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季伶舟無措

  季伶舟一直都知道程茗染喜歡泡茶，以前她也總是會主動替自己泡茶，可是自己從來沒有什麼耐心去慢慢欣賞。

  程茗染將一杯茶放到他面前:「陛下請用茶。」

  

  季伶舟端起自己的茶杯，他輕嗅著梅花的香氣，隨後才開始慢慢的品嘗著這一杯梅花茶。

  茶香中夾雜著梅花的清香和雪的寒冷，讓人的心靈得到了一種獨特的撫慰。

  李盛就在旁邊瞧著這一幕。在這個梅林深處的小亭里，兩人相對而坐。他們的世界仿佛被雪和梅花包圍著，與外界隔絕開來，同時也隔絕了所有的喧囂。兩人倒是難得的享受著此刻的寧靜與和諧。

  「什麼時候喜歡上這樣的事情的？」季伶舟放下手裡面的杯子問了一句。

  「臣妾也記不清楚了。」程茗染的回答非常敷衍。

  季伶舟也從她的語氣裡面聽出了不耐，這種感覺還挺奇特的，畢竟以前從來沒有人敢在自己面前這樣說話。

  但罕見的是，季伶舟並不覺得生氣，反倒順著她的話繼續往下問:「朕記得你以前最喜歡搗騰這些了，還沒入宮之前就喜歡。」

  程茗染聽到這話也不知道想到什麼，或許是不打算憋著了吧，所以直接就反問一句:「在陛下眼裡，是不是所有臣妾做過的事情都能稱之為喜歡？」

  季伶舟聽到這個問題一時間愣住了:「什麼？」

  「陛下從今日見到臣妾就不知說了多少個臣妾喜歡什麼？可是陛下是從哪裡判斷出臣妾喜歡呢？無論是這雪景還是梅花，又或者是煮茶。陛下是怎麼看出來臣妾最喜歡這些的？」程茗染最近也不裝了，所以說話都比以前犀利很多。

  季伶舟一時間竟說不出所以然出來，經常做的除了喜歡還能是什麼？他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說不出一句話來。

  程茗染原本也就沒抱太大期望，但是她只是覺得憋屈。

  「臣妾不喜歡雪景，也不喜歡煮茶。」程茗染說的很直白。

  季伶舟若是在以前聽到這些話多半是要生氣的，畢竟還沒有人敢這樣拆他台，甚至語氣還這麼生硬。

  他放在身側的手微微攥緊，但沒讓人發現。

  「臣妾以前喜歡下雪是因為陛下每每冬日下雪時基本都會留在宮中，也只有在那個時候臣妾才是見陛下最多的時候。」

  「小時候，只有下雪天陛下才會在沒有公務的時候好好休整。也只有在那個時候，臣妾才能找更多的藉口讓你陪著臣妾。」

  「臣妾之所以喜歡下雪天在外面玩也是因為臣妾知道姑姑會讓你陪著臣妾玩雪，陪著臣妾堆雪人，打雪仗。因為姑姑知道，你曾經是最喜歡下雪天的。」程茗染說道。

  季伶舟聽到這話身子一頓，他確實很喜歡下雪天，但那也是曾經了。小的時候，他身子算不上好，而且特別怕冷，每到冬天就很容易受涼。

  所以為了他的身子著想，太后到了冬日總是會多照顧和關心他幾分。甚至會將他從皇子殿的居所接到身邊來親自照料。

  每到下雪的時候，太后也會帶著他一起出去堆雪人，哪怕只是讓自己簡單參與，可他依舊心滿意足。也是那個時候，季伶舟才會覺得自己也是有人在乎的。

  所以他喜歡冬天，更喜歡下雪天。但是後來隨著年歲的增長，加上他的身子也慢慢好轉起來，太后不再和之前一樣，他也不再跟之前一樣了……

  這個冬季又好像恢復了以往的樣子，冷冷清清。直到程茗染的出現……

  「姑姑知道你喜歡雪天，所以才會讓你陪著臣妾玩。而當時臣妾也很樂意，因為臣妾喜歡你，你也很難得的能陪著臣妾鬧，所以即便臣妾很怕冷，但臣妾依舊會裝作很開心的樣子。」程茗染繼續往後說道。

  太后知道季伶舟喜歡，但由於身份的關係，所以才會以這樣的方式讓程茗染陪著他。同樣，程茗染又很想季伶舟陪著自己，所以才會在雪天那麼去鬧騰他。

  原因竟是如此嗎？

  季伶舟也說不出自己心頭是什麼滋味，只覺得有些疼。

  「臣妾也不喜歡烹雪煮茶。陛下可知道，除了臣妾，還有誰是最喜歡做這樣的事情的嗎？」程茗染突然拋出一個問題。

  季伶舟也馬上就想到了另外一個人那就是太后……

  「姑姑最擅長茶藝了，陛下以前特別挑剔，但偏偏鍾愛姑姑親手泡的茶。以往每次冬日，你都會在壽康中常住，最喜歡的便是姑姑用雪烹製的梅花茶。」

  「臣妾當時年歲小，但也得知陛下喜歡，所以就纏著姑姑學了這門手藝。只是很可惜，陛下似乎從來都沒有認真的看過臣妾烹茶，也從來沒有細細品味過臣妾泡的茶。」程茗染繼續說到。

  季伶舟的心此刻就好像被一把鈍刀慢慢的割裂開來，程茗染說的這番話幾乎讓他無地自容……

  他真的不知道這些……

  還是上面說到的，他小的時候身體不好，所以冬日裡面就被太后接到了壽康宮親自照料。那個時候太后經常會為自己煮茶，而自己也養成了習慣……

  但是他從來都不知道程茗染的這些「喜歡」其實全部都是因為自己。

  他抬頭看向程茗染:「你以前從未跟朕說過這些。」他其實已經不知道自己應該如何去表達了。

  程茗染眼眶酸澀:「因為臣妾知道陛下喜歡這些，但卻厭惡做這些事情的人。」

  周遭的空氣瞬間寂靜下來，季伶舟袖袍里的手微微顫抖。

  「一個人喜歡的事情會因為討厭一個人而徹底的遺忘掉嗎？這是臣妾之前一直都在想的問題，現在終於找到了答案。陛下親自證明了這是真的。」程茗染說道。

  「不是……」季伶舟下意識的否認，可是否認過後又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些什麼。

  季伶舟第一次覺得有些無措，他現在完全不知道自己要做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