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懲戒
2024-05-03 01:18:46
作者: 南方有隻兔
頌芝作矜輕輕咳嗽了一聲,打斷了三人的談話,見是華妃,甄嬛沈眉莊還有夏常在都齊刷刷地跪拜了下去,安陵容守著禮數俯身行了半禮,而後在華妃身後站定。
「秋來御花園風景如畫,好好的景致卻被人給打擾了,真是掃興。」華妃語調平平,倒是沒聽出幾分生氣,她視線落在瑟瑟發抖的夏常在身上,眼中閃過一絲笑意,「夏常在好大的威風。莞常在與你同為正六品,沈貴人位分在你之上,竟也如此狂妄。」
夏常在猛地一個激靈,低著頭,不敢回話。
「罷了,本宮也沒那個興致賞景了。頌芝,回宮。」華妃微微嘆氣,似是作罷,見夏常在鬆了口氣後,語鋒一轉,「闔宮覲見第一天就鬧事,夏常在,你便在這裡跪上一個時辰再起身。周寧海,你留在這裡看著。」
夏常在腿一軟,癱倒在地,回過神來後不住求饒。
華妃舒坦了吐了口氣,又看向另一邊的甄嬛與沈眉莊:「夏氏以下犯上,意在宮中無禮,本宮今日算是小懲大誡,只是,所謂一個巴掌拍不響,你們二人也逃不了干係,好好閉門思過去吧。」
雖是聲音輕緩,落在甄嬛和沈眉莊耳朵里卻是如同驚雷一般,兩人同聲應是。
料理完,華妃回眸看了眼景仁宮的大門,止不住地笑了兩聲,邁開步子離開了長街,安陵容緊跟著走了上去。
她從甄嬛身邊緩緩走過,就像在和前世的自己告別,徹徹底底走向了另一個人生。
「可有嚇著?」華妃在前頭慢悠悠地走著。
安陵容面帶恭敬:「嬪妾不怕。」見華妃挑眉看過來,她正色,一本正經地說道,「娘娘得皇上看重,手握協理六宮之權,自然有管教訓誡嬪妃的職責。偌大後宮,若一味溫婉賢良是治不了的,必要時的雷厲手段是不能少的,娘娘英姿,嬪妾只有敬佩的,何來嚇著一說?」
華妃頓時舒心,對著安陵容說話也溫柔了不少:「你既然成了本宮的人,本宮自然會對你好,原想著帶你去御花園逛逛,這會兒本宮被攪擾了興致,也懶得去,你自去玩兒吧,明兒再和麗嬪一道來翊坤宮說話。」
安陵容面露羞怯的喜色,帶著蒔蘿朝御花園走去。
頌芝悄悄抬頭看了眼華妃的神色,摸准了她的心情,討巧地說道:「安答應倒是有幾分聰明,娘娘慧眼識珠,日後定能再多一條臂膀。」
華妃也很是滿意:「腦子倒是靈光,就是門第不高,身上總帶著點小氣,本宮少不得要多提點她一些。」她心裡自然另有盤算,「這幾年,曹貴人越發的心大了,本宮不得不敲打敲打她,這安氏要是能培養起來為本宮所用,本宮手下,她與曹貴人便能互相牽制,一個都別想逃出本宮的手掌心。」
頌芝自是一番恭維。
而這邊,等到華妃離開後,甄嬛和沈眉莊也攜手忙慌慌地離開了長街,就近躲進了御花園避嫌,周寧海則押著夏常在在一旁跪下,還故意高聲說道:「夏常在可得跪好了,我家娘娘向來是最重禮數的,你若是錯了規矩,小心娘娘罰得更重。」
長街上人來人往,誰路過了都要看上一眼,夏常在只覺得無比羞憤,一邊跪一邊哭。
繪春躲在宮牆角偷聽,面色狠狠一抽,連忙回宮稟告皇后去了。
「華妃在景仁宮門口就發落了夏常在,又讓她這樣跪著,這是明晃晃打娘娘您的臉呢!」繪春憤憤不平。
「夏氏不懂事,發落就發落了吧。」皇后隨手翻著手裡的書,面色冷淡,全然沒有了方才闔宮覲見時的笑意,「倒是福子,本宮有兩日沒她的消息了。剪秋,你讓人去翊坤宮打聽打聽,可是華妃罰她了?」
福子是前些時候,皇后親自賜給華妃的宮女,花一般的容貌和年紀,為的就是給華妃添堵,運氣好了,說不準還能被皇上看上,只是這幾日不知怎麼的,突然沒了消息。
剪秋應是,轉身出門,路過景仁宮門口時,聽見夏常在一聲聲的求救,眼不斜腳不停地就略了過去。
皇后娘娘定了夏氏「不懂事」,這枚棋子自然是被踢出局了。
御花園裡,甄嬛和沈眉莊心下惴惴,對方才的事情猶在害怕,小聲地說著什麼,突然聽見宮人一聲尖叫,走在小路上的安陵容也被嚇了一跳。
沈眉莊攔下一名太監回話,厲聲呵道:「你好好說話,不要嚇著別人。」
太監咽了口口水,說道:「小主,奴才是御花園的,奉管事的命前來查看御花園各個水井是否有水,沒想到剛來到這兒,就看見井裡有、有……」太監似是怕極了,怎麼也說不下去了。
甄嬛眉心一蹙:「我過去看看。」
沈眉莊連忙攔她:「你別去,小心有不乾淨的東西。」
「放心,我去瞧瞧就來。」甄嬛不以為意,執意要看。
安陵容眸光閃爍,邁步從樹蔭後走出來,一把拉住了甄嬛的手:「莞姐姐還是別看的好,這宮裡腌臢事太多,若是因為好奇而衝撞了,反倒得不償失。」
安陵容冷不丁地出現,嚇了甄嬛一跳。
「這位是,安妹妹吧?」沈眉莊認出了安陵容,掛起一貫的笑容問候道,「安妹妹也在御花園閒逛,倒是很巧。」
「不巧,妹妹是特意來尋二位姐姐的。」安陵容鬆開拉著甄嬛的手,轉而看向那太監,冷聲說道,「你家管事的沒教過你,回主子的話不要遮遮掩掩嗎?若是莞常在因為你,今日被髒東西衝撞,你可擔待得起?」
甄嬛和沈眉莊面面相覷,竟都被安陵容身上的氣勢給驚了一下,但兩人到底門第貴重,歷經世事,故而面上皆是沒有顯露半分。
那太監嚇得立刻雙膝跪地,老老實實回話:「小的知錯。小主們可千萬別往前去看,那井裡,有死人。」太監抖了抖,「怕是已經好幾日了,人都泡得浮腫了……」
「行了,不必說了。」安陵容見甄嬛臉色發白,沈眉莊也面色僵硬,連忙打斷,「此事重大,你趕緊去稟告皇后娘娘和華妃娘娘。」
太監連忙應聲退下,一路朝著景仁宮去了。
「今日多虧了妹妹提醒。」沈眉莊謝過安陵容,「日後都是姐妹,常在宮裡坐坐,我們一道兒說說話。」
甄嬛借著沈眉莊的力氣才不至失儀,對著安陵容扯扯嘴角:「安妹妹方才說,是特意來尋我與眉姐姐,可是有什麼事情?」
安陵容定定地看著甄嬛,良久後才說道:「莞姐姐美貌,沈姐姐端秀,此次進宮的人中,屬二位姐姐最出眾。需知,槍打出頭鳥,這後宮就是個吃人的地方,若是恩寵太盛、鋒芒太過,定會被人視作眼中釘,今日之事,難保日後不會應驗在二位姐姐身上。」
今日,夏常在被罰跪在前,又有宮女溺斃在後,哪一件都算不得是好事。
沈眉莊慢慢皺起來眉頭,甄嬛卻是若有所思。
安陵容無意說太多,只淡淡行了一禮後便離開了御花園。
甄嬛與沈眉莊攜手踱步回宮,路上,兩人說起此事,沈眉莊不以為意,甚至揣度安陵容的用意:「以你我二人的姿色,得寵是遲早的事情,安答應是華妃的人,怕不是華妃忌憚我們二人日後會分了她的恩寵,特意讓安答應來敲打我們。」
甄嬛卻想得更深一層:「看華妃方才發落夏常在的利落手段,怕是她在宮裡勢力不小。眉姐姐,你我初入宮,還是別與她爭鋒為好。」
「我自不會撞在她的槍口上,只是,若入宮不為了恩寵,又該為了什麼呢?」沈眉莊眼中充滿著對未來的期許,在陽光下閃閃發亮,「若皇上瞧得上我,怎麼的我也是要爭一爭的。」
甄嬛滿腹心事地點了點頭。
沈眉莊卻渾然不覺:「按照規矩,自明晚起,新小主們便要預備著侍寢了,這頭一份的恩寵大家都卯足了勁兒,妹妹可別想旁的事情了。」
甄嬛勉強笑了笑:「那姐姐快些回宮罷。姐姐是貴人,說不定就是第一個侍寢的呢。」
沈眉莊嘴角含羞一笑,嗔怒地瞪了一眼甄嬛。
這邊,安陵容步履匆匆地回到了啟祥宮,一副嚇壞了的模樣,正碰上要出門的麗嬪,自然惹得她一番詢問。
在得知安陵容在御花園看見了死人,麗嬪臉色一白,轉而眼珠子一轉,收回了要去翊坤宮的心思,趕緊揮手讓安陵容回梓椿閣休息,再讓翠柳灑香灰和食鹽去去晦氣。
安陵容在蒔蘿的攙扶下回了梓椿閣,眼角沒有錯漏麗嬪那顫抖的雙手,眼中划過一抹冷意。
麗嬪,對不住了。
我必須要活下去。
福子的死在後宮平靜的水面砸開了一小圈漣漪後就沒了動靜,反倒是一連嚇倒了兩位新人。
「今日新晉的宮嬪可以侍寢了,皇上還打算去華妃那裡嗎?」景仁宮裡,皇后試探著皇上心意。
皇上沉聲:「你是在試探朕的心意嗎?」
皇后笑容一頓,轉而說道:「臣妾不敢揣測聖意,還是請皇上翻牌子吧。」抬手,召來敬事房的太監。
綠頭牌被捧到了皇上面前。
皇上面上看不出半分歡喜,眼眸深深,一一從綠頭牌上略過,並沒有看到自己想要的那一個,頓時不悅:「莞常在的牌子呢?」
敬事房的太監麵皮一僵,戰戰兢兢地回道:「回皇上的話,今天午後,太醫院來人稟報,說莞常在心悸受驚,突發時疾,需要隔斷靜養。」
「心悸受驚?」皇上眯了眯眼,聲調微微拔高。
「華妃當著莞常在和沈貴人的面發落了夏常在,罰她在長街足足跪了一個時辰。」皇后緩緩說道,見皇上不以為意,又繼續說道,「再加上,華妃身邊的福子不明不白地掉在井裡了,莞常在路過御花園,怕是不小心衝撞,嚇著了。」
皇上抬起頭看向皇后,重複了一遍:「不明不白的?」
福子他是見過的,那日去華妃宮裡,有個嬌俏玲瓏的宮女站在門口,身形瘦弱,楚楚動人,他問了兩句,不過是個十七歲的小姑娘,瞧著很是鮮嫩。
「華妃怎麼說?」皇上略微一想就想明白了關竅,面上隱怒。
「說是失足。」皇后連忙換上惋惜心痛的表情,「可是江福海覺得有不妥的地方。」
皇上忖了片刻,沉沉說道:「宮女好歹也是出身八旗的,華妃……」皇上為難地嘖了一聲,把問題拋給皇后,「你好好查查吧。」
皇后鄭重應是。
皇上繼續掃視綠頭牌,眉頭一跳,更不高興了:「怎麼,安答應的牌子也沒有放上來?」
聽出皇上語氣里的怒氣,敬事房的太監冷汗直下:「回、回皇上,麗嬪娘娘差人過來說,安答應自上午從御花園回來,午後就一直高熱不退,故而不能侍寢。」
皇上面色陰沉,徹底動了怒,手裡的玉珠串甩了甩:「華妃這次實在是太魯莽了,皇后定要將事情查個水落石出才好。」
「是。」皇后低頭,用力壓下嘴角的笑意。
皇上緊蹙著眉,目光游離在各個綠頭牌之間:「莞常在和安答應都病了……」
「沈貴人倒是沒事。」皇后提了一嘴。
皇上抿著嘴,伸手將沈眉莊的牌子翻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