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2024-07-24 00:10:25 作者: ENERYS

  門後面的屋子裡是一片漆黑。文烈輕輕拍了兩下手。兩盞水晶吊燈亮了起來,把整個房間照得富麗堂皇。

  

  吊燈下面,擺放著一張圓形會議桌。圍繞在桌旁的,則是十二把紅木雕花扶手椅。文烈慢悠悠地走到其中一把椅子旁,緩緩坐下,把木杖攥在手心裡。

  黑枯的手指摩挲著瑩白的象牙柄。

  「過來,坐。」老人用目光指了指旁邊的一把椅子。

  趙柏立在原地,紋絲不動,仿佛根本沒有聽見似的。

  文烈沒有再講話,而是用手指點了三下桌子。不一會,一名著裝靚麗的女性便走上前來,低著頭垂著眼,給文先生和另一位未入座的賓客斟了茶。

  「古往今來,」文烈端起茶杯,視線射向門口站著的人,「大事都是坐著談成的。上至國約、貿易協定,下至政策法規修訂與國土規劃企劃,無一不是我們坐在談判桌旁一個字一個字地談完的。」

  杯底磕在陶瓷杯墊上,清脆的聲響敲擊著耳膜。

  趙柏輕笑,沒有理會他這通廢話,冷著聲音單刀直入:「你對簡楊做了什麼?」

  文烈笑了笑,啜了一口茶。

  「能問出這個問題,就說明你還不知道你最應該知道的事。」文烈從容放下茶杯,從桌子下面拿出一個透明文件袋,「十六年前深藍福利院的那場燒毀了大部分關鍵證據的火災,一直讓你耿耿於懷,是不是?」

  「孩子,看看吧。」老人把資料遞到趙柏面前,「到底是誰,斷送了幾百人的生命,又讓真正該坐牢的人逍遙法外。」

  趙柏將信將疑,但還是拿起文件袋,打開,瞄了一眼。

  袋子裡是一沓整整齊齊的A4列印紙,手摸上去,還能感覺到一點熱度——這大概是幾分鐘前剛印出來的。趙柏把這沓厚厚的文件取出來拿到眼前,翻開第一頁。

  第一頁上只有中間印了一張黑白照片,照片上的大部分空間都被鍋碗瓢盆和各種菜品所占滿。可以看出,這張照片拍的應該是某處的廚房。然而就在照片左下角的擁擠的地櫃中間,卻趴著一個穿著白襯衫的人。

  趙柏眉頭緊了緊,再一次細緻地把照片裡的人琢磨了一遍。

  看體型,應該是個男孩。男孩年齡不過十歲,卻偏偏瘦得不像個健康的孩子,趴在地板上時,甚至能從襯衫的稜角中露出蝴蝶骨的形狀。

  這個孩子是誰?他在廚房裡做什麼?

  一旁的文烈似是看穿了趙柏的疑惑,擺擺手道:「看下一張。」

  趙柏瞥了他一眼,手上翻了個頁。第二張照片與雜亂的第一張完全不同,上面只有一個孩子的臉,以及,孩子正在拿著小刀割電線的手。

  趙柏身形一震,心裡瞬間掀起驚濤駭浪。

  這張臉,雖說又小又稚嫩,但上面那雙深墨色的眸子卻是趙柏無比熟悉的。那個人的五官與照片裡的面龐逐漸重合在一起,將這個令人難以置信的事實狠狠砸在趙柏面前。

  「十六年前,深藍福利院意外失火,而這『意外』的起因,則是廚房電線絕緣層脫落所導致的短路與小範圍火災的擴張。」

  「割掉絕緣層的人,正是簡楊。」趙柏呢喃道,而後又嗤笑一聲,「但是,光憑這兩張照片是不能下定論的,因為無法證明其拍攝地點是深藍福利院的廚房。」

  文烈未言,只是用手指示意趙柏再翻一頁。

  第三頁上印著一張鑑定報告單,被鑑定對象為一把於火災突發地點發現的小薄刀,鑑定內容為刀刃上的殘留物以及刀柄上的指紋,而鑑定結果,則是白紙黑字上印著的兩行大字:

  「殘留成分與深藍福利院廚房西側被割掉的電線絕緣橡膠相同。」

  「刀柄指紋為正握,經資料庫對比,確定指紋所有者的姓名為『簡楊』。」

  手心的薄汗洇濕了紙背。

  「這些本應存在於市局檔案庫的資料,都已經被我妥善處理掉了。」文烈清了清嗓子,「正因如此,你才能有機會見到一個自由清白的簡楊。我所做的,只不過是向一個飽受折磨的孩子伸出援手而已。」

  趙柏冷笑一聲:「自由?清白?你的『援手』就是逼他去犯罪。」

  文烈聳聳肩:「等價交換,自然法則。我向他承諾了一個只有普通人才有權享有的未來,他就要為我完成某些我不方便親自做的工作。」

  趙柏緊抿著嘴唇,銳利的目光刺向椅子上淡然自若的老人。

  「別這麼看著你叔叔,孩子。我半夜到此與你會面,不是來和你爭論是非的。」文烈回了趙柏警告的一眼,「繼續看。」

  趙柏強壓下一口氣,手裡開始翻動資料。

  後面的內容讓趙柏著實吃了一驚。張慶春、李程、周玉曼、律權彥……所有簡楊直接或間接涉及的案子,都被詳實地記錄在了這份文件里,末了,還附有沾著被害人的血跡的小刀的鑑定報告。而報告的結論,則指向了「簡楊是作案人」這個事實上。

  ——文烈在誘騙簡楊燒毀對自己不利的證據並利用簡楊殺人滅口的同時,也留下了足夠威脅到簡楊人生的籌碼。倘若這些證據被通過調查局提交至檢察院,那麼等待簡楊的就只有一次死刑宣判和一顆冰冷的子彈。

  「背叛我還自以為能瞞得過我,真是又天真又讓人惱火。他大概並不知道自己和自己家人身邊被我安插了多少人。世侄,說句不好聽的實話,你和他的一舉一動,包括你們對趙魏澤做的那些小動作,我都掌握得清清楚楚。」

  手臂因憤怒而微微顫抖,趙柏用盡全部的理智,才壓下了自己想要拔槍把文烈腦漿打出來的衝動。

  「你想要什麼?」

  「非常簡單。」文烈把聲音扯成一條黑硬硬的履帶,「我只需要你幫我完成兩件事:

  「一,從今天開始,不能讓簡楊脫離你的控制;

  「二,作為從我手裡奪走他的代價,你,趙柏——」

  文烈笑得勢在必得,層層皺紋把他的整張臉都覆蓋成了一片山山壑壑。

  「——要替簡楊做完他應該做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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