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真失憶還是裝失憶?
2024-07-25 18:42:58
作者: 聆音
卻見姜燭沒有走遠,拾掇起枯枝敗葉,收攏了滿懷。
看來是要生火烘乾二人濕漉漉的衣物。
姜燭總是如此,說的少,做的多。
女孩子穿浸濕的衣物久了,會給身子帶來諸多不便,姜燭捨不得他的明珠蒙塵,受涼水的侵襲欺負。
林芷瀾張了張嘴,不知要對姜燭再說怎樣的言語慰藉一二。
眼前的事情,已經是一團亂麻了。
姜燭沉默地抱起生火所用之物,運起內力,霎時間點起來了熊熊燃燒的火堆。
身在荒野,沒有備用的衣服可以換,只能用火烘乾了。
二人誰都沒有先開口對對方說上一句話。
姜燭是急不可耐地想叫林芷瀾過來烤火,卻見林芷瀾的眼睛眨也不眨地黏在盛光啟身上。
這個嘴,便難以張開了。
他知道,經過心魔大陣後,他甚至對林芷瀾都湧起了不尋常的感情——
想讓她彌補他,撫平他的傷痕。
要她的光芒只能照耀在他身上。
與旁人不同,才能算是補償。
否則他受過的那些苦痛算什麼!
可是,她為什麼要做個沒有私心的神女,去照拂普天之下的人!
陸沐箏瞥了鬧彆扭坐得十丈遠的二人一眼,扶著林芷瀾在火堆邊上坐下:
「醫治病人的方案我來拿定主意,你呀,快把衣服烘乾,別又染了風寒。」
換血之事兇險,便是林芷瀾願意,她也是不肯的。
況且,換血需要醫用的輸血軟管。
目前沒這條件。
陸沐箏或許可以試著用橡膠樹上的天然橡膠液試著做出來,但不是現在。
林芷瀾還是沒坐到姜燭的身邊。
一個在火堆這頭,一個在那頭。
隔著搖曳晃動的篝火。
都看不清彼此的表情。
兩顆曾經一片澄澈的心,此時仿佛也被蒙上了一層紗,難以看清涌動。
林芷瀾心口像是被壓上了一塊大石頭,堵得難受。
她知道她突然消失,姜燭定然是急瘋了,機關難尋,姜燭是廢了不少周章與心力才能在沒有任何線索的情況下尋到這兒來。
姜燭滿面風霜,疲憊不堪,臉色差得能夠滴水。
她也想安慰感謝,最好是能膩在他懷中撒個嬌,壓一壓他唯恐她有閃失的心驚肉跳。
怎麼卻……一見面就吵了起來。
她想服軟,又見姜燭異於尋常,實在難開那個口。
躊躇猶豫了一下,乾脆扭頭去看陸沐箏是如何醫治盛光啟的。
姜燭望著她的關切的背影,心思好像全撲在了盛光啟的安危上,不自覺握緊了拳頭。
放血療法更為穩妥。
盛光啟的經絡被經年留存體內的毒素腐蝕得脆弱無比,陸沐箏也不好下猛藥,在幾處大穴上劃開口子,任由黑血奔騰出來。
再佐以溫養的丹藥,穩固住已搖搖欲墜的經絡,加以修復。
暫時保住了盛光啟的一條命。
林芷瀾托著下巴,滿眼期待問道:
「他何時能夠醒來?」
「看情況吧,我先說好,他日後過於勞累、受外傷、功力損耗多了,都會再犯。而且我猜他發高熱的時間不短,可能醒來後就成了個傻子,你要有心理準備。」
姜燭挑了挑晃動的火苗,冷著臉道:
「既然已經拿住了犯人,直接丟到聖上面前算了。」
男人心海底針。
盛光啟雖還暈著,姜燭看他不順眼已經很久了。
這話既是他的心裡話,也是想試探林芷瀾一二。
林芷瀾頓時慌了神,道:
「不行!」
姜燭心涼了半截,登時冷聲反問:
「此人在深宮中擄走了大梁長公主,令陛下震怒惶恐,陛下另外撥了三千精兵設立鳳林軍專門調查。回去之後,若沒有需要為此負責的兇手,陛下那頭又將如何交待?」
林芷瀾語塞,左右不過是,盛光啟身世如何可憐,並未傷害她,皇室之人的罪孽與虧欠,她想要贖回一二。
最後還不得是要刑獄司想辦法圓回去。
看來短時間還無法交差,姜燭又問道:
「你光惦念著眼前的人,你可想過一直陪在你身邊的人又當如何自處?沐箏是隨同在你身邊卻讓你一個人被擄走的,找尋回你的任務刑獄司一肩擔著,梁帝只怕現在等著將匪徒千刀萬剮碎屍萬斷已解心頭之恨。
沒了始作俑者,你覺得帝王的怒火會發泄到誰身上呢?你為了這個人,可以連刑獄司上上下下的人命都不顧麼!」
林芷瀾的臉色陡然慘白。
姜燭說得對,說得太對了。
以至於她沒有話、也沒有臉拿些話去反駁姜燭。
天家無情。
必須有人去承擔天子的怒火。
不是匪徒盛光啟,辦案不力的人必然會被遷怒,受到責罰。
輕則官職被一薅到底,重則家破人亡。
林芷瀾囁嚅道:
「那,那我向我皇兄求情,可以保住盛光啟的一條性命麼……」
姜燭撿柴火之時,也拾到了盛光啟的佩劍,他拿起劍鞘挑起了盛光啟衣物的一角,對著火光細瞧上面的暗紋。
片刻後,已瞭然了盛光啟的身份,譏諷笑道:
「他是梁帝身邊叛逃的暗衛,不但擄走了長公主,還一把火在花朝節上將皇家體面燒得乾乾淨淨。你真當你的皇兄,是慈悲菩薩麼!」
樁樁件件,全是死罪,國家法度在此,忠誠又是為君任人的大忌,放到任何一個君王身上都是不能容忍的。
姜燭的話語中還帶著幾分責備的意味。
他不知該夸這位小公主是宅心仁厚還是頭腦簡單了。
經歷了那麼多次的危機,難道她還不知,在宮中行差踏錯一步,便是你死我亡的慘澹局面嗎!
盛光啟的情況穩定住了,只消待他醒來。
陸沐箏也有心思加入他們的談話了,出謀劃策道:
「這樣,我們先出去,看看外面的風向再說。畢竟,我們失蹤的失蹤,查案的查案,也不知外頭起了什麼議論。說不定,還有別的勢力渾水摸魚呢。」
林芷瀾只能退而求其次,道:
「我贊成。」
姜燭沉吟片刻,道:
「這樣也好,我們確實不宜輕舉妄動。」
這時,林芷瀾的衣角被輕輕地牽動,一聲嘆息溫潤又委屈,令人心中起了憐惜之意:
「蘭花,蘭花,我做錯了什麼嗎?身邊這兩位,為什麼要拉我去見官?」
盛光啟不知何時恢復了神智,睜開了一雙美目,含情脈脈望著林芷瀾。
輕咬下唇,握緊了林芷瀾的一片衣角,無限的委屈,盡在眼波流轉之中。
林芷瀾:
「……呃,你這是失憶了?」
盛光啟掙扎著坐起了身,奈何身子虛弱,歪在了林芷瀾的腳邊,宛如匍匐奉主的忠犬。
盛光啟仰起臉道:
「蘭花,好多事情我都不記得了,我只記得,你跟我說,你是蘭花妹妹,好久沒見到我,思念入骨。」
林芷瀾為了生存和盛光啟編的瞎話太多了。
她自己都忘了哪句話說過哪句話沒說。
只得尬笑著想要將衣服抽出來。
抽不動。
盛光啟的氣力似乎都用在這方面了。
眼睛在光芒的照耀下像琉璃珠子。
姜燭的拳頭攥得更緊。
他克制著,沒將一拳頭砸到盛光啟那張對著林芷瀾眉目含情的臉上。
扭頭對陸沐箏下令道:
「查一下,是真失憶還是裝失憶。」
語氣寒涼得能把篝火凍結住。
陸沐箏兩手一攤表示無計可施:
「我剛剛就說了,他高燒的時間太久,醒來變成個傻子都有可能。而且,現在也沒有條件去觀測人腦、記憶的狀況,神仙來了也不能確定。」
姜燭拿起一截繩子,把盛光啟提起來捆了個嚴嚴實實:
「那就先當假失憶處理了。」
盛光啟驚慌不安地扭動掙扎。
他剛從毒藥的折磨中喘了幾口氣,哪裡是孔武有力東伯侯的對手。
細嫩的手腕立竿見影地被粗糙的麻繩磨出了刺眼的紅腫。
陸沐箏在一旁不合時宜地讚嘆道:
「我說句公道話,他還真的是『玉骨冰肌』啊,這皮膚多少女孩子都羨慕不來呢。」
不解又無助地在眸中蓄了薄薄一層的水霧,盛光啟驚恐道:
「蘭花!他們是誰?是你的朋友麼?你的朋友為何要如此對我?我是有何做得不妥的地方嗎?光啟不記得發生了什麼,先給大家賠不是了……」
林芷瀾已窘迫得不知該拿什麼話去圓了。
盛光啟現在破碎感拉滿。
宛如一朵被姜燭按在地上摩擦的嬌花。
在場的二女紛紛覺得盛光啟是她們見過姿容顏色最美麗的男子。
眸中不約而同地帶上了不忍,半句苛責都沒說出口。
氣得姜燭暗戳戳給了陸沐箏一腳。
她是官,他是叛逃的賊人,林芷瀾和盛光啟朝夕相處了一會子被蠱惑了便罷,她怎麼也色迷心竅上了!
一個兩個的白眼狼,都看不出盛光啟裝失憶的陰謀詭計麼!
還是說明明已經察覺出來了不對勁,卻被男色蠱惑,眼盲心瞎了?
姜燭厲聲喝道:
「你別在這兒裝失憶了!」
在與姜燭對視的那一剎那,盛光啟換上了泫然欲泣的濕潤眼眸。
「連醫者都不能斷定我的情況,哥哥為何如此篤定、咄咄逼人?可是怨我與蘭花兩情相悅兩心相許?」
林芷瀾連呼冤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