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秋汛遷徙

  下山的過程中，烏雲堆積，大軍壓城一般，迅速將整片天地包圍起來，顛倒日月，整個白晝霎時間陷入一片昏暗的境地。

  余狸咬牙，豆大的雨點砸在身上，黏糊糊的滋味實在不好受，但如果山下的財產有什麼損失，或者人員傷亡嚴重。這更加讓她接受不了，所以她狂奔疾走，一點不甘於人後。

  

  山路泥濘，不像後世有青石台階，這裡要麼是堅硬的岩石，要麼是泥地，只能自己留意不摔下去，還好余狸早已熟悉這片地帶。

  「快來幫忙將牛羊往山上牽！」沿河的族人看到救兵過來，立刻揮手疾呼，可惜風大雨大，叫喊淹沒在自然的咆哮聲里。

  余狸一行人下山幫忙，沿河的人抱著、背著東西，一個個急急忙忙往山上搬運。

  「這麼大的秋汛，只有我很小的時候見過一次，怎麼今年偏偏又來了。」青夷急得團團轉。

  十多年前那次洪水堪稱災難，在族人心裡留下深深的陰影。

  扶餘族好不容易重建，成為第一部落，今年有了余狸提供的技術，大家都歡歡喜喜迎接冬天，沒想到會在秋天遇到這樣的天災。

  大雨中，余狸看到遠處堅毅挺拔的身影，連忙拍了拍青夷的肩膀：「我們一起上前幫忙！」說完，立刻迎上前去。

  發生這麼大的事，相昀作為族長，早就投入搬運中，他和族人一起將東西捆起來，正拉著繩子往上面走。

  余狸和青夷上來幫忙，的確減輕了一些負擔。

  相昀眉頭緊皺，中間凹陷，像豎起來的「一」字。眼下，他正彎腰，肌肉虬結，整個人充滿了力量和鎮定，讓人不由自主地沉靜下來去相信他，跟隨著他的腳步行動。

  「余狸，你給我上山去，不要下來！」相昀拖動繩子，大聲吼道。

  「你自己說的，我是你花牛羊買下的，是扶餘族的人了。」余狸眼前不停流過雨水，「憑什麼扶餘族遭受天災，整個部落的人都在幫忙，我卻要置身事外！是因為你不把我當自己人，還是覺得我只是個孱弱的女人？」

  相昀側過臉，看了一眼身旁被雨水沖刷模糊的身影，一瞬間，心中被重重叩擊，眉頭也因此有一些舒展。

  余狸一點沒有放鬆，整個人緊繃起來，牙關緊咬，跟隨族人一起拖動繩子。

  暴虐的大雨公平的落在每一個人身上，卻沒有打垮他們中的任何一個人。

  山上的途中，有人腳底一個打滑，差點將一行人都拽下山去。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他驚魂甫定，忙不迭吼叫，從聲音可以聽出顯而易見的驚慌。

  「給我閉上你的嘴！如果你覺得自己不行，就趁早給我放手退出！」相昀呵斥道。這次搬運的東西太多太沉，一個不小心，可能連累整組人，容不得這樣的事再次發生。

  他的聲音沉重威嚴，某些時候能夠震懾別人，但在這種時刻，也能奇異的安撫人心。

  停頓片刻後，那個男人大聲道：「我不會退出，我準備好了！」

  大家這才繼續前行。

  這一次意外之險，也給余狸敲響了警鐘，在使勁的同時，她分出一小部分心神留意腳下，每一步路都踩得嚴嚴實實，哪怕草鞋上早就遍布淤泥。

  等搬運到山上，好些人都癱坐在地，不是身體上極端疲憊，而是心理上遭受了驚嚇打擊，讓人在安全之際，忍不住想要喘息修養。

  相昀絲毫沒有放鬆，脫下身上濕透的獸皮，隨手往洞口一扔，露出精壯的肌肉，還有上面勳章一般的傷痕。

  「還有力氣的人，立刻跟我下去！」

  余狸站了起來，抹了一把臉，緊跟其後。在這幾個月里，她的身體早就調養好，不像在奚木族時那樣孱弱，加上不停的勞動，力氣也不弱於絕大部分女人。她心理強大，連穿越到原始部落都能接受，這次搬運根本不可能過度驚嚇，她還有信心和精力再來幾遍。

  相昀沒有回頭，說完就往山下跑，等到了平地，才發現余狸竟然跟了過來。

  「很好。」他只是簡單地對余狸說了這兩字，沒有過多的誇獎，但依據他惜字如金的作風，這兩個字已經極為難得。

  沿河的族人看到相昀，仿佛看到了定海神針，原本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一個個也都紛紛冷靜下來。

  「都給我出來上山，別縮在裡面等死！」相昀怒道，將不肯遷徙的人從屋裡脫了出來。

  說是屋子，不過和簡易的大棚也沒有什麼區別。這樣的棚子對後世的人來說，看都不會多看一眼，但對原始部落的人而言，卻是難得可貴的財產，讓他們難以忍心割捨。

  還好心存僥倖的人不多，且被相昀罵了之後，都聽話地開始搬運。

  大雨傾盆，河水開始不停上漲，不過來往一趟的時間裡，已經漲了有一個指節那麼高。可想而知，不用多久，只需隔夜，沿河的人與物都會被沖刷乾淨，片甲不留。

  余狸看著人們抱著、背著東西，心想：要是能夠種植葛麻、棉花之類的植物，現在就能打包搬運，運輸起來會更方便。不過這不是短時間內能夠解決的問題，少說也要等到來年，收集好種子，開闢土地播種。

  余狸收回心神，準備去幫一個婦人搬運，她剛跑近，就看到這個婦人朝著河邊走去。

  余狸臉色大變，叫道：「你做什麼，河邊危險！」

  原來一塊獸皮被大水沖走，婦人仗著自己會水，放不下這塊珍貴的獸皮，準備游到河中央去撿回來。

  余狸的心頓時揪了起來，看到婦人游泳姿勢嫻熟，這才稍稍放下心來，還沒等她徹底鬆一口氣，河水突然變得湍急起來。

  扶餘族大多居住在河水下游，一時片刻還不明顯，可雨下到現在已經有一段時間，上游積蓄了一定水量，開始滔滔不絕的往下流沖刷滾來。

  「不——」余狸眼睜睜看著河水捲起，將婦人連同獸皮一併吞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