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再起
2024-05-03 01:19:34
作者: 南方有隻兔
「弘暉若還在,一定比三阿哥長得高些,長得更好看些。」皇后看著燭光搖曳,仿佛看見了自己的弘暉站在不遠處,露出懷念的笑容,「弘暉兩歲時便會認字了,三阿哥根本就比不上他。」她心痛不已,「只可惜,自姐姐死後,皇上待本宮便再不如從前,本宮如今又年逾四十,怕是再難有自己的孩子了。」
剪秋知道這是皇后的傷心事,忙勸道:「娘娘,其實在純元皇后進府之前,皇上待娘娘還是極好的。如今,純元皇后逝世多年……」
皇后含淚帶笑,搖了搖頭:「皇上對本宮再好,都比不過姐姐好,太后也是。到底,是因為本宮是庶出,姐姐是嫡出的緣故。若是,本宮的弘暉還在,他便是皇上的嫡長子,身份是何等尊貴啊!他就那麼死在本宮的懷裡,在那樣的大雨天裡,本宮怎麼喊,都喊不動老天爺……」她淚流滿面,傷心欲絕。
她的孩子沒了,憑什麼別人的孩子一個接一個地出生?都該給她的弘暉陪葬才是!
「娘娘……」剪秋哽咽著扶住皇后,拍著她的後背安撫她,卻說不出一句安慰的話。
另一邊,華妃氣得火冒三丈,恨不得立刻將夏冬春打殺乾淨。
「賤人!竟敢耽誤本宮!」華妃記起闔宮覲見的那一天,「當初本宮就不該聽安陵容的話,大發慈悲留了她一條性命,若那會兒就發落了,哪會有今日之事!那個賤人,怕是一開始就沒想過要幫本宮,早早的就在做打算了!」
這聲「賤人」,也不知是罵的夏冬春還是安陵容。
華妃只覺得自己氣得心口都有些疼了:「本宮就不相信,這夏氏好端端的得寵又懷孕,這其中會沒有安陵容的手筆!」
曹貴人進來時看見的就是華妃盛怒的模樣,忙叫人將溫宜抱了回去,自己走了進去:「娘娘息怒。」
華妃冷靜了些許,看著曹貴人冷笑連連:「你出的好主意,本宮今日在眾人面前做戲,最後卻一丁點的好都沒撈到,皇后和齊妃那兩個還不知道怎麼笑話本宮。甄嬛、安陵容、沈眉莊,你沒一個處理得了,如今夏常在又有了身孕,你倒是說說,本宮該如何息怒?」
局勢艱難,曹貴人一時之間也難有對策,這時候,正聽得周寧海來報,說甄玉隱來求藥。
華妃不耐煩地「嘖」了一聲:「什麼東西,也來本宮面前現眼。」
曹貴人立馬會意,讓人下去狠狠搓磨了一陣甄玉隱。
聽著一聲又一聲悶聲的慘叫,華妃怒火慢慢被撫平了下去,過了大半個時辰,才讓頌芝送藥出去。
頌芝端著藥走到外面,將藥碗用力放在甄玉隱面前的地磚上,眼看著灑了半碗。
甄玉隱面色青白如鬼魅,蝕骨的劇痛讓她生不如死,看見了藥,忙不迭地爬過來,顧不得任何形象,趴著就是猛喝,等到疼痛褪去才反應過來,自己這樣的行為就像一條搖尾乞食的流浪狗,身邊圍著一圈奴才,頓時面色慘白,難堪得無地自容。
華妃,是故意折辱她的。
頌芝將甄玉隱的糗態說笑給華妃聽:「娘娘剛才沒看見,那碧答應就像只貓兒狗兒,餓得狠了,不管不顧地就把臉埋進藥碗裡喝藥,當真難看。」
華妃這才露出半分笑意:「得罪本宮的人,就該是這樣的下場。」
曹貴人坐在一旁冷汗漣漣。
「安陵容的父親,本宮記得是松陽縣丞?」華妃摸著華麗的護甲,眼中閃過一道精光,「江浙一帶一直都是護送軍糧的吧?頌芝,你讓人寫封信給哥哥,下一次,讓哥哥務必親點安陵容的父親去護送軍糧。」
頌芝了解華妃,自是笑著領命下去。
杏花村里,夏冬春仗著有孕,對皇上百般撒嬌,她全然不知安陵容的手筆,只當是老天眷顧她,讓她一朝侍寢就得了龍嗣,漸漸的顯出曾經的幾分張狂來。
「皇上,臣妾這幾日總覺得心慌難受,皇上可要多陪陪臣妾才好。」夏冬春纏著皇上,不依不饒,「聽聞莞貴人那裡有一個納風輪,又香又涼快,臣妾的倚翠殿熱得很,皇上也賞臣妾一個納風輪嘛!」
皇上不動聲色地皺了皺眉:「你懷孕不過一個月,哪來的那麼多矯情,朕看惠貴人懷孕就好得很。」不過,這段時間夏冬春到底是得寵的,皇上也不太好駁她的面子,「朕改明兒讓人送過來給你便是,朕還有事,就先走了。」
夏冬春只聽到皇上答應了她,頓時露出笑臉:「臣妾謝皇上。」
一個妃子,若是蠢笨中帶著嬌憨,確實是得寵的一種方式。但若是蠢笨多於嬌憨,那便是自掘墳墓。
夏冬春得寵,一來是因為出現的時機好,那會兒皇上正厭煩甄玉隱多嘴多舌,夏冬春的出現正好轉移了皇上的興趣,二來也是因為夏冬春那會兒得安陵容調教,在皇上面前表現時分寸把握得當,她雖有些笨笨的,但又笨又憨卻是皇上喜歡的。
而眼下,夏冬春肚子裡揣上了,渾然忘了安陵容的交代,又聽不出皇上的言下之意,連惹皇上生氣了也不自知。
「容兒,這陣子要辛苦你一些了,等回宮之後就好了。」皇上出來倚翠殿,來到安陵容的繁英殿,「她性子矯情,少不得你要多忍讓,若是受了委屈,只管來和朕說。」
安陵容溫柔地笑笑:「夏常在與臣妾交好,又懷著皇上的孩子,臣妾怎麼也不會和她計較的。皇上信任臣妾,臣妾自當盡心盡力。」她定定地看著皇上,忽的抬手落在皇上的眉間,語氣輕柔,「皇上,臣妾不喜歡你皺眉的樣子,若有煩心事,臣妾願為皇上分憂。日日看著皇上這般模樣,臣妾心裡疼得厲害。」
皇上微微一怔,抬手將安陵容的手包進手掌,心裡一陣熨帖:「朕的容兒,最是貼心。」他頓了頓,轉而說道,「華妃,朕不能再冷落她了。華妃的兄長年羹堯正在效命之時,為安定軍心,也為穩固朝堂,朕不得不寬恕華妃。」他知道華妃容不下安陵容,所以自是與她多說一些,「華妃的性子你也知道,往後,你少不得要受些委屈。」
安陵容被皇上拉著在榻上坐下,聞言說道:「臣妾不委屈。」她對著皇上眨眨眼,「臣妾避開華妃娘娘,不見她就是了。」
「小機靈鬼。」皇上抬手颳了一下她的鼻子。
安陵容順勢靠進皇上懷裡,溫聲說道:「只要皇上時刻記著臣妾,臣妾就不委屈。為了皇上,臣妾不管什麼事情都能忍受。」她抬起眼眸,認真地看著皇上。
皇上對上安陵容的眼睛,第一次覺得她生了一雙極其漂亮的眼睛,瞳孔透亮黑潤,如同上等的黑曜石一般,雖不似甄嬛美目多情,卻別有溫雅清秀之美。聽著她抓癢般的語調,心裡驟然沉甸甸的:「朕對容兒,時刻不忘。」
安陵容埋頭抱住皇上,掩去了自己眼底翻湧的情緒。
過了午後,皇上自回御書房召見大臣,安陵容則起身去了閒月閣,甄嬛正在和沈眉莊說著華妃復寵之事:「其實姐姐心裡清楚,華妃再起本是意料中事,不過時間早晚而已。」
「我是怕這日子又要難過了。」沈眉莊蹙眉看向甄嬛,見安陵容進來,忙招手讓她過來,「容兒,你來了。夏常在的身子好些了嗎?」
「她不過是矯情,孕吐又有些嚴重,所以纏著皇上鬧了一通,倒沒別的。」安陵容淺笑著說道,「倒是姐姐你,好端端的怎麼動這麼大的氣?華妃復寵不是我們一早就料到的事情嗎?何苦氣壞自己的身子。」
「容妹妹說的是,眼下最要緊的就是姐姐肚子裡的這一位,旁的咱們都暫且先不管。」甄嬛扶著沈眉莊坐下,笑著摸摸她的肚子,安撫她道,「所以姐姐勿要動氣,好好安胎要緊。」
「他才兩個多月大,是男是女都還不知道呢。」沈眉莊放緩了語氣。
甄嬛忙說:「男女都好,都是咱們的心肝寶貝。」一邊哄著,一邊扶著沈眉莊坐下。
安陵容坐在一旁笑笑,神色複雜地看著沈眉莊的肚子,轉而說道:「今日之事,皇后怕是比我們更頭痛。華妃復寵,難保不會被再賜協理六宮之權,一旦華妃重新協理六宮,皇后的日子就不會像現在這麼好過了。」
「是啊,皇后都不著急,咱們急什麼。」甄嬛點點頭,說道。
「你們倆說得也有道理。」沈眉莊暫且放下此事不提,再又說起今日跳驚鴻舞一事來,「今兒我看你跳舞的時候,可把我擔心壞了,我知道你會跳舞,卻不知原來跳與不跳都是過錯。若你早露一手,她們也不至於用這個來算計你。」
「幸而莞姐姐沒露這一手,不然他們知道了我們會什麼、不會什麼,豈不是更好算計了。」安陵容卻說道,「莞姐姐今日一舞俘獲皇上聖心,超出他們意料之外,更是給了皇上一個驚喜。」
甄嬛抿嘴輕笑。
小夏子突然進來宣旨,說皇上請甄嬛去勤政殿品詩,甄嬛即刻起身去了。
安陵容看了眼沈眉莊的肚子,猶豫了一會兒說道:「眉姐姐,近來身子可有哪裡不適的?」末了又補充道,「我看夏常在有孕,都連連嘔吐,要麼就身子懶怠不願動彈,瞧著姐姐倒是一切都好。」
「我也是這麼想,除了晨起偶爾乾嘔之外,我倒沒覺得哪裡不舒服,甚至都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懷了。」沈眉莊無心一說,卻不曾想自己竟是說出了事實,「想來是懷相各有不同,我這個是個貼心的孩子吧。」
看著沈眉莊摸著肚子一臉幸福的模樣,安陵容怎麼也說不出口,只同她說道些旁的。
入夜,華妃侍寢的消息傳遍了各宮。
「皇上到底還是心疼娘娘的,哪怕是夏常在有孕,還是要趕著來見娘娘。」頌芝喜氣洋洋地給華妃打扮,嘴上跟抹了蜜一樣,「奴婢瞧得真真的,今兒在九州清晏,皇上滿心滿眼的都是娘娘呢!」
「就你嘴甜。」華妃嬌媚地覷她一眼,心情極好,全然看不出午後那會兒氣得發瘋的模樣。
「說來倒也稀罕,今日連敦親王都來替娘娘求情了。」頌芝專撿著好聽的說,「他這個人平時一向倨傲,連皇上都不放在眼裡。」
華妃好似全然忘記了白日裡的事情,說道:「敦親王有倨傲的本錢,他的生母溫僖貴妃是孝昭仁皇后的親妹,而當今太后曾是孝昭仁皇后的校書侍女,當年九王奪嫡,十爺所交好的八爺、九爺、十四爺都遭貶斥,唯獨他還留著親王的爵位。眼看著皇上登基,他哪能咽的下這口氣。」
「那他還肯幫著娘娘?」頌芝有些奇怪。
華妃輕笑一聲:「他這哪裡是幫著本宮啊,是順水推舟賣本宮哥哥人情罷了。先帝在時,敦親王曾與哥哥和十四爺共事,一起處理過青海事務,算是有幾分交情吧。」
華妃在清涼殿裡高談闊論,殊不知皇上此刻就站在殿外,一字不落地全聽見了。
蘇培盛立在一旁,小心打量著皇上的表情,連呼吸都放輕了,生怕皇上下一刻就發作起來,裡頭華妃還在說著今日要穿什麼顏色的寢衣,外頭卻是一片沉重的空氣。
「告訴華妃,朕晚些時候再來。」皇上冷著臉,渾身都散發著寒氣,默不作聲地轉頭就走,「不必告訴她朕提前來過。」
蘇培盛在心裡替華妃默哀了一瞬,點頭應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