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戲班子?
2024-05-03 00:53:26
作者: 岩岩
小孩兒怯生生的搖搖頭,說了句:「沒……沒事。」裴綺羅才發現,這是個男孩兒。
大概是這男孩兒因為總吃不飽飯,她的臉色很不好,頭髮也乾枯發黃,稻草似的亂糟糟的堆在頭上。衣裳上有不少破洞,用蹩腳的針線活縫在一起,遠看去就是縫成了一個個的疙瘩。雖然衣著破舊,但男孩兒身上卻非常乾淨,只是他的腿好像是受傷了,裹著厚厚的麻布,發出一陣陣的腐臭味。
裴綺羅見他受傷有些不忍心,把手伸進懷裡摸了摸之前收起來的包子,摸到它們還是完整的,猶豫了下問她:「你的腿沒事吧?你家裡爹娘呢?不帶你去看看麼?」
小男孩兒聲如蚊吶:「我……我沒有爹娘……」
說錯話了?這男孩兒衣著雖然襤褸但是乾淨,裴綺羅還以為是窮人家的孩子,但聽他說沒有爹娘,裴綺羅一愣,道:「對不起……我不知道。」看男孩兒的卑怯的表情,一咬牙掏出一個包子:「給你包子吃吧。」
男孩兒似乎是不相信,伸手試探了半天,見裴綺羅是認真的,伸出雙手急惶惶搶過包子,像餓急了的野獸一樣狼吞虎咽的吞食。
裴綺羅被他的吃法嚇了一跳,忙勸道:「你慢點,慢點兒吃,沒人跟你搶的!」
男孩兒一邊點頭,一邊把包子全部塞進嘴裡,含糊不清道:「謝……謝謝。」
雖然裴綺羅不是個聖母,但是男孩兒的腿傷的這麼厲害,有點兒同情心就不忍心不管他,而且裴綺羅也想熟悉一下鎮子上的情況。她想了想問:「你在哪兒住的呀?我送你回去吧。」
本章節來源於𝘣𝘢𝘯𝘹𝘪𝘢𝘣𝘢.𝘤𝘰𝘮
「我在福慶班。」男孩兒偷偷看了裴綺羅一眼,道,「就是南邊街上的福慶班。班裡有人的嗓子壞了,班主讓我出來抓藥的。」說著把地上的藥包撿起來給裴綺羅看。
這孩子腿都成這樣了還得出來買藥?戲班裡一群什麼人啊?裴綺羅皺眉,輕聲道:「我扶著你吧,你腿上別用力。」
男孩兒點點頭,讓裴綺羅扶著肩膀往戲班走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在古代大家都沒有什麼娛樂活動的原因,就算是在連西鎮這種窮鄉僻壤的小地方也有幾家戲班子,平常富裕一些的人家,婚喪嫁娶紅白喜事之類都會請戲班子搭台唱戲。
但是大燕的戲曲應該是特有的,名字叫燕劇,裴綺羅原身看過幾次大戲,和她記憶里的熟知的各種戲劇類型都不同,要讓裴綺羅說,這燕劇不注重唱腔,只注重情節,倒更像是話劇多一些。
畢竟歷史不同,怎麼可能是一樣的呢?這個燕劇,和裴綺羅熟知的戲劇,唯一能扯上關係的地方也只是同屬於「戲」這一大類里而已吧。
不過,雖然在大燕和裴綺羅熟知的古代一樣唱戲的會被人說是低賤,但是實在過不下去的送孩子去戲班也算是活命的一條出路。這男孩兒應該就是家裡太窮被送去戲班的。
福慶班在南街不起眼角落裡,要是沒有男孩兒指路,裴綺羅都發現不了它在哪兒。許是因為沒這個戲班掙不到錢太窮,戲班裡的陳設都已經非常舊了,就連戲台都已經出了被蟲蛀的痕跡。裴綺羅見上面有幾個人正在排練,都擔心這戲台會不會塌。
男孩兒站在門口,喊了聲:「班主,我回來了。」
戲台上幾人停了下來,有個長相清秀的男人連忙跳下來捂住他的嘴:「小祖宗你小點兒聲吧!班主他正因為沒生意心煩呢,可別招他。你回來就好,趕緊把藥給廚房送去!咱們台柱子還等著喝呢!」
男孩兒點點頭,指著裴綺羅站著的方向:「木行哥,是這位……這位哥哥把我送回來的。他可好了,還給我包子吃呢。」
陳木行看了眼裴綺羅,笑著打了個招呼,然後拍了下男孩的頭:「小童你傻了?在戲班裡待了這麼久,學的東西都白學了?還分不清男女?這是個姐姐啊!」
「啊?」小童一愣,有些不好意思的沖裴綺羅笑,「對不起呀,我以為你是男的。」
「沒關係。」裴綺羅抓抓頭髮,心說這大概是髮型的鍋。
陳木行脾氣很好,小童和他說話的時候明顯比之前活潑。陳木行拍拍小童的肩膀道:「這孩子幾個月前從樓上摔下來,把腿摔壞了,謝謝你送他回來啊。」
「舉手之勞,不必客氣。」裴綺羅頓了頓,問,「不過,小童的腿傷的好像很厲害,不去給他看看麼?」
話音剛落,從戲班的樓上傳來一個怒氣沖沖的聲音:「看?怎麼看?醫館的藥大把大把的抓了吃了也不見好,說要貼膏藥,貼了也沒用,還白耽誤了這麼多日子!大夫又讓去府城……把我這戲班賣了能夠給他去府城治病的麼!」
裴綺羅被這中氣十足的聲音震的一抖。陳木行無奈的笑著說:「這是我們班主,他脾氣爆,您多擔待。我們這也是沒辦法,戲班裡沒銀子,小童剛摔傷的時候聽了個赤腳醫生的話,把傷給治的嚴重了……」
「這樣啊……」裴綺羅瞭然。
畢竟連西鎮窮,戲班子又多,而且看這福慶班的樣子也沒什麼角兒,混成這樣也情有可原了。
戲台上一個扮武生的年輕人蹲下來,用有些抱怨的語氣道:「那能怎麼辦?我們這兒也沒什麼好戲本,唱來唱去也就那幾折子戲,戲班的人唱功又不好,任誰都得看膩了啊!唉……」
沒有戲本?裴綺羅聽到這話,腦子裡靈光一閃想到了什麼。
當初在現代的時候,收養裴綺羅的爺爺是個喜歡文藝的,平日裡就喜歡看些歌劇話劇之類的,還拉著裴綺羅一起看。那個時候裴綺羅也無聊,就常常被帶著去劇院,也就記住了不少故事。如今看這戲班子的情況……
裴綺羅眼鏡亮了起來,道:「我倒是會寫這些……」
「你會?」蹲著的年輕人很明顯不相信,質疑道,「這可不是容易寫的,我看你這樣,也就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吧?你字認全了麼,就敢學人家寫戲本?」
雖然燕劇和當初裴綺羅看的那些不一樣,但她十幾年的學又不是白上的。裴綺羅仰著頭,自信滿滿的道:「你聽我說說,不就知道我會不會寫了麼?」
樓上傳來「噗通」一聲,像有什麼東西被摔到地上。陳木行往上看了一眼,臉上掛上得意的笑容:「你說說吧,說不定,還有驚喜呢?」
裴綺羅沒把陳木行的話放到心上,她思索了會兒,打算先從以前聽過的民間故事講起。
大燕的歷史是完全和華夏歷史不一樣的,有些故事沒有歷史基礎,講出來就沒有那麼有意思了。裴綺羅摸了摸下巴,把記憶里的白蛇傳拿出來大致說了一遍。
裴綺羅對於白娘子的故事,記得最深的就是以前在孤兒院看過的《新白娘子傳奇》,後來又聽到過上了年紀的老人講這個故事,給原本就豐滿的故事又添了一層神秘的色彩。
白娘子的傳說既然傳了這麼多年,肯定是有吸引人的地方。裴綺羅只說了白娘子報恩,斷橋相遇、借傘這幾個情節,就有人從樓上「呼啦啦」的帶著風一樣跑下來。
是個滿臉胡茬的大叔,身形有些肥胖,臉上的胡茬都豎起來,猛地一看像是三國里的張飛。大叔衝下來,打量著裴綺羅道:「小姑娘你這故事哪兒來的?」
「呃……」裴綺羅說不出這故事是自己想的這種話,猶豫了下道,「是以前聽一個老人家說的。他還給我講了不少這種故事呢。」
大叔上前兩步:「誰說的啊?小姑娘你帶我去找那位老人家好不好?」
不好。裴綺羅面無表情,心說我上哪兒給你找啊?這是人民智慧的結晶啊!
見裴綺羅不說話,大叔還以為她有什麼顧慮,道:「你放心我沒有惡意的,我是這戲班子的班主,就只是關心這戲而已啊。」
陳木行也跟著說:「我們大班主人很好的,你不要被嚇到了,他就是心急了……唉……」
裴綺羅道:「班主您先別著急,我知道完整的故事。我能寫出來。」
「好好好,那你趕緊的,快寫出來。」班主撓著頭等著。
裴綺羅挑了挑眉,沒再說話。陳木行在旁邊急的團團轉,想說什麼又不敢說。
此時從樓上又下來一個中年人,三四十歲的樣子,穿了身青布袍子,身形清瘦,但也有幾分書卷氣。這人下了樓,見裴綺羅似笑非笑的站在那裡,搖搖頭道:「李周,就讓人家在哪兒站著啊?」
李周是班主的名字,聽到人喊,李周抬頭看上去,道:「呦,怎麼?你下來幹什麼?」
「我就不能下來看看?」朱文絳道,「木行,趕緊讓這位姑娘坐下,詢兒上茶,拿點心來。」
「哎,好嘞。」陳木行擦了把汗水,笑著帶裴綺羅坐下。朱文絳摁住急性子的李周,帶著他坐到裴綺羅不遠處。
之前扮武生的那個年輕人應了一聲,飛跑著端了茶和點心。裴綺羅喝了口茶,問朱文絳:「怎麼稱呼各位?」
朱文絳手裡拿著把扇子搖著,笑著把台上的幾人拉下來挨個介紹。
戲班裡的人不多,也就只有十幾個的樣子。除了台上的幾個年輕人之外,還有個嗓子受傷的叫鍾淼的在後院休息。
裴綺羅和他們打過招呼,又介紹了自己,算是和眾人認識了。
朱文絳拍拍李周的肩道:「這是班主,叫李周,你喊他李叔就行。他雖然性子急,但也是好人。剛才多有失禮,我替他給你賠罪了。」
「沒事的。」裴綺羅笑笑,道,「我不太清楚應該怎麼寫戲本,你們有沒用戲本子讓我參考下?」
朱文絳微微點頭,吩咐剛才端茶的年輕人去了後面,半晌,拿出來一摞本子給裴綺羅看。
這個年輕人叫朱詢,是朱文絳的兒子。裴綺羅謝過他,接了本子看起來。
燕劇既然和裴綺羅以前所知道的戲劇表達方式不同,那劇本也是有些許差異的。所講的故事,也大多數是按照大燕曾有過的歷史事實改編。
就比如說裴綺羅正在看的這個某個跟著太祖皇帝推翻前朝統治的將軍的故事。
裴綺羅一目十行看完,合上本子問:「你們……除了這些之外,有沒有別的套路?」
「套路?」朱文絳想了半天,問,「是什麼意思?」
忘記古人不懂套路了……裴綺羅一拍腦袋,換了個說法:「就是除了確有其事的故事外,還有沒有民間傳說改成的,或者是自己編寫的戲本?」
「這……」朱文絳嘆口氣,有些失落道,「大一些的班子會請人寫,但是那也少……」
所以李周才會聽到這故事這麼激動吧……裴綺羅默默擦了把額頭上的虛汗。
一直站在一旁不說話的小童聲音很小的道:「大姐姐,你會寫戲本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