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開工飯

  玄頤是每說一句，都讓羅德田的心跟著往上提了一提，就像是裡頭吊了十五個吊桶似的，七上八，沒著沒落的。

  而這一次，玄頤的目光也似乎是被手中的茶杯吸引住了所有的注意力，停頓的時間竟是變得如此的冗長而難熬，久都羅德田幾乎都要以為他都不打算要繼續剛才的話題時，提著的一顆心隨之就要從嗓子眼裡蹦了出來時，才瞥見他輕輕地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好整以暇地又看了他一會，這才又慢悠悠地開口：

  「連焉鎮在你沒就任前，本是一個荒蠻小鎮，不但戰事綿亘，更是時有山匪出沒，讓當地民不聊生，不得安寧。而在你到任的這麼些年後，整個連西鎮雖然仍談不上富裕，但也不再是往日那般的光景，很顯然在這幾年裡，你確實是做了一些實事，這就足以說明，你是一個有才之人，有一顆為民請命的心。」

  「陛下謬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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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羅德田就算是再沉穩，此時的語調也禁不住微微地有些顫抖了起來。

  「是不是謬讚，你心裡應該是比任何人都清楚的。」玄頤是微微地挑了挑眉，「朕雖然一直深在宮內，甚少出來，但這也並不代表朕就是個睜眼的瞎子，聾子，不諳世情。謄就明著跟你說吧，你雖然是千里良駒，但若是沒有叢樂為你引薦你也就只能當一匹普通的馬，拉拉普通的車而已，更是因為當年你曾經得罪了不能得罪的人，又有誰會為了你而去得罪……」

  玄頤並沒有把接下去的話說完，便又端起了茶杯，低著頭慢慢地品起了茶香來。

  羅德田是忍不住在心裡長嘆了一聲，片刻才開口幽幽地問了一句：

  「說句犯上的話，難道陛下就不怕嗎？」

  「哼！」

  玄頤聞言是臉色一沉，一聲冷哼，頓時就重重地將茶杯磕在了桌上。

  而這一下，也是重重地磕在了羅德田的心頭之上，小腿肚子一抽，立刻一撩袍子，雙膝跪地：「皇上息怒，恕下官失言！」

  「羅德田，你確實是失言了。朕乃天之子，這個天下都是朕的，早晚有一天，朕也會從嚴川宿手中要朕的天下。」玄頤的眼中閃過一抹如刀般犀利的精光，「大不了，就看看誰的智謀深。」

  整個臥寢之內似乎在瞬間被寒意包圍，羅德田禁不住地倒吸了一口涼氣，猛地抬眼，竟是對上了玄頤如深潭一般的瞳眸，不受控制地咽了口唾沫，再一次快速地垂下了眼瞼。

  玄頤沒有再說話，只是靜靜地品著茶。

  與此同時，羅德田後背的汗卻是不自覺地直往外冒，沒一會的工夫，身上的官服就已經是汗濕了。

  他有著一股讀書人獨有的傲骨和清高，他只是不想去做一些違背良心的事，更不想去做薄情之人，但是這並不代表他真的不諳世事，不懂人情世故，不會處理人際關係，更不代表他看不透朝堂之個的眾生相，反而是因為他離權力中心較遠，看得倒是要比一般人要更加的清楚些。

  無可否認的，玄頤雖然是個才二十來歲的後生，但所說出的話，就有如一記記的重錘，直接就錘在了他的心頭之上，讓他在激動之餘卻又忍不住地感到恐懼。

  當年考中進士，被點了殿級試之後，他是被當時的相爺看中，想要招他為婿，啥時當時他在家鄉已經成家，並且已經有了羅青歌這個閨女，所以就婉轉地拒絕了相爺的好意。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才讓他成了相爺的眼中釘，肉中刺，不除不快。

  那位相爺乃是當今太后的表親，所以一直以來都被相爺這一派的排擠在外。之前，他還是有把希望寄托在當今皇上的身上，希望他能是一代聖主，能夠慧眼識珠……

  而他也非常的明白，近這幾年來，玄頤雖然是當著一個有名無實的傀儡皇帝，但是連西鎮之所以能有今天的發展，完全是離不開他在暗中的操作相助。

  如今在他的面前又是如此把話都亮在了明面之上，他又該做出何種選擇呢？成王敗寇，勝了，名垂青史，敗了，則是遺臭萬年。

  擁有著歷史的話語權的人，永遠都只會是當權者，他們是絕對不會允許有人在他們的身上塗抹上污點的。

  羅德田非常清楚，若果不想加入這一場權力的較量之中，他可以選擇拒絕。但

  只是，拒絕之後呢？恐怕就是在小小的連西鎮，他也是什麼事情也做不成了吧？

  那位相爺別說是沒有宰相肚裡能撐船的度量，簡直就是一個記仇、小肚雞腸之人，怕是沒有了有這位主子的庇佑，他怕是也不會放過他的吧？如果僅僅是自己一人，那倒也是沒有所謂的，但是他不能光為自己想，他還有妻兒老家裡還有雙方的父母，他是絕不能草率。

  更何況，眼下之人可是當今聖上，大燕朝名正言順的主子，沒有比跟隨他更能令人心安理得的。況且自他剛剛的表現，應該也是有這個能力的。

  玄頤一直沒有放過羅德田臉上任何一絲細微的表情變化，而隨頭上他的那種表情的變化，他嘴角的笑意也是逐漸地加深了。

  成大事者，必有可用之人供其差遣。當然了，以著他的身份，想要用人，也會有大把大把的人會向他靠過來的，但是眼下他所需要的卻絕非投機取巧之人，而是要有真才實幹的。

  眼下這個羅德田，就是當年皇為他千挑萬選出來的人才之一，這也是為何明和會選擇來到連西鎮的一個非常重要的原因。

  通過這麼多年的觀察，可以證明父皇的眼光是相當獨到的。這個人值得他花了這麼多年的心思在他身上，也值得他現在費點唇舌在他的身上。

  屋子裡是一下子就安靜了下來，安靜到就是連對方的心跳聲也是清晰可辨。

  良久，久到小太監都以為自己快要睡著的時候，羅德田卻是突然起身，極其鄭重地撩起了官袍，雙膝跪到了地上，「能得陛下青睞，乃是奴才三生修來的福分，如蒙不棄，以後定當肝腦塗地，死而後已。」

  「朕信你。」儘管表面上平靜無波，但也是直到這一刻，玄頤的那一顆心才總算是落了地。他起身親手將他扶起，「往後，只要有朕在的一天，定保你闔家安全無虞。」

  羅德田忽然就覺得鼻子一酸，眼淚差點沒忍住就滑了出來。

  對方是誰呀，竟能給他這樣的承諾，那可是君無戲言呀！就憑著他的這一句話，他就知道自己剛剛的選擇沒錯，而且，被人信任的感覺也真的是很不錯。

  「那，明兒的事情，朕可就全託付予你了。」

  「是，奴才領命。」

  羅德田又是俯身一跪，他清楚，明兒的事情雖然看來簡單，但那也是皇上對他的一種考驗，他必須要妥善安排打點才可以……

  翌日，天氣晴好，黃道吉日，適宜破土。

  天還沒有亮，斐綺羅一家人就已經是早早地起來了。大家都顯得非常的興奮。小樹樁甚至是因為想著今天蓋房而興奮得一夜睡不著。

  要蓋新房子，而且還是整個村子以前從來就沒有人蓋過的二層房子，哪得是多氣派呀？那會是怎麼樣的一種情景？這僅僅是用想的，就讓人心雀躍著能蹦到半天高。

  「看看吧，晚上讓你不睡覺，現在可是變成了烏雞眼了。」斐綺羅忍不住嗔怪地看著他。

  而趙翠柳和大妮也是一副無可奈何的模樣，直笑著搖頭。

  「待會讓狗蛋二柱他們看到了，怕是又要笑話你了。」

  「我才不在意，誰願意笑話就笑話去。」這一回，小樹樁卻是一點也不在意，「我家要蓋房子，我就是高興得睡不著了。」

  「瞧你這齣息。」斐綺羅沒好氣地敲了敲他的腦袋。

  「好了，快點吃過早飯吧，待會張叔張嬸他們就要過來了。今天中午的開工飯咱們還要商量，看怎麼安排才合適呢，那麼多的人，可得忙呢。」趙翠柳催著眾人吃飯。

  大家一聽，知道此言不虛，也就不再耽擱，連忙坐到了桌邊解決了早飯，然後就開始收拾所需的東西。

  因為沒有發達的科技，很多的自然現象不能得到合理的解釋，所以這個時代的人都非常的迷信。要開工，首先做的頭等大事就是要祭拜天地，告訴先人，祈求一切順利。

  斐綺羅本是對這些並不太在意的，但既然是風俗，也是為了人們能夠心安理得，她也是必須要遵守的，免得讓人心裡膈應。

  而進行這一系列的儀式，祭拜神靈，所需要的東西和華夏歷史中人們所需要的相差無幾，無非也就是那些雞鴨鵝五穀雜糧。

  看著那些被人用紅蠅子束縛，限制了自由的雞鴨鵝在角落裡「咯咯咯」亂叫，和放在紅盆子裡的五穀之物，斐綺羅是禁不住在心裡抹了一把汗。在現代，她雖然是個孤兒，但自小也是生長在城市裡，說句大實話，那大米沒去皮之前長什麼樣？小麥又長什麼樣？還有就是高粱，她基本上都認不出來，所謂的五穀不分，指的就是她這樣的人吧？

  他們才剛把東西收拾好，二她爹娘便帶著老趙師傅一行人過來了。緊接著，昨兒個在村上如今過來的幫工也很快就到齊了，經過一番的寒暄之後，二喜她爹便帶著一幫男人來到了屋後的宅基地，為開工儀式做先前的準備。

  二喜她娘一幫女的則是留在了家裡，開始為中午的開工飯做著準備。

  對於一個以農業為主的社會來說，蓋房子從來都是一件非常重要的大事，很多時候人們往往是傾盡全家之力，一輩子才幹這麼一回。所以無論平時是多麼的節儉一般的管飯也可以非常的簡單，但是眼下的開工飯和往後的上樑飯，卻是非常講究，絕對馬虎不得的，除了必須的大魚大肉，更是來的人越多，越是豐盛，才能代表這家人往後的日子越過越紅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