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承寵
2024-05-03 01:18:48
作者: 南方有隻兔
「聽聞沈貴人很得皇上喜歡呢!」豆蔻從外面領月俸回來,小嘴嘚啵嘚啵地說著近日宮裡的新聞,「沈貴人喜愛菊花,皇上就賞了好些名貴的菊花給她,還把常熙堂改成了存菊堂。」豆蔻湊過來,輕聲同安陵容說,「小主,有件趣事兒。」
安陵容喝著溫補的藥,聞言抬起頭來,笑著點了點豆蔻的鼻子:「小機靈鬼,又打聽到什麼了?」
豆蔻咧開嘴一笑,繼續小小聲地說:「前幾日,花房的奴才培育出了稀罕的綠菊,皇上一高興就全賞給了沈貴人。花房的奴才正得了令,搬著花往咸福宮去呢,碰巧在御花園被華妃娘娘瞧見了,頌芝說了句,『瞧花房的人急匆匆的,肯定是送到咱們翊坤宮去的』,便叫人放到眼前了,結果一聽,竟不是給自己的,哈哈,丟了好大的臉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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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陵容恍惚想起來,前世是有這麼一遭事情,但也記不大清楚了,那會兒自己整日裡沉浸在還沒輪到自己侍寢的焦灼之中,對旁的事兒壓根就不關心,所以這會兒聽起來倒覺得新奇。
「說起這個,那日奴婢也聽到些動靜。」蒔蘿停下手裡的動作,說道,「翊坤宮裡忙慌慌的,半天不到的功夫就把原先擺在宮裡的菊花全都給搬了出去,聽說華妃還在宮裡喊著『以後翊坤宮上下絕對不能再出現菊花』,想來,怕是已經記恨上了沈貴人。」
安陵容放下藥碗,擦了擦嘴角:「難怪這幾日,麗嬪回來都是一臉的疲憊,想來是華妃這次氣得狠了,不大好哄。」
蒔蘿將藥碗收了下去。
「莞常在的病如何了?」安陵容又問。
豆蔻年幼,長得圓潤可愛,扎在人堆里,誰都樂意和她說上幾句話,安陵容便從不把她拘在宮裡,任由她到處跑,倒是成了個小小萬事通。
「上個月,皇后娘娘身邊的剪秋姑姑特意去看莞常在,聽說莞常在病得起不來床,整日裡的吃藥,飯也吃不下,人都消瘦了。」豆蔻一時惋惜,「可嘆沈貴人和莞常在入宮後情同姐妹,現下一個久病難愈,一個卻是恩寵不斷,當真讓人唏噓。」
安陵容樂了:「小丫頭,你懂什麼,還唏噓呢!」
蒔蘿進來時,安陵容正和豆蔻鬧著,她忍不住溫柔了眉眼。
何曾想過,以前自己和妹妹身陷在虎狼窩裡,每日裡不是殺就是搶,為了活命,踩在別人的屍體上喘氣,居然也會有今日這般輕鬆愜意的時光。
她們姐妹倆能夠遇見小主,當真是上輩子積了大德。
「小主,眼下新人里,除了年幼的淳常在,只有您和莞常在還未侍寢了,小主可怎麼打算呢?」蒔蘿真心實意地替安陵容打算著,「奴婢知道小主這是為了避寵,但眼下……」
安陵容溫柔一笑,拉過蒔蘿和豆蔻的手說道:「我知道你們倆都擔心我,想著我是處處學莞常在,她是新人中的翹楚,說話做事總有據可依。」見兩人面色赧然,安陵容也不惱,「我知道,現在宮裡很多人都在說這樣的話,但是你們別急,馬上就會輪到我侍寢了。」
安陵容看向窗外,眼看著冬天馬上就要來了,她等的時機也差不多了。
又過了幾天,麗嬪身邊的翠柳過來傳話,讓安陵容午後到翊坤宮去拜見華妃娘娘。
安陵容自是應下。
「小主,現在便是你說的時機嗎?」蒔蘿看著安陵容漫不經心地描眉,輕聲問道。
安陵容透過鏡子看她,眼中帶笑,笑意卻不達眼底:「我是麗嬪宮裡的人,也是華妃麾下的人,能不能侍寢、何時侍寢,自然是要聽華妃的意思。」
蒔蘿想明白了這一層,臉上卻沒有笑意,只覺得心疼:「小主當真是委屈了。」
安陵容卻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不委屈。」比起前世受制於皇后,現在這些根本算不上什麼。
這是安陵容這一世第一次進翊坤宮,剛踏進主殿,撲面而來就是歡宜香的氣味,想起這香的配方,安陵容不禁一陣屏氣。
進得偏殿,香味微微淡了一些,安陵容才小口小口地喘著氣緩過來。
「怕什麼,倒像本宮要吃了你似的。」華妃的聲音懶懶地想起,她靠在貴妃塌上,端是韻味十足,「周寧海下手沒個分寸,倒是嚇著你了,病可大好了?」
安陵容瞳孔一縮,面上只做什麼都不知道,露出一片茫然之色:「周公公何時嚇著嬪妾了?」
看著安陵容呆呆的模樣,華妃眯起眼睛看了她好一會兒,才淡淡露出笑容:「沒什麼,本宮還以為周寧海剛在外面教訓小宮女大聲了些,嚇到妹妹了。」
麗嬪和曹貴人在一旁直笑,只當安陵容愚笨。
翻過福子這一篇,才說起正事。
「娘娘今日借著沈貴人遲到的事情,罰了她兩個月的月俸。」麗嬪眼裡是藏不住的笑意,「她那般心高氣傲,這次算是跌了個跟頭。」
華妃揚起嘴角笑笑:「本宮瞧著她那一副故作清高,又不得不在本宮面前忍氣吞聲的模樣,心裡就是痛快三分。」
連日來華妃都不怎麼高興,今天好不容易露一回笑,忙捧著逗趣:「連帶著敬嬪也跟著沒臉,到底是從娘娘身邊出去的人,娘娘發了話,她是半句都不敢反駁。」
華妃拿著玉輪滾臉,笑意更深:「本宮身邊的人,哪怕是條狗,也得聽本宮一輩子的話,否則,別怪本宮不給活路。」說罷,又看向一言不發的安陵容,「你是個聽話的,本宮沒開口讓你侍寢,就老實待到今天,你的忠心本宮已經知道了。」
安陵容起身跪地:「嬪妾以後依靠娘娘,自然事事都要聽娘娘的。後宮之中,唯有娘娘有資格獨占恩寵,嬪妾不求別的,只求能在宮中活著。」
華妃滿意地笑了:「跟著本宮,你不僅能活著,還能好好地活著。」
「是。」安陵容低垂著頭。
麗嬪懶懶地撥著護甲,不甚在意。
但曹貴人卻不知怎的心頭突然湧起一股不安,她的直覺告訴她,眼前這個女子全然不似她看起來的那般柔弱,而是暗藏獠牙與利爪,一旦有機會,便是取人性命的狠招。
華妃安排了安陵容今晚侍寢,讓她回去好好準備,又揮退了麗嬪和曹貴人,逕自休息去了。
回去的路上,麗嬪同安陵容說道:「你初次拜見娘娘就遲了兩個月,娘娘也不怪你,今兒個瞧著,似乎還很喜歡你。」她絮絮說著,「方才頌芝同本宮說,我們去之前,娘娘看了這個月敬事房的記檔,沈貴人和富察貴人侍寢次數多了些,就惹得娘娘不高興了,你一來,娘娘就笑了,還真是個福星。」
說著,麗嬪也露了笑意。她這幾日哄著華妃,實在是哄得頭都大了。
安陵容露出憨憨的笑:「想來是因為嬪妾出身低微,娘娘覺得能逗個趣兒吧!」
麗嬪噗嗤笑出聲來,伸出手指點點安陵容的額頭:「你啊。」
安陵容笑著受下,轉頭就不著痕跡地擦了擦麗嬪碰過的地方。
她厭惡一切把她當玩意兒的人,可是,如今的她卻不得不把自己的位置放在玩意兒上,去討好華妃、討好麗嬪。
但是,這只是暫時的。
馬上,就會有所改變了。
當天晚上,皇上果然翻了安陵容的牌子,太監過來宣旨時,喜氣洋洋地說了一堆好聽的話,又讓侍寢嬤嬤教了她不少規矩。
入了夜,氣溫越發地降下來,但養心殿裡燒了地龍,溫暖如春。
安陵容被宮人們伺候著洗澡,記憶不受控制地回想起前世,自己突然被召幸,突如其來的巨大喜悅混著天子之威下的恐懼,以及皇上掀開被子第一眼看向她時的淡漠,讓她止不住身體的顫抖,以至於被原樣推出養心殿,讓她一度成為後宮的笑話。
那個時候,還有一個余答應處處壓她一頭,明明只是倚梅園小小一介宮女,冒領身份得了恩寵,卻不知收斂,讓人拿來做比較,顯得她處處不如人。
那段時間,當真是昏天黑地的歲月。
安陵容閉上眼,不願再去回想。
「小主,可以了。」蒔蘿的聲音低低地響起,她伸手將安陵容扶出水來,將她身子頭髮擦乾,又拿出安陵容自製的香露,拍了點在脖子和鎖骨處,再由宮人們用寬大的被褥將她包裹起來。
眼看著安陵容被抬進養心殿,蒔蘿不由自主地握緊拳頭緊張起來。
「安答應柔若無骨,皇上定會喜歡的。」侍寢嬤嬤寬慰蒔蘿道,「你且去外間等候吧,晚點裡面要是叫水了,你還得進去伺候小主呢!」
蒔蘿俯身,謝過司寢嬤嬤。
養心殿的寢殿是熟悉的滿目金黃,地龍燒得恰到好處,安陵容被抬到龍床上放下後,寢殿裡就只剩下了淺淺的呼吸聲。
她不敢睜眼,但灼熱的注視卻讓她不得不睜眼。
一睜開眼,安陵容就撞進了深邃的黑瞳,她心頭一跳,不忘調整自己的聲線,怯怯地喊了一聲:「皇上……」
似是頂不住皇上的目光,安陵容羞紅了臉,側身微微蜷縮了一下。
這一動,她就薄薄出了層汗,那一星半點的香露就慢慢散出了香味來。
皇上眼眸幽深起來,俯身在她脖頸處聞了一下:「你好香啊。」就是這個聲音,讓他心心念念想了許久,這般湊近了聽,更像了。
安陵容前世能夠盛寵不衰那麼多年,自然是有些侍寢的手段的,她知道怎樣能讓皇上開心,怎樣又能讓皇上滿足,但她不能給的太多,得慢慢來。
火紅的燭光映著明黃的帷幔,青澀的嬌羞和天真的魅惑交織在一起,揉成驚心動魄的美。
皇上失了神。
他自問不是貪戀床笫之歡的人,此刻卻難以抑制。
一覺睡醒,皇上久違地精神頭十足,看著不知何時依偎到他身旁的安陵容,神色複雜地摸了摸她的臉。
安陵容疲憊地眨眨眼,半眯著,朦朧嗚咽著:「皇上,臣妾當真受不住了……」
皇上喉嚨一滾:「睡吧,朕去看會兒摺子。」
安陵容迷迷糊糊地趴在皇上身上不讓他走:「皇上這床太大了,臣妾一個人睡著害怕,皇上別走。」
皇上啞然失笑。
還沒等他說話,安陵容又嘟嘟囔囔地說:「皇上睡不著,臣妾唱歌給您聽吧,臣妾以前在家時,母親就是這麼哄臣妾睡覺的。」
皇上被她磨的沒有辦法,見天也還早,就躺了回去,就當是哄小姑娘了。
「快睡吧,好長大,長大坐馬飛跑……快睡吧,好長大,長大把弓拉響……」安陵容的聲音糯糯的,軟軟的,卻聽得皇上心頭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