爹我餓！」

  「睡覺吧，睡覺了就不會感覺到餓了！」漢子很是無奈萬軍叢中他能取敵將首級，但是這一貧如洗的家中他卻變不了糧食。

  「可是爹我還是餓！」他眨巴著眼睛，強烈的飢餓感讓他只能向心目之中無所不能的父親叫著，本來還有娘親的，可是爹說娘累了，睡著了。

  「布兒，你等著爹去給你找找！」漢子起了身拿起了屋子裡那早已經沾滿了灰塵秀吉斑斑的長弓離開了。

  到了傍晚，漢子回來了，在他期盼的眼神之中回來了，風塵僕僕累容滿面，可是手上卻是空空而回，樹皮草皮都沒有了，帶著長弓怎麼可能打到獵物呢。

  

  可是那個時候的他不懂啊，他只知道每一次父親帶著那把心愛的大弓出去回來的時候必定會帶著好吃的，所以他張開了小手喊道「爹爹，我餓！吃的！」

  童真的臉龐，那瘦小的身軀讓漢子臉色一陣的黯淡「對不起，布兒，爹爹沒用，沒能給你帶來吃的！」

  「爹爹！」雖然小，但是他還是很懂事，知道這個叫做的父親的漢子已經盡力了像是明白了什麼點了點小頭「爹爹，布兒不餓了，布兒睡覺！」閉上了眼睛整個天地仿佛昏暗了下去。

  迷迷糊糊之中他仿佛聽到兩個聲音，一個是那個甜美的很溫軟的聲音「布兒，布兒來，到這兒來！」

  「娘親！」他迷迷糊糊的這是娘親的聲音。

  「布兒乖，到娘這裡來！」

  「娘親我餓！」舊日不見娘親了，他毫不猶豫的說出了他所想的東西。

  「布兒，來娘親這，到了娘親這裡就不餓了！」溫柔的聲音在呼喚著。

  還有另外一個聲音焦急而又沙啞「布兒醒醒，醒醒啊！不能睡，不能睡！」這是爹爹的聲音。

  「娘親真的到你那兒就不餓了嘛！」他歪著頭疑惑的問道。

  「嗯，到娘親這，布兒就不會感到餓了！來吧布兒！」溫柔的聲音還在召喚著他。

  「可是爹爹！」他有點遲疑。

  「你爹爹遲早也會來找我們的，我們先走一步在前面等著他！」

  「噢！」他小腦袋不明白是什麼意思，但是他不想再餓了，餓著好難受，好難受。

  「布兒，你醒醒，醒醒啊！」漢子都快要瘋了，兒子的身軀越變越冷，呼吸心跳都在慢慢停止，他知道這不是病，這是餓！這是飢餓害的，只要現在有食物，只要現在能有吃的，他的兒子就能活回來。

  可是他沒有，他沒有啊。

  「肉，吃的，吃的！」漢子焦急的如同熱鍋上的螞蟻「肉，肉，對了肉！」漢子突然想到了些什麼，咬了咬牙齒站了起來。

  「怡兒，對不起，我已經失去了你了，我不能再沒有布兒！」

  漸漸的漸漸的，他睜開了眼睛，視野之中沒有娘親，也沒有娘親所說的沒有飢餓，只有父親，還有那難受的飢餓感覺。

  「爹爹！我餓！」

  「來了來了，布兒我們有吃的了，我們有吃的了！你看，是肉，是肉啊！」在漢子的手上一塊血紅色的還帶著血絲的肉塊出現了。

  「餓，我要吃！」顧不上肉是不是乾淨，也顧不上沒有燒熟，他抱起了那塊血肉就咬了起來，香好香，這是他的第一感覺。

  吃了一大塊之後，他才注意到父親卻根本沒吃過推了推肉塊說道「爹爹你也吃啊，吃啊！」

  漢子搖了搖頭「爹不餓，布兒你吃，你吃！」

  從那天過後，他天天有肉吃，雖然都是血淋淋的但是能填飽肚子不是嘛！但是漢子卻一口都沒有吃過。

  終於有一天漢子也撐不住了，那個偉岸的身軀摔倒了下去。

  「爹爹，爹爹你怎麼了！」他驚慌急了，他心目之中的父親就是天，現在天要塌了。他嚇得眼淚沾滿了眼眶。

  「布兒乖，不哭，不哭，我們布兒是男子漢，是未來的大漢將軍，怎麼能哭呢！」漢子掙扎著擦拭著他臉龐的淚水「布兒，爹想娘親了，要陪你娘親去了！只能留下你一個人了！」

  「不要，爹爹，我也要去陪娘親，我也要去陪娘親！」他那天可能是這輩子哭得最多的一次吧。

  「不，布兒，你要答應爹，你要好好的活下去，要好好活下去，你不能來陪爹爹和娘親，不能！」漢子搖頭道「爹爹睡著後，看到那邊的刀了嘛？從爹爹身上輕輕的划過割下肉來，他們能讓你活下去，能讓你活過這個災年！」

  用刀割肉？他不懂，也下意識的忽略了這個。

  「吃完之後，把爹爹和你娘親放在一起，好好的活著，這就是爹爹最大的願望了，布兒對不起！不能再照顧你了，怡兒我來陪你了！」說完最後一句漢子永遠的閉上了眼睛。

  「爹爹，爹爹！」爹爹也睡著了，娘親也睡著了，這個世界就剩下他一個人了。

  瘦小的身軀艱難的把漢子拖著朝著那個叫做家的破爛屋子走去，娘親睡在家的後面，是他和爹爹一起為娘親蓋上大地被子的，他還記得，爹爹說要和娘親睡在一起。

  他沒有工具刨土，唯一的能刨土的就只有家中爹爹留下來的那柄長刀了，但是他捨不得，他用他的一雙小手，一雙瘦弱的小手，一點一點，一掊一掊的把土挖上來，直到指甲碎裂了，直到手指都爛了，終於把娘親給挖出來。

  等到看到了娘親，他愣住了，雙目失神的愣住了。

  原先穿著衣服被埋進土裡的娘親，現在除了頭顱還是完好無損之外，其他地方都已經殘缺不全了，大腿胳膊之上完全沒有了皮肉就剩下皚皚白骨。

  這一瞬間他懂了，他一下子明白了過來，明白了父親話語的意思，也明白了，這些天來他吃到了那些肉的來歷。

  那些個甘甜那些個香的血肉都是娘親身上的，是爹爹從娘親身上一點點的割下來的，他現在明白了為何爹爹就算是餓死也不沾那肉的原因了。

  「爹爹！」他頭顱低落了下去，一種叫做陰霾的東西在他體力潛伏了下去。

  終於饑荒結束了，外族離開了，他活了下來，那個叫做家的屋後，兩具白骨相互依偎著永遠的被埋在了大地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