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2章 下葬

2024-07-23 19:45:28 作者: 晴天白鷺

  一口黑色棺材擺在偏廳正中,沈長澤一進廳便撞入他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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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黑色太過刺眼,刺的沈長澤雙目赤紅,神態癲狂。

  他幾步衝過去,顫抖抬手覆在棺材上,眼睛死死的盯著。

  昏迷前的記憶回涌腦中,沈長澤難以接受,卻又不得不接受。

  「錦初……」沈長澤雙手用力去推棺蓋。

  他是武將,若是平日,定能輕鬆推開這薄薄棺蓋。

  但今日他受了傷,又一日未進水米,渾身軟綿無力。眼前的棺蓋似有千斤重般,紋絲不動。

  「侯爺,讓夫人安息吧。」侍衛上前勸阻。

  沈長澤回頭盯著他們,冷聲命令:「打開。」

  幾名侍衛略有遲疑,踟躕著沒動。

  「打開!」沈長澤動了怒。

  「是。」侍衛們不敢不從,趕忙上前推開了棺蓋。

  「咯刺——」棺蓋推開時發出的聲音很是刺耳,聽的沈長澤心中急躁不已。

  棺蓋方一推開,沈長澤就迫不及待走了過去,雙手緊抓著棺壁,神色悲傷的往棺材裡瞧去。

  程錦初身著紅色戎裝,安靜的睡在狹窄的棺材裡。她的面容髮髻被整理過,十分整潔,只是面色慘白的瘮人。

  「錦初……」沈長澤半點不懼,顫抖著伸手去撫摸程錦初的面龐。

  數九寒天加之已過一日,程錦初的身體早已冷透僵硬,觸手冰寒。

  沈長澤卻似感受不到一般,撫過臉後又握住程錦初冷硬似冰的手,嗓音嘶啞的痛聲低語。

  「錦初,對不起,是我沒保護好你,我愧對師父……」

  程錦初的死雖讓沈長澤大受刺激,但他並沒有瘋,神智十分清明。

  方醒來時,他只是不願面對現實,想將那當做一場噩夢。

  現下親眼看到程錦初的屍體,觸摸到她毫無溫度的身體,他再也無處逃避。

  「錦初,對不起……」沈長澤望著程錦初哽噎痛淚,濕熱淚水滴到程錦初臉上,暈染出透明水花。

  聞訊而來的郁承,進廳後看到沈長澤這副模樣,沉嘆口氣後上前。

  「沈夫人乃大昭的巾幗英雄,值得大昭軍民敬重。」

  沈長澤聞言,抹掉面上淚水後抬頭,看著郁承道:「多謝殿下為內子操理後事。」

  郁承道:「應該的,沈夫人為國捐軀,我很是敬佩。」

  沈長澤沒再說話,收回視線繼續看著棺中的程錦初。

  他看著程錦初沉睡的臉,想起了他初到邊關,見到跑馬歸來英姿颯爽的程錦初,那一眼的驚艷,讓他短暫失神。

  後來,兩人相識後,程錦初帶著他跑馬,熟悉邊關的每一處地方。

  一身紅衣恣意自在馳騁在草野山間的程錦初,似一株熱烈的映山紅,盛開在沈長澤心間,拂去了他心中的彷徨。

  再後來,他娶了程錦初為妻,夫唱婦隨感情漸深。有了孩子後,一家四口和樂融睦……

  往事一幕幕從腦中閃過,最終定格在程錦初俏麗明媚的笑臉,和那一聲飽含濃情的『夫君』上,令沈長澤心中鈍痛不止。

  「錦初……」沈長澤不由自主痛喚出聲,雙目猩紅的看著棺中人,又悔又愧。

  郁承見他如此,擰眉勸道:「斯人已逝,幽思長存,逝者已矣,生者如斯。沈夫人見你如此,當難以安息。」

  「侯爺,讓夫人安息吧。」侍衛也跟著勸。

  沈長澤沉默的盯著程錦初又看了片刻,退後兩步離開了棺材。

  郁承示意,侍衛趕忙上前,合上了棺蓋。

  沈長澤站在一旁,目光緊緊的盯著,看程錦初的面容一點一點消失在他眼前。

  這一別,便是永遠了。

  往後的日日年年,他再也看不到這張臉了。

  遠在上京的晏陽晏歡,再也見不到母親了。

  想到此,沈長澤心中慟痛至極,難以忍受的抬手捂住胸口,神情痛苦。

  郁承讓人點了香,親自給程錦初敬了一炷。

  「侯爺。」侍衛又點了一炷遞給沈長澤。

  沈長澤接過,捏香的手微微發抖。敬完插入奠爐時顫的太厲害,將香灰抖落到了手背上。

  香灰燙膚的疼痛,郁承曾經歷過,深有其感。然沈長澤卻並未痛呼出聲,只是眉頭皺了皺。

  敬完香,郁承同沈長澤道:「管事擇了幾處風水之地,你看將沈夫人葬在何處合適。」

  隨著郁承的話,管事呈上一張紙,上面寫著擇選的幾處地方。

  沈長澤看後指著其中一處道:「就這吧,錦初的爹葬在此處。」

  他無法永遠陪著她,就讓她與親人團聚,九泉之下也少些孤獨。

  郁承點頭,讓管事去安排。

  戰時一切從簡,漠北隨時有可能再次強攻,無法停靈三日,明日一早便要將程錦初下葬。

  喪事商定妥當,郁承還有軍務要處理,沒有再久留,拍了拍沈長澤的肩,勸慰幾句走了。

  「侯爺,先回屋用飯吧。」侍衛低勸。

  以沈長澤現在的身體狀態,若不進食,怕是會再次昏過去。

  沈長澤自己也清楚,雖毫無食慾,也還是回屋用了一碗粥,又順從的讓太醫給他換了藥。

  太醫雖是跟來照顧郁承的,但到了將帥府,府中有人受傷生病,也都會讓他看診。

  「侯爺的傷勢不算重,但身子有些虛弱,需得好生休養。除了日常換藥,飯也得按時吃才行。」太醫凝聲叮囑。

  沈長澤低應了聲,也不知有沒有聽進去。

  太醫走後,沈長澤也緊跟著起身,去了偏廳。

  他要為程錦初守靈。

  侍衛知道勸不動,只能在一旁陪著。

  邊關的冬夜冷寒入骨,廳中雖生了火盆,卻也驅散不了多少寒意。

  沈長澤穿著大氅,硬守了一夜未合眼。

  天色緩明,侍衛困的哈欠不斷時,換值的侍衛推門進來了。

  冷冽的晨風灌進廳中,吹的人清醒了幾分。

  沈長澤依舊守在靈前,一動不動。

  過了一會兒,下人來稟早飯備好了,讓沈長澤用過飯後送程錦初上山下葬。

  沈長澤半點胃口也無,但為了有力氣送程錦初下葬,他還是去吃了些。

  飯後收整一番,沈長澤扶靈出門。

  郁承身份貴重,不適宜送葬,軍中將領也各自有事要忙,無人得閒相送,只有沈長澤和管事帶了一隊侍衛下人上山。

  一路行到山腰程父的墓葬處,侍衛輕輕放下棺材,拿了鋤頭鐵鍬按沈長澤的指示挖坑。

  朝陽升空時,墓穴挖好,侍衛小心翼翼抬棺下葬。

  放置好棺材,侍衛欲要拿鐵鍬填土時,沈長澤脫下大氅上前道:「我來。」

  最後一程,他要親自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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