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對戲
2024-05-03 01:26:28
作者: 南方有隻兔
「永璜是我千辛萬苦才生下來的,他是我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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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施蘭抬手打斷,微微皺眉看著文鴛,「這句話情緒不太對。」
文鴛眨了眨眼睛:「富察岫英的孩子被抱走了,她不應該生氣嗎?」
施蘭搖搖頭,一臉認真地問文鴛:「你覺得富察岫英是個什麼樣的人?」頓了頓,她又問道,「有寫過她的人物小傳嗎?」
「……沒有。」文鴛摸了摸鼻尖,有些氣短地搖頭。她不是科班出身,所以從來沒有細細揣摩過人物心理、性格之類的,只憑著直覺來演繹角色,很多導演都說,她的角色多多少少都帶著她本人的影子,但這種也不失為一種體驗派演法,等以後經驗累計到一定程度了就會有質的飛躍,因此,文鴛也沒想過要去學那些科班的東西。
施蘭準備轉幕後,自然有聽過文鴛的一些事情,見她這幅表情,頓時心下瞭然,也不多說,對著林曉招了招手:「看過《終是》的原著嗎?談談你對富察岫英這個人的理解。」
林曉看戲正看得起勁,冷不丁被點名還愣了一下:「我?」她抬起手指了指自己,見施蘭點頭,拘謹了一會兒後才慢慢開口說道,「原著其實對富察岫英沒有太多描述,但我覺得,她是一個很可憐的人。旁支庶女,僅僅因為年齡合適就被送去做試婚格格,清朝的試婚格格大多沒有好下場,嫡妻進門前,死的死瘋的瘋,命好一點的,也不過是當一輩子的侍妾,沒名沒分。史書記載,哲妃富察氏曾是乾隆帝的心上人,卻死在了入宮的前一天,究竟是意外還是人為如今已無從考證,但有一點很值得深究……」林曉微微停頓了一下,「富察岫英到底愛不愛乾隆帝呢?」
「當然愛啊!」文鴛想也不想地就開口回道,「她替乾隆帝生下了長子……」
「試婚格格私自懷孕,還平安生產,放在當時那可是大罪。」葫蘊葒在一旁涼涼開口,「簡直就是把未來皇后富察書瑤的臉面踩在地上還狠狠碾了幾下。」
文鴛被嗆了一下,抬眼見眾人齊刷刷點頭,不禁有些氣虛:「那、那她明知道自己這是大罪,還拼命生下永璜,這不就是他愛乾隆帝的證明嗎?而且,乾隆帝肯定也給了她愛,讓她有了安身立命的底氣。」
「說不通吧,《蘭因絮果》講的不是乾隆帝和富察皇后之間的愛情嗎?」呂盈在一旁冷不丁開口說道,這幾本小說紅遍大江南北,她自然也看過,「原書里的富察岫英算是早死的白月光,乾隆帝對她是情竇初開的少年情深,她對乾隆帝……」說著說著,呂盈也卡殼了。
施蘭抬眸看向林曉,眼底帶著淺淺的笑意:「為什麼突然問這個問題?」
「因為我覺得,富察岫英愛與不愛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演法。」林曉抿嘴輕輕笑了一下,「如果她愛乾隆帝,那永璜就是他們相愛的結晶,他被抱走意味著乾隆帝對他們愛情的背叛,她應該是痛苦而又絕望的;如果她不愛乾隆帝,那永璜就是她往上爬的籌碼,失去了籌碼,她滿心不甘與憤怒。」她眨了眨眼睛,「不管是哪種,她都是個可憐人。」
「那你覺得她是哪一種?」施蘭又問。
「兩者都有吧,既愛,又不愛。」林曉遲疑了一瞬,說道,「對她來說,愛是奢侈品,活著才是必需品。從一開始就能看出來,她的出身是非常低微卑賤的,同樣冠以富察的姓氏,她和富察書瑤卻是雲泥之別,乾隆帝給了她往上爬的機會,她當然要死死抓住,在好好活著的前提下,她才有餘力去談愛或不愛。」
施蘭滿意地點點頭,而文鴛則站在一旁若有所思。
「給你演示一遍,你找找感覺。」施蘭站起身來,對著文鴛開口便道,「永璜是我千辛萬苦才生下來的,他是我的孩子!」轉而語調一轉,神色陡然一變,「永璜是我千辛萬苦才生下來的,他是我的孩子。」接著換了一種氣質,聲音淒哀,又將台詞重複了一遍,「永璜是我千辛萬苦才生下來的,他是我的孩子……」
文鴛被震得愣在原地,三種不同的語氣,刻畫出了三種不同的人物性格,她第一次知道,原來演戲還可以這樣。
***
《那年杏花微雨》、《終是蘭因絮果》、《惟願山河永安》是網文熱門大IP,講述的是雍正、乾隆、天啟三個皇帝的愛恨情仇,又因為原著作者寫完這三本書後就封筆了,所以又被網友戲稱為「清宮三部曲」。
十八年前,《那年》電視劇橫空出世,沒有宣發、沒有路透,就那麼光禿禿地上星播出了。起初大家都沒有太在意,因為那年正是清宮劇興起的一年,同期有好幾部清宮劇在熱播,然而誰都沒有料到,這部劇會長紅不衰這麼多年,雍正帝與孝純憲皇后的「純正CP」至今都有人在磕。
按照常理,《那年》大火後,緊跟著就該拍《終是》了,但乾隆帝與孝賢皇后的感情一直存在爭議,有人認為,乾隆帝在位短短四年,卻有後宮佳麗無數,對孝賢皇后並非真心,也有人認為,乾隆帝在孝賢皇后病逝後一直纏綿病榻,是愛到刻骨銘心後才相思成疾,諸如此類,爭論不休,直到最近著名編劇薛千千接下了這個燙手山芋,對原版情節進行了大刀闊斧地改動,《那年》的蕭導在看過劇本後才拍板說要拍。
但具體改了多少、改到了什麼程度,劇組瞞得嚴嚴實實,一絲風聲有不露,吊足了大家的胃口,所以,當《姐姐們的周末》出現對戲的環節時,整個彈幕都炸了。
忽略掉粉絲們的打榜刷屏,客觀立場上,觀眾都給出了極高的評價。
「是我瘋了還是節目組瘋了?這是我不付費就能看的內容嗎?」
「節目組:是這群女人瘋了」
「休閒綜藝突然開始對戲,想想好像也挺帶感的……」
「……」
「我的媽,施蘭這一句『他是我的孩子』連切三種語氣,絕了……」
「施蘭這台詞功底真的牛逼,聽得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實力派演員就是厲害哇,直接腦補畫面……」
「第一種歇斯底里的語氣簡直無腦發瘋,哲妃就是個空有皮囊的花瓶,第二種咬牙切齒帶著狠毒算計,哲妃是個有城府有心計的蛇蠍美人,第三種悲戚婉轉卻又透著不甘心,身份卑微不由己但又想努力往上爬的感覺一下就出來了……」
「臥槽臥槽,人物形象一下就豐滿了!」
「劇還沒開始拍,我已經無敵期待想看了……」
「……」
「林曉人物剖析好厲害,不愧是寫過萬字人物小傳的人……」
「施蘭是真的打算息影了啊,都開始教導後輩怎麼演戲了……」
「文鴛也不錯啊,悟性很高,學得又快,難怪這兩年圈裡的導演都喜歡找她……」
「講道理,文鴛不是科班出身,台詞能有這個水平已經超過很多當紅小鮮肉了……」
「……」
「話說回來,《終是蘭因絮果》馬上就要開拍了,文鴛是不是要退出這個綜藝了?」
「哎????」
誠如廣大網友所預料的那樣,第三期的拍攝已經沒有了文鴛的身影,取而代之的是一張俏麗的面孔,笑起來時明媚又張揚,眉眼間和林容有著七分相似,但林容在看到她的一瞬間就黑了臉。
「姐姐們好,我叫沐雅,大家可以叫我雅雅!」沐雅笑著wink,抬手比了一個耶,顯得活潑又可愛,「今天開始正式加入大家庭,請多多指教~」
知道沐雅身份的施蘭和林曉眼底帶憂地看著林容,不知道沐雅身份的葉依一和呂盈則默不作聲地看向了葫蘊葒。
完了,撞人設了。
第三期的拍攝是在X省的大草原,遼闊到望不到邊際的草原如同海浪一般,風一吹就涌動起碧綠色的浪花,林容一行人乘坐的加長汽車慢慢地行駛在沿邊的馬路上,透過車窗能夠看見高高的牧草被風吹彎了腰,悄悄露出牛羊的角,正是應了那句「風吹草低見牛羊」,偶爾有牧民策馬而過,瀟灑地仿佛連風都抓不住他們。
「額,林容,我們這次的主題是什麼?」實在是覺得氣氛太尷尬,葉依一忍不住開口問道。
林容這才收回看向窗外的眼神,深深吸了一口氣說道:「這次的主題是那達慕大會,是草原上非常隆重的篝火晚會,接下來的五天時間裡,姐姐們可以盡情享受草原上的生活。」看得出來她很想露出一絲笑容,但實在是笑不出來,嘴角扯了又扯,最後還是自暴自棄地擺出了一張臭臉,「希望姐姐們玩得開心。」
「容妹妹,有沒有什麼遊戲或者活動呀?」沐雅笑容燦爛地開口問,水汪汪的大眼睛眨巴兩下,狀似不經意地轉了個完美角度給隱秘在角落裡的攝像頭,「會有騎馬、射箭之類的項目嗎?我不太會哎。」
「沒有,隨意。」林容言簡意賅地回答,一臉冷漠地轉過了頭。
在場的人面面相覷,再沒眼色也都看出來林容和沐雅的不對盤了,呂盈連忙出面打圓場,笑著說道:「沐雅剛來,也不太熟悉我們這個綜藝,咱們和其他節目不一樣,主打一個放鬆,你就當來度假好了,做自己喜歡的事情就好。」內容直白得就差把「沒套路沒劇本」這幾個字宣之於口了。
沐雅眼底的失望一閃而過,很快就又揚起了笑容,轉頭和呂盈說說笑笑:「真的嗎?那真是太好了!我剛拍完一部劇,正愁沒時間休息,參加這次綜藝的名額還是我爸爸特意給我要來的呢……」
「咳。」施蘭輕咳一聲打斷了沐雅的話,笑眯眯地轉移話題,「拍的什麼劇?」
「比不上文鴛姐姐拍的大製作,只是一部小成本的校園劇,我第一次演戲,演得不好,說出來怕姐姐們笑話。」沐雅笑得靦腆又害羞,聲音軟軟的,任誰聽了都會覺得這是個謙虛又乖巧的姑娘。
施蘭不由地在心底誇了一句厲害。
這本來是一個很好的宣傳機會,但直接說劇的名字就會顯得很刻意,而且非常敗路人緣,沐雅非常聰明,這一招以退為進,先是捧了《終是蘭因絮果》,抬高了身價,再半推半就地說出自己的劇是一部校園劇,形成反差,又說自己第一次演戲可能演得不太好,降低觀眾期待值的同時又帶起了他們的好奇心,驅使他們主動去搜索關注她的新劇,這波隱形宣傳堪稱教科書版。
有其女必有其母。沐雅有這份心機,她的母親肯定段位不低,難怪當年能攪和得端木槐和他的原配離婚,不過,段位高又如何?終究沒能過得了老爺子那一關。
施蘭垂眸淺笑,不再理會沐雅,而沐雅也識趣地沒湊在施蘭面前討嫌,轉頭又去和胡蘊葒打關係去了。
不得不說,沐雅是個會來事的,掐著甜甜的嗓音說了一路,句句恰到好處,一開始還因為人設問題對她頗有微詞的胡蘊葒很快和她親熱起來,等到下車的時候,兩個人已經是能手挽著手貼著耳朵說悄悄話的相處模式了。
「容容,你還好嗎?」一下車,林曉就湊到林容身邊低聲問道,「爸爸剛和我說,一開始定的人並不是沐雅,而是《秦舒的情書》的女主角,因為她臨時變卦,節目組一下子找不到替代的人,沐雅作為女二號就頂了上來,等爸爸發現的時候,她的合同已經簽完了……你別生氣,大家的合同都是兩期一簽的,等這兩期拍完就不和她續簽了。」
「兩期,我居然要和她相處整整兩個星期……」林容臉色黑得鍋底一般,幽幽地吐出這麼一句話。
林曉有些無奈,不知從何勸起,就在這時,有人從後面拍了她一下。
「嗨!」沐雅的笑臉出現在兩人面前,她遞過來兩瓶水,「喝口水吧,從車載冰箱裡拿出來晾了一會兒了,現在喝剛剛好。」她直直地看著林曉,眼中神色莫名,「你就是林曉吧?請多多指教了。」她彎起眼睛,笑得一臉純良無害。
林曉莫名覺得背脊有些發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