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6章 顧南棲番外篇
2024-07-25 08:08:29
作者: 顧夕歌
謝央話還沒有說完,兩道音色不同的聲音便響起。
記住全網最快小説站𝗯𝗮𝗻𝘅𝗶𝗮𝗯𝗮.𝗰𝗼𝗺
話落,百里青和完顏御對視了一眼,在雙方臉上都看到了一種叫做尷尬的東西。
完顏御彆扭的移開視線,「若一定要救他的話,隨便找個人來不就好了。」
聞言,百里青眉頭皺了皺,眼裡明顯有著不贊同,但是,如果不這樣的話,這個女人一定會用自己,沒辦法,也只能用別人的了。倒是韓韻千,自始自終沒有說過一句話,只是一臉淡然的看著他們爭論。
「不行。」謝央冷聲拒絕,「我不願做的事又怎麼能夠強迫別人,即便是我一國之主,也沒有權利輕易的剝奪別人的生命,就用我的吧。」
謝央一席話說的慷鏘有力,直直的把三人怔住了。
一雙神色各異的眼睛滿是震驚的看著謝央,他們都是從小便在充滿陰謀,充滿黑暗的皇宮長大的人,早已習慣了利用,剝奪,掠殺,陰謀,而這個人,堂堂的一國之主,居然告訴他們不應該隨意剝奪別人的性命。
韓韻千看著謝央,毫不掩飾眼裡的欣賞,他是大夫,仁慈是他的天性,但是,他也是自小便生活在皇宮的人,也早已適應並習慣了皇宮的生存法則,他自認是個好人,可比起眼前的人,他挫敗的發現,他也不過如此。
完顏御像是經歷了一場洗禮,一切紛雜煩亂塵埃落定,他就這樣深邃的看著謝央,還一會之後,有些狼狽的別開眼睛,丟下一句,「隨便你!」便沖沖的走出了門。
清冷的眸子自謝央身上收回,百里青嘆息了一聲,走到韓韻千身旁,「用我的……嗯……」
話音未落,百里青只覺得頸部傳來一陣酸痛,身子一軟便倒在了地上,任由韓韻千將他扶到床上,謝央才急急忙忙道:「韻千,快。」
幽靜淡然的眸子看了謝央好一會,韓韻千才收回視線,「你一定要這樣,他只是一個男子。」
自古以來,男子不都是女子的附屬品,是女子開心時拿來消遣,不開心時便一腳踢開的寵物麼?對一個女子而言,男人,要多少有多少,她們能夠面無愧色的接受著男子的付出,卻不願對男子付出那麼一點,這,千百年來不都是這樣的麼?
而這個人卻……
拿過細小的刀片在燭火上烘烤著,韓韻千頭也不回的問道:「女君,就當真如此喜歡他麼?」
聞言,謝央疑惑的眨了眨眼睛,「誰說我喜歡他,我不會啊。」
一向淡然如水的眸子裡閃過一抹詫異,「不喜歡?那女君為何……」
謝央苦笑一聲,「原來的謝央殺了他的父親,還屠了他整個村子,他可是恨我入骨,而我做這些,也不過是為了補償一二而已。」
韓韻千拿著刀片的手怔住了,一雙淡然的眸子怔怔的睜著,這世間,怎麼會有這樣的女子,她對這個男子沒有任何的圖謀,甚至,真正對不起這個男子的人也不是她,她卻心甘情願的為他如此付出。
「女君的腹部的傷,是他刺的?」
「嗯。」謝央淡淡的應了一聲,輕柔的語氣里聽不出任何的喜怒。
「女君可以開始了。」拿著準備好的東西,韓韻千笑著朝著謝央走了過來。
聞言,謝央點了點頭,低低的應了一聲,抬頭看向韓韻千,燈火的暈黃光亮在他俊美的臉上,顯得異常恬靜,就猶如一波清澈的湖水,看上去讓人心神舒暢,仿佛一切的煩惱都暫時驅於腦海之外。
韓韻千的黑眸淡淡的看了過來,唇角微微勾起,俊美的臉龐看上去霎時迷人,「女君不用怕,臣侍會給你用麻藥的。」
謝央聽到有些尷尬的笑了笑,疼什麼的她倒是不怕,從小到大,什麼樣的傷沒有受過,她已經習慣了。
不知韓韻千用了什麼藥,謝央只覺得昏昏沉沉的,不一會的功夫便睡著了,等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半夜裡,謝央發現自己躺在了床上,而手臂上的傷也被包紮過,而韓韻千,則趴在床邊昏昏沉沉的睡著。
躺在床上的謝央有些出神的看著趴在床榻邊上的男人,一時間竟然看的有些出神,自從受傷以來,這幾日都是留在這裡的,幾乎是和他朝夕相處,雖然也有別人,但是,這裡始終是韓韻千的院子,旁人留在這裡多有不便,始終是會回去的,雖然他們兩人的話不多,大多數時間都是沉默的,但是就如此安靜的相處,氣氛也是融洽。
「嗯……」睡夢中的韓韻千微微囈語了一聲,動了動身子,看得出睡的有些不踏實。
謝央不竟有些尷尬,她一直在這裡,占著他的床,就連軟塌也被玄珃給占了,這幾日來,這個男人怕是都沒有好好的休息過吧。
想著,謝央便悄悄的掀開被子,要下床來,她覺得,自己還是回自己的寢宮比較好,順便把玄珃也帶過去。
謝央剛剛掀開被子,手便被一隻溫暖的手摁住,謝央疑惑的看了過去,只見韓韻千不知何時醒來,「女君要做什麼?」
聞言,謝央有些尷尬的扯了扯嘴角,「那個,你這幾天睡軟榻很不舒服,不如……不如我先回我自己的寢宮去吧,把床讓給你。」說著,掀起被子就要下床,韓韻千的眼神卻掃了過來,似乎有些不悅。
「女君是嫌棄臣侍的屋子簡陋麼?」倆人雖然認識的時間不是太長,可韓韻千給謝央的映像一直都是溫潤如玉,淡然如水的,這似乎是第一次見韓韻千發火,雖說這火小的可憐,但是也足夠讓謝央詫異了,尷尬的輕咳一聲,謝央又僵硬著身子躺了回去。
看到謝央躺了回去,而韓韻千,卻是沒有在趴在床邊睡著,而是起身來到一側,拿過一旁的醫書又專注的看了起來。
謝央在床上躺的有些不安,總覺得自己好像有些鳩占鵲巢,想了想,謝央微微扭過頭,看向燭光下的人,輕咳一聲:「……咳!你還是來睡床吧,我……」
「該上朝了!」
謝央的話還未說完便被一個清冷不帶一絲感情的聲音打斷。百里青冷著一張臉從外面走了進來,直徑繞過韓韻千來到床前,一雙冰薄的眸看著略顯凌亂的床榻微微閃了一下,繼而,在謝央一臉錯愕中,拿過一旁的衣服將她包裹起來,然後,好不停留的大步往門外走去。
看著百里青抱著謝央遠走的身影,韓韻千黑眸如潭,那裡面蕩漾出了細小的波紋,高深莫測的叫人看不出在想些什麼?
自韓韻千宅院出來,謝央任由百里青抱在懷裡,的心有些不規則的跳著,手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臉頰,想著剛才和韓韻千有些曖昧的氣氛,還有韓韻千這幾日來怎麼說都有些不對勁的表現,謝央眉頭輕皺了一下,總覺得這個男人這幾日裡總是怪怪的。
似是想到什麼,謝央不禁有些自嘲的笑了笑,她到現在還記得和韓韻千下棋的那個夜晚,他眼裡的不屑,他的冷淡,雖然嘴角隨時勾著恰到好處的笑容,可是,眼裡卻是毫無溫,那溫潤如玉的模樣倒是扮了個十足。
他總是一副對萬事淡漠的神態,好像這世上沒有什麼能夠讓他在意的人,然而現在,他卻似乎漸漸有了溫,更準確的說,他漸漸的活了起來。
「怎麼,心還在那裡,要不要我將你在送回去。」
謝央正想著韓韻千事的時候,頭頂冷不防的想起一個寒徹透骨的聲音,愣了愣,謝央抬眸看向百里青,見他粉嫩的薄唇抿出一個不悅的弧,長發漫揚灑在肩頭,露出那天工雕琢的仙人之貌。一雙冰薄的眸此時透露著一種叫做不悅的東西。
謝央眨了眨眼睛,只當他是看自己幾天不上朝而生氣。
「沒有,我只是在想事情。」
「哼!」聽見謝央的回答,百里青冷冷的哼了一聲,方才抬腳走了起來。
不知不覺間,倆人已經來到了寢宮,謝央剛要下來,卻被百里青放到了柔軟的大床上,謝央微愣了一下,以為他是要把自己放到床上,再讓她從床上下去,想著,謝央便要站起身,然而,腳還沒有沾到地,頭頂便傳來一個清冷的聲音。
「把衣服脫了。」
驚詫了一下,謝央不自覺的伸手捂住衣領,有些驚悚的看著百里青,「你,你要幹嘛?」
看著她那如同良家男一般的模樣,百里青嘴角破天荒的勾起一抹弧,剎那間靚麗的如同春曉之花,秋中之月。
「上藥。」輕輕的倆個字吐出,放佛沾染了方才的笑意,就連語氣也溫和了不少,叫人生出有種身在雲里的錯覺。
謝央還沒回神的時候,百里青一雙素白纖細的手已經搭上了她的衣領,謝央一驚,立即往裡面縮去,一臉防備的看著百里青,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自從她這次醒來之後,這些人一個個好像都有些怪怪的。
宮初月一直不出現,韓韻千也像變了一個人,百里青行為舉止更是叫人詫異,相較來說,還是完顏御比較正常。
對於謝央的躲閃,百里青沒有表現出任何的不悅,反而將就著爬上床,冰薄的眸帶著一點暖意,就那麼姿態撩人的坐在到了謝央的跟前,「把衣服脫了,我好給你上藥。」蠱惑般的說了一句,他的手就那麼肆無忌憚的遊走到謝央的胸口。
百里青的氣息近在咫尺,就連輕微的呼吸也能感受到,一臉驚悚的看著這樣詭異的百里青,謝央毫無預兆的紅了一張臉。
慌慌張張的將頭扭向一邊,紅著;臉道:「…咳!國師,你先下去吧,我一會便來上朝。」
幾乎是瞬間,百里青一張臉瞬間降至冰點,深黯的眼底靜謐得宛如幽潭,毫無溫的盯著謝央,一字一句道:「衣服脫了。」
謝央一抖,心中只覺得驚悚,那隻捂住衣領的手不由的收緊在收緊,「呵呵……」僵硬的笑了兩聲,謝央道:「那個……國師啊,那女授受不親,你一個清清白白的男兒家的,不能看女的身,不然你以後的妻主會生氣的。」
百里青剔著眉梢,逆著光看向謝央,半眯的眼眸看不出是何神態,卻令人心驚肉戰,如芒刺在背,「女君若是怕的話,娶我就好了。」
「咳咳!」百里青話一出口,謝央險些被噎的一口氣上不來,拍了拍驚魂未定的胸口,「呵呵……國師說笑了。」
聞言,百里青就那麼定定地看著謝央,不言一句,翠若青松,但也是雲海中落了霜的青松,散發著絲絲的寒意,最終,冰薄的眸微微一眯,突然出手……
「嗯……」
謝央悶哼一聲,穴道被百里青強制的點住,動不了分毫,剛要張口說話,百里青再出手,毫不猶豫的將謝央的啞穴也一併封住,免得讓自己聽到什麼不喜歡的話。
看著謝央驚變的神情,百里青清冷的眼眸中勾起幾分戲謔,夾雜著令人捉摸不透的深意。
起身,繞道謝央身後,伸手撫上謝央的肩膀,慢慢的移動著,謝央眼珠瞪大老大,感覺著那只在自己肩膀肆動著且還有越來越往下的手,只感覺像是被凌遲一般。
看著謝央那震驚,嬌羞如同男的模樣,百里青竟然破天荒的微彎嘴角,在謝央的瞪眼之中,輕輕拂開她的外裳,露出一大片白璧般潤澤的肌膚。
感覺後背一涼,謝央猛地緊繃起身,只覺得,天地瞬間成了暗色,失去了活著的意義,堂堂女尊國的女君,她,居然被一個臣給……欺負了!
正當謝央在心裡一片哀嚎的時候,背部上突然傳來一陣清涼,舒舒服服的立即減輕了那一直存在的灼熱之感。
接著,就聽見身後男人清冷卻多了一絲暖意的聲音,「這是師傅留下來的秘藥,對於祛疤止痛有著奇效。」
聞言,謝央眼裡立即閃過一抹喜色,雖然那個人已經移植了她的皮膚,但是,擦上這個藥或許會好的更快,謝央從喉嚨里發出兩聲「嗯嗯」的聲音,示意自己要說話。
見此,百里青倒是乾脆,伸手,素白的指尖一挑便解開了謝央的穴道。
「這個藥,可以給我一點麼?我想拿給玄珃……啊……痛……」
謝央話未說完,清涼的背部突然傳來一陣疼痛之感,那疼痛卻不是灼熱的疼痛,而是被人用手按壓傷口的疼痛。
聽著謝央的呼痛,百里青冰薄的眸微微一動,裡面閃過一抹細小的心疼,卻是一閃即逝。
「我討厭借花獻佛。」
身後傳來一個清冷悠悠的聲音,帶著那麼一點壓迫的感覺,聞言,謝央卻是沒有在說什麼,只是惱怒的哼了一聲,這個男人也真夠小氣的,大不了,就說是他送的,難不成她還會恬不知恥的說是自己的不成。
輕輕的拉起謝央的衣服,百里青抱過她的身將她安置在床上,方才道:「好好歇著,臣就在這裡批奏摺。」
說著,百里青拉過被將謝央蓋住,自己則走下床坐到一側批閱起桌上的奏章來。
謝央撇撇嘴,現在知道是「臣」了,方才脫她衣服,點她穴道,還按壓她傷口的時候怎麼不知道什麼是君,什麼臣。
惱怒的冷哼一聲,謝央重重的翻了個身側躺著,卻牽動傷口疼得齜牙咧嘴。
看著她那孩般的幼稚舉動,百里青冰薄的眸里閃出一分暖意,微微抿起的唇瓣也扯開一個細小的弧。
謝央靜靜的躺在床上,有些煩悶,但又不敢起來,因為,只要她一有掀開被的舉動,那個男人冷佞的刀眼便會穿透一切阻礙的射過來,叫人如墜冰窟。
煩躁的翻了個身,謝央一抬頭,便看見百里青緊緊皺起的眉頭,神色也有寫嚴峻,見此,謝央皺了皺眉,莫不是,邊境出了什麼事?
「怎麼了?」
聞言,百里青淡然的放下奏摺,拿重新拿起一本悠悠的看著,「沒什麼,雲國都城出現了採花賊,專門綁架已婚男,目前,已經有一多男遇害了。」
採花賊?謝央眼睛一下便亮了起來,這種東西,還是只在電視劇里看到過,一般採花賊都是長得一副傾城之容,更何況,這還是女為採花賊的,想著,謝央一雙眼睛又亮了起來,裡面閃爍著點點精光。
百里青自然是注意到了她那表情,眉頭一皺,冷聲道:「不准!」
謝央撇撇嘴,卻還是規矩道:「放心,我如今受了傷,就算我想也沒有能力啊。」
聞言,百里青警告的瞥了一眼謝央,方才把視線重新放回到奏摺中。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不知道是不是這個藥里有安眠的成分,不消片刻,謝央便閉上眼眸進入了夢鄉。
夜幕十分,百里青終於結束了面前丟稱一座小山的奏摺,動了動酸痛的肩膀,一回頭,映入眼帘的便是謝央一臉睡顏的模樣。
長長的睫毛傾瀉而下,遮住那雙冷靜的琉璃色眸,可是,她的眉頭卻是緊緊的皺著,好像正在夢裡經歷著什麼可怕的事情,百里青起身走了過去,不由自主的,伸出手,輕輕撫平著謝央的眉頭。
這個人,醒著的時候,狂妄到沒心沒肺,看上去就像是不會有任何心事的人,可睡著了,周身卻無端的凝聚起一種叫人心疼的哀痛來,百里青冰薄的眸閃過一抹不解,她的心中,到底是有什麼樣的痛?
察覺到自己不由自主的擔憂,百里青眸色一閃,一張臉逐漸變得鐵青起來,眉頭更是緊緊的蹙起,這幾日,他總是是不會自主的擔心她的傷,見她跟韓貴君在一起的時候,心中居然會有一種煩悶的感覺,就如現在……
百里青一副驚嚇的模樣往後退了一步,離得謝央遠遠的,這根本不是他,以前,是沒有任何東西能夠牽動他的情緒的,而這幾天,他所有的思緒,幾乎都是圍繞著這個女人在轉動。
眉頭蹙了蹙,百里青幾乎落荒而逃。他得好好想想,自己這反常的模樣是怎麼回事?
……
半夜十分,謝央被夏七悄悄叫醒的,睜開眼睛,發現自己整個人被妖孽牢牢的抱在懷裡,謝央有些尷尬的看了一眼床幔外的夏七,壓低嗓音道:「你先出去,我一會便出來。」
夏七等在門外,見謝央來的時候,恭敬的彎了彎身。
謝央冷著一張臉,大步往韓韻千的宅院走去,一邊走,一邊問道:「怎麼回事,他大半夜的又鬧鬧什麼?」
看著謝央一臉黑沉的模樣,夏七嘴角抽了抽,也只當是女君和宮貴君在那啥的時候被擾了興致,欲求不滿而發火而已,「聽說,那裡公一醒來知道自己身在皇宮便大鬧起來,還砸了韓貴君的院,此時,正在叫囂著要……」夏七有些欲言又止的看了眼謝央,見她一個眼神掃射了過來,方才急忙說道:「叫囂著要殺女君呢。」
「哼!」謝央重重的冷哼一聲,腳下的步沒有絲毫的停歇,怒氣騰騰的朝著韓韻千的住處走去。
遠遠的,謝央便聽見裡面傳來一聲聲乒砰作響的聲音,在這寂靜的夜裡顯得很是突兀。
韓韻千一臉淡然的看著拼命砸著他屋中物的玄珃,靜靜的站在一旁,甚至連一個不悅的眼神也沒有,好像砸的不是他的東西一般。
好半晌,韓韻千才悠悠道:「她雖然做了對不起你的事,但是,也該還了,你身處火海的時候是她救了你。」
聞言,躁動中的玄珃拿著硯台的手頓時愣住了,一雙清麗的眸失神的看著地面。腦海中,陡然出現那種焦急的,擔憂的,滿是痛色的眼睛,還有……
腹部一片的猩紅,和被烈火灼傷的背部。玄珃愣愣的站著,似乎有些回不過神來,真的……是她救了自己?
他好像記得,在他倒在火里的時候,是她衝進火海將他帶走的,而自己,卻刺了她一刀。
看著玄珃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韓韻千嘴角扯出一個諷刺的弧,一雙黑眸也有寫低沉,「你毀容了。」
「砰!」
韓韻千話音剛落,玄珃手中的硯台頓時掉落在地,被摔的四分五裂,黑色的墨汁沾滿了他純白的衣服,釀蹌的後退一步,玄珃伸出手顫抖的撫上臉頰,然而,還沒撫摸到臉的時候,那個溫潤沒有一絲情緒的聲音再次淡然的響起,「是她割了自己身上皮給你治好的臉。」
聞言,玄珃眼裡閃過一抹震驚,不可思議,整個人仿佛被雷劈中一般,就那樣呆呆的站在原地,為什麼?
她為什麼會這麼做?他只是一個男,而且還是一個隨時要殺她的人,不,他已經刺了她一刀了,她明明就傷的那麼重,卻沒有將自己丟下,不但將他救了出來,還……用自己的,恢復了他的容貌。
這世上,男是何等的卑賤,一旦沒了容貌,女一般都是避之不及的,而她,居然……
玄珃釀蹌的後退一步,這一刻,他突然發現,他胸腔里滿腔的恨,突然不是那麼強烈了,這麼多年來,即便是父親,也不可能為他做到這一步,而那個女人,在自己狠狠傷害了她之後,她居然還能……
似是想到什麼,玄珃狠狠的搖了搖頭,不,她肯定是有陰謀的,她這麼做只是想要自己放鬆警惕,想讓自己不再殺她。
「里公有什麼值得她利用的,身份麼?她是一國之主,你卻只是一個平民,美貌麼?你毀容的時候她大可將你拋棄,可她還是毅然決然的將你從火海裡帶了出來,若是怕你殺她,她大可不救你,這樣不就更安全,更省事麼?可是,她沒有,怕你因為自己毀容而想不開,忍著切膚之痛的把自己光潔的皮膚給你,可你又想過沒有,她也被火燒傷了,又有誰關心她一點,而里公你,一醒來便吵著要將她千刀萬剮,你說她壞人,在韓某看來,里公也不見得是多好的好人。」
玄珃怔怔的站著,只見那張美艷不可方物的面容上,自眼角處緩緩滑落了一道清痕,無聲無息……卻在一瞬之間,令人心疼得無以復加。
他不知道,他不知道該怎麼辦?
他活著的目的,就是為了殺了她,給父親報仇,可是,她卻對自己這般,甚至比父親對他還好,他想要殺她,一直都想,可直到現在,才發現,他就連動一動手指也是那麼的無力。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玄珃低著頭,唇瓣微微開啟,吐出幾個薄如蟬翼的字眼,「她,她……沒事吧?」
韓韻千挑眉看了他一眼,剛要說話,就見一抹白色的影閃了進來。
見到來人,韓韻千對著謝央微微點了點頭,「女君!」
謝央看向韓韻千,只見他只穿著一件薄薄的裡衣,在夜裡有些單薄,皺了皺眉,謝央大步走了過來。
感覺到謝央逐漸走來的步伐,玄珃那隻藏在衣袖下的手緊緊握起,想要伸手拉住謝央又有其他的顧忌,這樣反覆伸了幾次,剛下定決心伸出手的時候,謝央卻沒有停留在他面前,而是直徑越過他來到韓韻千面前。
「夜裡涼,你怎麼也不多穿點。」說著,謝央解下身上的衣袍給韓韻千披上、。
看著披在自己身上的披風,韓韻千淡笑一聲,沒有說什麼,耳尖卻是泛起一抹緋色。
看著這樣一幕,玄珃頓時一陣怒火攻心,瞪向謝央,狠狠咬著嘴唇,那模樣恨不得要把那粉嫩的唇瓣咬破。
不知道為何?當謝央不看他一眼走到那個淡然的人身旁,他心裡居然狠狠的痛了一下,她不是來看自己的麼?為什麼……都不看他一眼?
披上披風,謝央才轉過身看向玄珃,那琉璃色里的冷佞叫玄珃輕顫了一下。
「刷!」謝央冷著一張臉,素手一揮將手中的匕朝著玄珃擲了過去,擦著他耳旁的髮絲,深深的定在身後的牆壁上。
「不是要殺我麼?殺吧,之後,不管我生死,你有多遠給我滾多遠。」
聽著謝央那毫不留情冷佞至的話語,玄珃心裡忽然一顫,眼眶莫名的有些發酸起來,這時候,他也才恍然記起,好像,自她們在鬼谷相遇以來,她便沒有凶過他一次,每一次都是聞聲細語的,甚至上次自己中了情毒,她卻只是用手……而不是真的要了他,而現在,她居然為了一個別的男人就這樣凶他。
還要他滾?
一時之間,玄珃只覺得胸腔腫脹的難受,一股一股的怒意奔騰而出,甚至連自己都理不清這突來的強烈感覺是為了什麼,那奔騰不息的怒意險些將他逼瘋。
說不清楚為何,如今,他討厭她對出他以外的人好,即便那個人看起來溫潤淡雅,甚至還給他療傷。
看著牆壁上深入分的匕,韓韻千微微一怔,繼而抿了抿唇角,走到謝央的身邊,伸手,無比自然的握住謝央的手,「女君,冷靜點。」
一個隨性自然的動作,一個溫柔的叨念,「轟」的一聲讓玄珃體內狠狠壓抑的怒氣爆發了出來。
「謝央,你去死!」帶著哭腔的聲音吼了一句,玄珃猛地拔出牆壁上的劍朝著謝央便刺了過來。
「女君!」韓韻千擔憂的叫了一句,夏七也做出準備把劍的動作,卻被謝央一個眼神給制止了。
就這樣站在原地,不躲不避,甚至連眼睛也不眨一下,謝央就這樣面無表情的看著玄珃。
她自認為他做的已經做的夠多了,可是,他卻一心執著於仇恨,不懂得放下,一個人,若是背負著仇恨,又怎麼能真正的快樂,而他,始終辜負了她一片好意。
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還以為我不識好歹,果然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是無法心靈溝通的,哪怕胸口貼著胸口,都體味不到彼此的哀痛。
既然他執意如此,那麼,她便如他所願吧。
玄珃持著匕朝著謝央沖了過來,強勁的帶起一陣罡風。那鋒利的匕,緊緊的揪住人的心神,不受控制的屏息凝視,一雙雙眼睛緊張的盯著玄珃。
「謝央!」
眼看玄珃手中的匕就要刺進謝央的身體,一向淡然古井不波的韓韻千終於變了臉色,一顆心提到了嗓眼,只直覺得心裡有一個地方瞬間也被擊中,猛的生疼了一下!
一種陌生的害怕和慌亂在四肢骸流過,接著便是焦躁不安,如猛獸出籠的怒吼,如噴發的火山,不由自主的,韓韻千便要衝上來,卻被夏七攔住。
「相信女君。」夏七攬住韓韻千,低低的說了一句,現在的女君,一定會沒事的。
遠看那鋒利的匕即將刺進謝央胸口的時候,玄珃卻的停住了,
玄珃喘著粗氣,一頭銀色的頭髮無風而動,清理的眸靜靜的看著謝央,有氣無力道:「為什麼?為什麼要這麼對我?」
聞言,謝央琉璃色的眸輕閃了一下,以為他所指的是滅了全村和殺了他父親的事,對於前主人所做的事情她沒辦法解釋,只能硬著頭皮捱著。
「玄珃。」謝央眸色認真的看著玄珃,而玄珃聽著那句生硬的「玄珃」銀色清理的眸里閃過一抹不悅,她以前都是叫自己玄珃的。
「謝央!」
「女君!」
兩個焦急的聲音一同響起,在玄珃低頭失神的瞬間,謝央身忽然朝前一邁,玄珃手中的匕輕而易舉的刺穿了過去。
玄珃驚詫的抬頭,一瞬間,只覺得呼吸都停住了一般,整個世界,仿佛只剩下手上那一片妖華的猩紅……
「謝央!」韓韻千本能的低吼一聲,連忙跑了過來將謝央抱進懷裡,整個人完全慌亂的沒有了自我,整個人被無盡的恐懼,擔憂所牢牢的包裹住。
玄珃整個人愣在了原地,怔怔的看著她雪白的衣袍上沾染了越來越多的血跡,猩紅的條紋宛如妖冶的曼珠沙華,一朵朵緩緩綻放開來,叫人見之觸目驚心!
他,已經不想再殺她了……
她為何還要這般逼他?人不都是畏懼死亡的麼?為何她卻……
一時之間,玄珃亂了,整個人被包裹在一片無聲的雜亂里,理不清,道不明,更不知道自己怎麼了?看到自己的仇人倒下,他一直以來的心愿完成了,而他,居然感覺不到任何一點的開心,反而,害怕,這種強烈至極的感覺,就是父親死的時候他也沒有這般。
睜著一雙銀色的眸子,就這樣怔怔的看著那個淡然的男子手忙腳亂的抱著她跑了出去。
以後,是否又剩下他一個人了,那個人,想必,再也不會理會他了吧,更不會如以前一般溫柔的喚他玄珃,不會每次在他身陷囹圄的時候及時的趕來救他,不知為何,以前討厭的東西,現在,卻害怕失去,瘋狂的喜歡迷戀著。
謝央,是你對我下了什麼蠱麼?
我明明,該恨你的……
玄珃整個人頹廢的蹲下,雙手將自己環抱起來,眼淚,無聲的流下……
因為自己的屋子被砸的連落腳地都沒有,韓韻千急急忙忙的抱著謝央往她的寢宮跑去,一張一向風輕雲淡的臉寫滿了一種叫做害怕的東西。
他該攔著的,明明知道這個人已不是當初那個貪生怕死的謝央了,為何他還要放任她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韻千,去完顏御那裡。」
耳邊傳來一個溫潤的聲音,韓韻千??然停下腳步,低頭看去,只見懷中人睜著一雙妙目,絲毫不像一個身受重傷之人。
「你……」韓韻千不解的看著謝央,他明明親眼看見把柄匕首狠狠的刺進她的身體,帶出一陣猩紅的血液啊。
看出韓韻千的疑惑,謝央笑了笑,伸手從懷裡拿出一個牛皮血袋在他眼前甩了甩,「諾,就是這個了,至於匕首呢,那是能夠縮短的,當匕首尖端受到力的時候便會縮回刀鞘里了,怎麼樣,我聰明吧?」
「女君這樣玩弄別人就一點愧疚之心都沒有麼?」
聞言,謝央不由得一陣詫異,目光有些愣怔的看向韓韻千,只見他抿著薄唇,一張臉黑沉的厲害,那雙眼睛裡更閃爍著一陣一陣的惱火和後怕。
從沒有動怒的韓韻千,一向溫雅如水的韓韻千,在這一刻仿佛凝結成了最鋒利的冰錐,散發著陣陣冰霜般的寒怒。
謝央眉頭輕皺了一下,他這是……在當心自己?
也是,如果不是擔心,以他的醫術,又怎麼不會發現,自己根本沒有受傷。謝央垂下眼帘,「對不起,我沒想那麼多,以後不會這樣嚇你了讓你擔心了。」
聞言,韓韻千臉色也終於好了一點,但也只是一點點,低低的冷哼一聲,沒有回話,抱著謝央便往完顏御的院子走去。
完顏御正拿著手中的月圓彎刀瘋狂的練著,忽然見韓韻千抱著謝央朝外面走了進來,拿著刀的手微微握緊,該死的女人,她沒有腳是不是,走這麼點路還要別人抱著,還說什么女尊國的女子都是頂天立地的,抱人這種事也是女子抱男子,為什麼,這些他在她身上一點也沒有看見。
「砰!」
完顏御身子翻越而起,一劍揮出,院中中一顆蒼天大樹應聲而倒,若不是韓韻千閃得快,一定會被砸個正著。
「鏘」的一聲將劍插回劍鞘,完顏御看也不看倆人一眼,黑著一張臉道:「這大半夜的,女君不在你的溫柔鄉里膩著,來這做什麼?」
聽著那陰陽怪氣的聲音,謝央嘴角狠狠的抽了抽,這個人,就那麼不待見她麼?每次與她說話都是陰陽怪氣的。她來這當然是有事找他幫忙了,不然,怎麼會來?
「先進屋在說吧。」說著,謝央從韓韻千懷裡跳了下來,幾步便走進了屋子。
看著空空如也的懷抱,韓韻千一雙黑沉的眸子微微一眯,裡面閃過一抹不悅,卻還是沒有表現出來,嘴角重新掛上那抹溫潤的笑意,大步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