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2024-07-24 00:09:37
作者: ENERYS
手機鈴再度響起。
「喂,趙隊,」小劉的聲音從話筒里傳來,「周玉曼的情況我整理得差不多了,有點長,現在匯報給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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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
「好。」小劉清了清嗓子,用平穩的聲音敘述道,「周玉曼,1965年生於興湖區總醫院。母親叫周律,是酒吧駐唱;父親的姓名與身份均未登記。
「1970年,周律因吸毒過量而死亡;
「1977年,周玉曼被一名中年男性收養,同年,入學興湖二中;
「1980年,入學幼師教育學院;5年後,取得教師資格證,同年,於藍天使幼兒園上崗,之後一直在此工作至今。」
趙柏沉吟片刻,按按太陽穴。
這份履歷明顯過於簡潔,且有眾多疑點。先不說周玉曼為何在職20年都未曾有一次工作地點的調動,光是她父親、母親、以及養父的身份,就足夠值得人深入調查。
於是趙柏在思考了幾十秒後,選擇了一個最讓他在意的切入點:
「小劉,按你說的,周玉曼在周律死亡後應當是處於無父無母的狀態,那麼她在70年到77年這將近8年的時間裡,是由誰來撫養的?」
電話另一邊傳來紙張翻動的聲音。
「一個福利院暫時收養了她,」小劉遲疑道,「但是我查不到那個地方,好像已經關門了。」
一個已經關門的福利院?
趙柏心臟瞬間就開始「砰砰」猛跳。他深呼吸一口,努力地使自己的語調顯得冷靜平緩:
「名字?」
「『深藍』。」小劉答道,「註冊記錄上寫的是『深藍福利院』。」
「深藍福利院」這五個字,說熟悉也熟悉,說陌生也陌生。趙柏認識過的人里,一共有三個人和這個地方有著或多或少的聯繫。
第一個,李程,也就是第一個跟趙柏提起這個名字的人,現在已經帶著腦袋上那顆漆黑的子彈入土為安了。第二個,簡楊,出身於深藍福利院,一直因此飽受精神折磨。
而第三個,周玉曼,成為了一個變態殺人狂,最終被某個人殘忍割喉。
是巧合,還是必然?
這個福利院就仿佛是一個詛咒,讓所有與之關聯的人都遭遇了不幸。趙柏甚至懷疑是不是某一天,他最愛的人也要走上同樣的道路。
不可以,趙柏默念,絕對不可以。我會保護好他,我決不允許這種事情發生。
然而下一秒他就被自己給逗笑了,從心底嘲笑從來都講究事實證據的自己,竟然會因為這種毫無根據的推測而心神不寧。
關心則亂。
趙柏邊笑邊按按太陽穴,無視了身旁宋佳詢問的眼神,輕咳兩聲,對話筒另一邊的人繼續發問:
「能查到是誰收養了周玉曼嗎?」
「魏文俊,話劇演員,一個月前於興湖區衫山養老院逝世,享年66歲。」
趙柏記得那位成立藍天使劇團,並持續因此而為藍天使幼兒園提供資金支持的人,也是一名退休老話劇演員。
他和身為幼兒園園長的周玉曼是養父女的關係?
倘若只是巧合,那麼這也未免太過戲劇性,但趙柏並沒有依此直接下定論,而是斟酌片刻,道:
「小劉,你再查一下魏文俊從85年到今年之間,所有價值大於一萬元的資產流動記錄。」
「OK.」電話另一邊傳來敲擊鍵盤的聲音,「不過,趙隊,我剛才就說了個梗概,報告其實挺厚的。周律的生平、對周玉曼父親身份的調查、周玉曼的人際關係、以及病歷和詳細工作記錄我都找出來了,你要不要回來仔細看?」
趙柏望了一眼身旁一直跟著他走的宋佳,得到了對方同意的眼神。
「行,我和你宋姐馬上就回去,順道給你們帶點夜宵。」
待趙柏拎著十幾份麻醬爆肚和椒鹽燒餅,一腳踏進刑事科辦公室時,裡面所有人卻都正圍在一個小小的電腦屏幕前面,不約而同地沉默著。
「各位,先吃點東西。」趙柏邊招呼著邊把袋子放在辦公桌上,抬頭瞥了一眼牆上掛著的石英鐘,「加班辛苦了。」
圍在桌旁的一名警員轉頭望了他一眼,卻沒走過來拿餐盒,而是咽了咽口水,一臉凝重道:
「趙隊,你過來看一眼這個。」
趙柏眉頭緊了緊,快步走向警員面向的電腦屏幕前。
「這是死者周玉曼地下室保險柜里的錄像帶。」坐在椅子上的小張見趙柏走近,便開口解釋道,「帶子由於年代久遠,有部分損壞,所以會一直卡在同一幀,但是我們還是想辦法給修復了。」
小張抿了抿嘴唇,表情是說不清道不明的複雜:「錄的內容有點……總之趙隊你做好心理準備。」
說罷,小張便按下了「播放」鍵。
漆黑的屏幕上,一個女孩的臉漸漸顯現出來。
「根據面部特徵對比,這個孩子是16歲左右的周玉曼。」小張指著屏幕道。
即便是黑白的影像,也擋不住女孩臉上蕩漾的歡欣。她邊笑邊哼著歌,明亮的雙眸盯著鏡頭:
「爸爸,你叫我來幹什麼啊?」
「爸爸給曼曼準備了生日禮物喲,是一件新衣裳和一套新化妝品,喜不喜歡?」一名男子沙啞的聲音響起。
「喜歡,當然喜歡,爸爸給的禮物我最喜歡了!」
「過來,爸爸幫你換上,讓我把我最愛的女兒打扮成漂漂亮亮的小公主……」
至此,趙柏就隱隱覺得有些不太對勁。沒有任何一位正常的父親會親手給已幾乎發育成熟的女兒換衣服,除非……
接下來的錄像印證了他的猜想。被稱呼為「爸爸」的男人在給滿心歡喜的周玉曼換好衣服,塗好粉底,戴好珍珠發卡的同時,也在半推半搡中把小女兒帶進了陰暗的臥室。
「爸爸,咱們出門吧,我要叫她們都過來看看我。」女孩推著父親按在自己肩頭的手。
「出門?怎麼能出門呢?」男人「呵呵」笑了兩聲,「曼曼這麼美的樣子,只能給爸爸看哦。」
「爸爸?爸爸你幹什麼……唔……不……不要!不要啊……」
之後便演變成了一場殘忍的強暴。女孩大哭大喊著,剛穿上的新衣服被一件件撕成碎片。在劇烈的顛簸中,女孩絕望地望著她曾經全心全意信賴過的「爸爸」。
男人卻對其它一切都視而不見,只顧在身下的女兒身上發泄獸慾,嘴裡呢喃著:「曼曼放鬆,別怕,曼曼會變得越來越成熟,越來越美麗……曼曼要做爸爸的小新娘,給爸爸生個健康的小男孩……曼曼……曼曼……」
壓抑的氣氛瀰漫在整個辦公室里。其他警員都默默別過了臉,就好像再多看一眼這個女孩子,就是天理難容的重罪一般。
錄像停止,屏幕重歸於黑暗。
趙柏右手支在辦公桌邊緣,手背上青筋凸起,指尖發白,指甲近乎嵌進木桌里。
半晌,他沉聲道:「小張,做聲紋對比。」
「好,馬上。」
趙柏轉身,從桌子上的食品袋裡拿出幾個溢著香氣的飯盒,給身邊的同事各遞了兩份。小劉眨眨眼睛,右手接過晚飯,左手則指了指趙柏的辦公室:
「報告我放電腦旁邊了,趙隊你有時間就看一下吧。」
趙柏給了小劉一個讚許的笑容。他見買來的夜宵已經被屋裡人分得差不多了,這才順手拿了兩盒,邊嚼燒餅邊向自己的辦公室走去。
少年時期所遭遇的暴力性侵,恐怕成為了周玉曼一生的心理陰影。這就像被一根鋼釘釘進腦袋裡,劇痛過後,鈍痛便成為了持久的折磨。
在長年鬱積的痛苦之中,原本純淨無瑕的心靈也逐漸變得扭曲瘋狂。
這足夠成為她策劃綁架並迫害孩子們的動機。但若事實真是如此,那麼受害者為什麼偏偏只有劇團的孩子?為什麼那11個孩子中,鄭天瑜是被最先殺害的?
僅僅是因為她在演出的當天請了假?
趙柏思考著走進自己那間單獨的小辦公室,把吃了一半的燒餅放在桌子上,拉開椅子坐下,習慣性地從抽屜里摸出一包煙,抽出一根,「嚓」的一下點上。
久違的菸草味繚繞在鼻間,尼古丁的苦澀的味道撫過大腦皮層,稍稍撫平了趙柏緊繃的神經。
簡楊在的時候他是從不抽菸的。一是因為他一掏出打火機,對方那雙好看的眸子就陰沉了下來;二則是因為,楊楊口袋裡的草莓牛奶棒棒糖,只要舌頭一沾,那什麼名煙貴草就都被趙柏拋到腦後去了。
不過現在,趙柏跟腕錶上那兩根重合的指針對視了幾秒,想,小瞌睡蟲多半睡得正香,誰又忍心再吵醒他呢。
趕緊把周玉曼的案子查清楚,趙柏念道,不然簡楊要是半夜又餓醒了,可沒人給他做湯麵吃。
於是他便翻開了報告,邊吐著煙圈邊想念著他那小愛人的甜味。
註:本章中標黃部分出自《月亮伴我入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