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困境

  華夏東南沿海。

  寧華市，借著改革開放的春風，早在十年前已經成為世界一流大都市。

  東山區屬老城區，是舊城改造城市更新的重點地帶，到處都是工地。

  列日當空，驕陽似火。

  宋雲挑磚上十五樓，一大卡車的磚，工錢是三百塊。

  「擦！這力氣賊大了！一擔大磚頭得幾百斤的吧？挑著上樓，根本不是走，而是小跑，這是人來的麼？」

  「剛才數了一下，這一口氣根本不帶歇，上下超過了十趟，這可是十五樓！」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人形怪獸？」

  「你們看這小子身上的腱子肉，一塊塊象鐵疙瘩一般，太可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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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雲很快就引起別的工人的注意，紛紛議論起來，他沒有理會，埋頭苦幹，工錢是固定的，早一點幹完早領錢，扛磚這種活，比起以前在打石場工作，簡直不要太輕鬆，要知道那可是沒有任何機器，直接用鐵錘鐵釺硬開山。

  宋雲一口氣挑了十擔磚，停下歇口氣，炮機正在拆旁邊的一幢五六層高的舊樓，長長的機械臂揚起，釘在小樓樓頂。

  「砰砰砰！」

  「砰砰砰！」

  「砰砰砰！」

  炮機轟鳴，噴著黑煙，小樓扛不住，樓頂開裂。

  「轟！」

  一聲巨響，小樓倒塌，狂風平地而起，一道煙塵如龍般沖天而起，二三十米高的地方炸開，籠罩方圓幾百平米，四周一下子陰暗如黑夜。

  「擦！這是什麼鬼東西？」

  宋雲本來站著看熱鬧，樓倒下的那一剎那，嚇得魂飛魄散，漫天煙塵中猛地冒出一頭羊身人面的怪獸撲過來，轉身想跑，根來不及，怪獸轉眼前衝到跟前，咆哮著張大嘴巴，衝著腦袋就咬。

  宋雲眼前一黑，仿佛進入一個混沌世界，時間一下靜止，意識迷糊，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你這小子沒事的吧？」

  宋雲回過神來，一個大漢站在跟前。

  「沒事！」

  「哪有什麼事？」

  宋雲定定神，搖了搖頭。

  「剛才看你傻站著，一動不動，以為你被砸了呢！」大漢推了宋雲一把，「走遠一點，別靠這麼近！」

  宋雲點了點頭，轉身繼續幹活。

  這是怎麼一回事？

  不是有隻怪獸的嗎？

  哪去了？

  宋雲繼續搬磚，腦子裡卻是想著剛才煙塵中冒出的那隻怪獸，抬起頭來看了看天空，烈日高掛，工地就象蒸籠一般，小樓倒塌揚起的灰塵散得一乾二淨，一點影子都沒有，剛才事情仿佛個夢。

  「難道我看錯了？」

  「眼花了？」

  宋雲晃了幾下腦袋，一點不適都沒有。

  「麼的！」

  「你這小子愣什麼神呢？」

  「趕緊的！」

  「等著用呢！」

  工頭大聲吼叫。

  「好！」

  「知道了！」

  宋雲搖了搖頭，專心幹活，不再想怪獸的事情，一個小時之後，一大車的磚全都搬完，洗了一下子腳，走到工頭面前。

  「大哥，還有沒有活干？」

  宋雲一邊接過三張百元的紅牛，一邊賠著笑臉問。

  「沒有！」

  工頭搖了搖頭。

  「工地這麼大，應該還需要人的吧？」

  「我要求不高，一天五十，包吃包住就行，能不能算我一個？！」

  宋雲不死心，連忙又開口。

  「你耳朵是不是聾了？我說沒有就是沒有！」

  工頭豬泡眼一瞪，惡狠狠地說。

  「好的好的！」

  「大哥，能不能加個微信，日後有活了叫我，隨叫隨到！」

  宋雲一邊說一邊掏出手機。

  工頭一巴掌拍飛伸到自己面前的手機。

  「特麼的！」

  「加你個頭啊！」

  「四條腿的豬難找，兩條腿的人到處都是，我用得著找人幹活？都特麼的排著隊等來著！趕緊滾蛋，別去飯堂混吃的，給我發現了，打斷你的手！」

  工頭怒罵，口水四濺。

  宋雲撿起掉地上的手機，無奈地搖了搖頭，轉身走出工地。

  宋雲看到一個水籠頭，連忙跑過去，沖濕了頭髮，灌了一肚子的水，找了個陰涼一點的地方坐下，眉頭立馬擰成了疙瘩，從大山裡的小村子裡出來到寧華市已經三個月，原本以為憑著一身力氣，再不濟都能夠在工地找份活，養活自己不成問題，可是現實無比殘酷，根本找不到一份能長久幹下去的固定工作，只能打零工，最長一份五天，最短的只有半天，事實上，工地並不是沒活干、並不是不缺人，但現在都是通過什麼派遣公司招工，自己一個人孤身找上門，根本不要，如果能夠有個老鄉之類介紹保證，事情會順利很多，問題是自己的那個村子在深山老林裡面，方圓幾百里沒幾個人，幾千萬人口的大城市裡想要找到這樣的人，簡直難過登天，說不定自己就是唯一的一個從那塊深山老林里走出來的人。

  「這可怎麼辦？」

  宋雲嘆了一口氣，愣愣地出起了神。

  怎麼辦？

  沒辦法，只能繼續找，找到為止。

  宋雲休息了一會，站起來，向下一個工地走去。

  夜幕降臨。

  街燈亮起。

  宋雲背著帆布包，漫無目的地走著，離開工地之後，繼續找工作，跑了七八個工地，依然一無所獲。

  宋雲在一座天橋停了下來，放眼望去，遠處高樓林立，燈火輝煌，寬闊的馬路車來車往，有如銀河一般一直延伸到望不盡頭的天際，仿如天上的街市。

  「這裡會有我的立足之地麼？」

  宋雲心裡生出一陣迷茫，從偏遠村子裡出來，本以為憑著一身力氣能賺點錢，可是半年過去，連一份穩定的工作都找不到，輾轉各個工地，都是零工散工，最短的是半天，最長的是三天，有活的時候勉強能夠填飽肚子，接連幾天沒活，餓得前胸貼後背，住的地方就更加不用說，開始幾天住的是十元店，後來為了省錢，乾脆就在天橋底之類的地方對付一晚上。

  「哥，爸和媽讓我問你，在外面好不好！？」

  宋雲手機響了一聲，拿出來一看，發現是正在讀高中的妹妹發來的微信，不知道為什麼，鼻子突然之間一酸，眼淚差點就流出來。

  「很好！」

  「我現在正和同事逛街呢！」

  宋雲揉了下眼睛，想了想，又拍了一張從天橋看下去馬路的照片發了過去。

  「哇！」

  「好漂亮啊！」

  「這就是大城市啊！？真的好想去看一下啊！」

  宋雲看著微信上的信息，愣了一下。

  「等哥賺錢了，請你來玩，吃香喝辣的！」

  宋雲揉了下眼睛，好一會才回信息。

  「哥！」

  「我要吃麥當勞！」

  「我要玩摩天輪！」

  「我要吃海底撈！」

  ……

  宋雲這下真的是忍不住，剛剛憋回去的淚水又冒出來，在眼眶裡直打轉，這些城裡孩子來說司空平常的東西，卻是鄉下孩子對城市的所有想像。

  「好！」

  「沒有問題！」

  「咱們想吃啥吃啥，想喝啥喝啥！」

  宋雲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平靜了一下心情，鄭重地回了信息。

  「太好了！」

  「哥哥，記得你答應過的事情！」

  「你和同事逛街，回頭再聊！」

  宋雲捏著手機，抬頭，天空灰撲撲，一粒星星都看不到。

  「加油！」

  「努力！」

  「一定要找到工作！」

  宋雲用力握了下手，暗暗發誓，為了妹妹的夢想，一定要在這個城市生存下去。

  「不能再在工地打滾，換個地方。」

  「明天去小餐館，要不就去建材市場之類的地方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