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0章 淚像斷線的珠子

  「我好像想起了一件事。」

  

  說起來要不是楚天妤這樣提醒，他可能這一輩子都不會想起那件事情，程墨初往後靠著摸了摸腦袋仔細地回憶著，隨後蹭地坐直身子一擊掌道。

  「那時候我還很小，他們應該是覺得我睡得很熟，所以也就沒有避諱我，我記得他們說的是這件事情大家都爛在肚子，以後誰也不要提，她就是我們程家的孩子，我們也一定會視如己出，當時在場的人就有祖母，所以我覺得祖母從頭到尾都是知道這件事情的，說不定你現在講出來祖母還會覺得鬆了一口氣，畢竟這個秘密藏在心裡，大家都會有心理壓力也說不定呢。」

  也對！

  這麼一說楚天妤倒是也想得出來，這麼大的事情，大舅小舅沒有理由瞞著外祖母的，畢竟也需要外祖母做主才對。

  想到這裡，她的心尖不由得顫抖起來，隱隱地有絲痛楚在糾纏，外祖母知道事情的真相，可這些年她依然對自己如珠如寶，沒有半分不同，甚至還把更重要的更好的東西全都交給了她。

  程墨初將熱茶遞到她的面前，楚天妤接住杯盞的時候，只覺手中杯子有千斤重，她看著自己的小表哥。

  「我們回去吧。」

  「好，走。」

  程墨初俊臉露出笑容，朝著楚天妤伸出手，楚天妤亦是抿唇，將手伸了出去，程墨初緊緊握著她的手，兄妹兩個便一起朝著門口走去。

  回到程府的時候，他們也一起去了老太太的屋子裡，老太太剛剛從程紫鳶那邊過來，等她睡著了這才回來的，聽說最愛的小孫子和外孫女過來了，方才的愁緒一掃而光，眉眼清亮地坐在主位上翹首等著他們進來。

  當金童玉女般的小人兒朝氣蓬勃地朝著她奔了過來時，老太太便忍不住高興的笑了起來。

  「哎喲哎喲，我的兩個寶貝孫孫來了，快來祖母這裡坐。」

  李嬤她們早早的就把椅子搬到了老太太的跟前，楚天妤和程墨初規矩地施了禮然後才笑嘻嘻的坐到老太太的跟前，兩人齊齊撲進老太太的懷裡，老太太一手抱了一個，摟了摟笑道。

  「都是要成親的人了，還黏黏糊糊的，也不怕別人笑話。」

  話雖這般說著，但老太太眉眼裡的笑意和寵溺只多不少，程墨初笑嘻嘻地坐直了身子。

  「在祖母眼裡我們哪會長大喲，我們就喜歡膩歪在祖母的身邊，這樣舒坦。」

  「我也喜歡外祖母，一日都不想離開外祖母。」

  楚天妤眉眼彎彎，老太太看著他們生得這般的好看，一時間像是回到了十幾歲的光景似的，整個人也都精神了起來。

  紫鳶說得對，人啊，還是要往前看，往前走！

  「外祖母，我和表哥過來是有正事要與您說。」

  聽得楚天妤這般說，老太太看了程墨初一眼，見他點頭，便拍了拍楚天妤的頭笑著問她。

  「是不是對你的身世有懷疑？」

  楚天妤猛地一驚，看向老太太，老太太卻是雙目清明笑著說道。

  「阮王出現的那一天開始我就知道這件事情遲早你要發現的，我也知道你一定會來問我的。」

  畢竟她和阮王不但眉眼相似，並排走的時候，那身形都是一模一樣，很難不懷疑他們是親生的父女，所幸他們都是溫柔善良的人，也不會出什麼亂子。

  唉。

  憶起過往種種，老太太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楚天妤和程墨初輕握著老太太的手，見她這般難過，一時間心裡也難過了起來。

  他們最喜歡的就是老太太笑口常開的模樣，最想要的便是老太太長命百歲！

  「過往種種我相信你已經查得差不多了，你母親當年生下來的孩子……」

  說到這裡，老太太的眼眶便一下子紅了起來，清淚溢出的時候，她的神思一下子被扯到了多年前的時候。

  「當時那個孩子生下來的時候還是活的。」

  楚天妤猛的一怔，程墨初亦是瞪大了眼睛，他從來沒有聽人說起過這段過往，偶爾他也問過，但是一問，母親就一巴掌甩在了他的頭上，他便不敢再問了。

  「那孩子呢？她還在嗎？」

  兩個人的心頓時被提了起來，為什麼活著到現在都看不到人呢，楚天妤更是臉色煞白，若是為了救她而把那個孩子送走或者是藏起來，她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了自己。

  「初生下來的時候的確是個活胎……」

  老太太話才出口，眼淚卻是洶湧而出，當年的事情她是想都不願意想的，可孩子們問起來，她總歸要給個答案。

  「那麼……那么小小的一隻，真的很小，我們一見到的時候呀，那個心都要碎了，粉粉的皺皺的小小的，哭聲小得跟什麼一樣，縱然我們做好了準備讓有經難的穩婆、大夫都守著，但那孩子還是出了問題。」

  「幾個時辰之後，她的身體就開始發紫，那么小小的一個在襁褓里掙扎著，張著小嘴兒，大夫們都束手無措，堅持了一天一夜之後，孩子越來越痛苦，大夫一再地懇求我們不要再努力了，不然的話，孩子只會走得更加的難過。」

  「後來啊……」

  楚天妤聽著外祖母那哭泣的低沉嗓音，心痛如焚，急忙取了帕子替她擦拭眼淚，老太太哽咽了好一會兒才接著說道。

  「後來我們就全都守著那個孩子，看著她……」

  淚水一簇一簇地不斷的從老太太蒼老的眼眸里墜落，像是下起了暴雨，楚天妤和程墨初落著淚後悔不該來問，不該來說，程墨初當真恨不得一巴掌抽死自己。

  「那樣小小的人兒，越來越不舒服，越來越紫，甚至抽搐，最後她在斷氣的時候，一下子睜開了眼睛，好像看了我們一眼，把我們都看了一遍，然後才閉上了眼睛。」

  老太太抬起自己的雙手，她到現在都記得，自己當年是如何握著那小小的手，如何把小小的她抱在了懷裡。

  「我們原本是打算對外宣布你母親生了雙胎，將你們兩個當成親姐妹來養的，可是事與願違，終究是走了一個，你大舅緊緊地抱著那孩子哭得跟個孩子一樣，後來也是他去安葬了那個孩子，葬在哪裡他從來不告訴我們，但我們都知道，每年你大舅都會去看那個孩子……」

  「我們不敢把真相告訴你母親，怕她承受不住，於是便把你抱到了她的跟前，許是水土不服，你來了不到五天就生起了大病，一度兇險無比，我們當時那叫一個心驚膽戰，那叫一個害怕，生怕你也跟著走了，你母親可就真的要扛不住了。」

  「好在一個月之後你終於康復了起來，我們這才放了心，那時候程憫柔那個賤人忙前忙後做得極好，楚之懷也人模人樣噓寒問暖，我們一度以為你母親過得是很好的……」

  如今想起來，當真是想一次悔一次，想一次恨一次啊！

  李嬤、黃嬤她們在一旁也都是擦著眼淚，待到事情說得差不多了，她們急忙端來了熱水，侍候著主子們一個一個地洗了臉，淨了手，重新整理坐定。

  「阮王來過我這裡一次，他打算恢復你的身份，隨後太子便會和天心國議親，他已經告訴了我你與江南私底下退親了。」

  楚天妤聽著頓時眼裡溢出心虛，趕緊跪在了老太太的面前，滿心都是內疚，老太太急忙抬手，李嬤她們上前將楚天妤扶了起來，老太太搖頭道。

  「不用覺得內疚或者是對不起誰，人這一輩子，挑個合適的人太重要了，只要是你喜歡的，你能把握住的，我們都沒有意見，讓你嫁進程家，是想確保你這一輩子一定會過得好，過得順心，你若是真心喜歡太子殿下，想要與他成親，我們一樣支持的。」

  將來太子登上大位，她便是皇后娘娘，她們家的天妤這般美麗，這般能幹，當得起這天下之母！

  三日之前。

  江南也給她來了一封信，將事情的前因後果都與她說了一遍，這時候她才知道原來孫子對天妤用情如此至深，只要她覺得好，只要她幸福，他可以默默的在身後支持，他說待天妤成親之後，他便會徹底的忘記天妤，也會重新去看這個世間，去尋找另一個心愛的姑娘，請她一定放心。

  但時老太太知道，一旦用了情，哪還能再接納別人！

  反倒是天妤，心裡藏著這麼多的事情，一直都內疚不斷，一直都覺得被一座大山壓著，這才是她們不想看到了。

  「天妤啊，歸根到底我們只希望你幸福，希望你日日歡喜，皇后娘娘是我的義女，太子也是個不錯的孩子，這門婚事，我沒有意見，只是阮王決定公開你的身份，這一點上你們要小心處理，以免被有心之人用來做文章。」

  「我知道，這件事情我已經準備好了。」

  上一世。

  江景年他們幾個就是利用這件事情扣了一個通敵賣國的罪名給程府、楚府，讓他們滿門慘死，這一次，她絕對不會讓事情重複上演，有了她天心國公主的名頭在，有阮王在，還有她們做了這麼多的準備，皇上怕是想動也動不得他們了。

  程老太太聽得她這麼一說，倒是放下了心來，將這些事情說出來之後，壓在心裡的那根痛刺像是被人拔出來似的，人也敞亮了許多。

  「外祖母，累您跟著受了這麼多年的苦楚，真是對不住。」

  楚天妤輕撫著外祖母的臉，輕撫過她臉上的一條一條的皺紋，滿是心痛的說著，程老太太笑了笑，搖頭。

  「人活在世上不就是為了受苦，方才顯得那一丁點兒的幸福和快樂可貴麼，只要咱們最終還是幸福的那就行了，天妤啊，這些事情都說開了大家心裡也舒服了，你也別想這些，好好地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就好。」

  「是，多謝外祖母。」

  隨後。

  江嬤端著安神湯走了進來，楚天妤和程墨初侍候著老太太喝完，又侍候著她睡下，這才離開了院子。

  回到正廳的時候，正好大舅和小舅坐在一起喝茶，兩個人與管家說著府上的事情，府上的安排，見楚天妤進來，管家笑眯眯地迎著，楚天妤上前便跪在了大舅和二舅的面前，重重磕了三個響頭，把程北嚇得跳了起來。

  「幹什麼幹什麼？闖禍了？要很多錢才能解決？」

  說著程北便朝程管家使眼色讓他去準備錢，楚天妤聽著眉眼裡都是暖意，搖頭道。

  「多謝大舅舅、小舅舅這麼多年的養育之恩，楚天妤無以為報。」

  程墨初便把先前在老太太那裡的事情說與他們聽，程東和程北坐下之後沉默了好一會兒，最後都是一聲長嘆，程北倒是樂觀得快，笑著說道。

  「我們之所以瞞著你，是怕你心存芥蒂，怕你覺得不是親生的不自在，所以才瞞了你，要不是阮王尋了過來，這件事情我們永遠都不會說出來。」

  「天妤啊，生也罷，養也罷，都就那麼回事兒，自個兒高興最重要，若是你對天心國好奇，想要過去看看，住一段，我們都沒有意見的。」

  楚天妤眼裡染著淚光，深深施禮。

  「也許會過去走一走，看一看，但我還是會留在大夏國的。」

  聽得她這麼一說，程東和程北心中懸起來的那塊石頭終於落了地，暗暗鬆了一口氣，說真的，他們還真怕楚天妤會回到天心國去做她的公主呢。

  隨後。

  大家坐了下來，將事情一樣一樣的全都攤開在明面上講，程東也就知道了江南和楚天妤已經退親的消息。

  雖然心中惋惜，也知道兒子會痛苦，但也沒有辦法，畢竟感情的事情是需要兩個人都同意的。

  正說著。

  一葉和知秋兩人匆匆忙忙地走了進來，朝著大家施禮，隨後與天妤道。

  「主子，方才先送了信去阮王殿下那邊，聽說是賜封的聖旨已經快馬在路上了，使臣們也出發了，阮王殿下的意思是我們這邊也該準備了，另外暫時還沒找到鄴王的下落，那邊的莊園我們也在監視著……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