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第七十六章,道謝
2024-07-23 10:09:38
作者: 淼仔
坐下來,龍顯邦還在為父親的誤會而笑,龍二則還有後怕。
同室操戈的當年,和太上皇太子駕臨的今天相比,他當然選今天這個局面。
就對著龍顯邦細細的問起來,怕他有什麼隱瞞。
這樣的想,貌似把兒子當成大奸大惡之人,親生兒子卻不相信。其實呢,還是那點兒後怕作怪。
這一問,就挑到一點兒不對。
龍二一拍桌子,怒聲道:「姑祖母分家產不是今年也不是去年,你怎麼卻今年才把顯貴、顯昌、顯兆他們的送回來,莫非你拖拖拉拉的這些日子裡,做了什麼?」
「哈哈哈……」龍顯邦又是一通大笑。
龍二作勢要起:「我又想打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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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我這就說,哈哈……。」看得出來龍顯邦竭力的才把笑忍住,猶抽動著嘴角,一點一點算給父親聽。
「那一年執瑜就藩,九叔和九嬸說南邊兒有多麼的好,氣候怡人適合養生,勸姑祖母跟瑜哥夫妻走。姑祖母說祖父在呢,本不想兄妹分離,但祖父也勸她去,她就答應下來。」
龍二眯起眼睛,一是聽的認真,二是挑錯兒的細緻所致。
「姑祖母說,這一走因路遠,不知哪一年才回來。三年肯定不回,五年也不一定。她雖身體好,卻早做打算。就把她的私產拿出來,不是為了我們兄弟,為的是瑜哥他們兄妹。」
龍二露出笑容:「那當然為了親孫子。」再一琢磨兒子的話,又挑出一個錯,斥責道:「不是為了你,你們也夾在裡面,東西到了手,卻怎麼說這樣的話!」
「我說錯了。」龍顯邦陪笑。
「下面呢?」
「分完了她手裡和京里的鋪面東西,就分大同的鋪面。京里的鋪面東西好分,大同的東西卻清點過才能分。比如這一間酒樓給了我,裡面的夥計需要重新安置。上年紀的,願意去京里的,接去京里養老。願意留下來的,也要更換新人。萬掌柜的說不是當年辦得下來,姑祖母全交給他,讓他分好以後,一份一份的交給我。」
龍顯邦下意識摸摸懷裡:「攬總的那張紙要緊,我沒帶在身上,我現在小鎮上住,過幾天父親去小鎮,我取出給您看。上面有祖父私印、九叔私印,姑祖母的東西由九嬸照料,上面也有九嬸留字。交一份兒給兄弟們,他們也留印聲明收到,我帶回去給九叔好交差。」
龍二濕了眼眶,說話聲有些哆嗦:「既這樣說,你沒有存別的心思。」他的本意是想誇誇袁訓夫妻,但近年來袁訓是他心裡嘴裡時常夸的人,夸的多了跟假的似的,龍二就咽回去,在心裡默默的感動著,嘴上換了一句為兒子平反的話。
「是啊,父親您想,我也有一份兒,我為什麼要昧兄弟們的。」龍顯邦微笑。
桌面上的酒,在適才父子們你追我跑時撞翻,龍顯邦擦拭乾淨,為父親重新斟滿,父子雖沒有提示對方,但唏噓著的神情里想到的只能是袁訓,幹了這一杯。
接下來龍顯邦再說的,是祖父老國公。
老國公自析家產以後,手裡留的只有不多的私產,和進京數年後,由袁訓寶珠和加壽等孩子們孝敬他而存的積蓄。
龍顯邦一一報給父親聽:「祖父說父親和叔叔們都成名立業,就不給你們,只按房頭分給我們。」
龍二的淚水終於沒忍住,兩行清流滑過面頰,顫聲道:「自從為你十叔再分一次家產,祖父手裡有多少,我和你叔叔們都有數。進京沒有幾年,為什麼卻有這麼多的積蓄?」
「九叔九嬸給。」
龍二點頭。
「加壽當年是太子妃,如今是咱們的皇后娘娘,她按時賞賜的可真不少。」龍顯邦說著,把手上紅玉扳指取下來給父親看:「這裡面刻的有小字,這是進上的東西,只有宮裡才出得來。祖父戴了一年,就給了我。」
龍二點頭。
把執瑜等說上一遍,龍顯邦笑道:「胖隊長又是一份,」
龍二稀罕:「關他什麼事兒,倒蒙他時時的照顧?」
「哈,祖父寫回來信,父親沒看不成?胖隊長如今是京里的特大號兒財主,祖父是他隨身帶著的,他能不多多的給好東西。」
龍二剛要笑,又是一瞪眼:「又胡說,祖父怎麼能是他人隨身帶著的?」
龍顯邦吃吃的笑:「我可沒有胡說,胖隊長走一步,就要把祖父帶上一步。先在家時,我從沒有聽祖父作過詩,養病的時候應該有功夫推敲,祖父也沒有一句出來。如今要陪胖隊長去詩社,祖父近來也能有詩出來。」
舉三根手指:「最貴的也曾賣出三十兩一把摺扇過,雖然只有那一回。」
龍二得了意:「那是那是,都說親戚阮二大人的詩是好的,但是我想祖父寫起來大漠沙場的氣勢壓人,二大人沒經過戰仗,應該沒這風格。」
胖隊長這財主的名聲已好幾年過去,也傳到邊城,龍二明白過來,胖隊長隨身帶著父親是喜事情,怒氣消斂。
聽兒子道:「還有正經呢,還有好孩子呢,還有萬小掌柜,他們也太能摟錢,海水一樣的過來,祖父常沾他們的光兒,我也沾他們的光不少。」
不由自主的,嘴角往上翹著,有股子得意勁頭。
龍顯邦在京里過得好,龍二隻有為兒子高興的。但是多看幾眼他的顯擺,龍二有些看不下去。
故意道:「既然多沾光,那送我什麼,回來時雖送了我東西,但是你叔叔們也都有。我是你老子,總得再有個獨一份兒的吧,也讓我沾沾光。」
龍顯邦知道父親是玩笑話,眉頭鎖起,好生苦的模樣尋思會兒,一拍大腿:「父親,您孫子更有錢,揚州有鋪子呢,您勒索孫子更好。」
「去你娘的!」龍二笑罵:「你的我都弄不來,尋孫子卻不必。」
心思,就此轉到揚州鋪子上。搖頭感嘆:「我聽到以後,不敢想,真的是不敢想啊。」
龍顯邦面上也有嚮往:「太上皇賞賜的呢,那鋪子的東家拿到京里以後,本以為丟性命,到處尋人說情。」
「哦?」龍二瞬間從為孫子的遐思中出來,對兒子皺皺眉:「你在九叔府上,一舉一動都是九叔的體面,是娘娘的體面,你可不許亂收錢。你手裡的錢已不少。」
「沒收,就是說說。本來我以為揚州有間鋪子,不過是鋪子價兒。銀包送到我面前,我才知道那鋪子是天價。」
龍二好奇:「多少銀包?」
「請我吃酒,不熟悉,又有案子在身,我當然說不去。來的人說今兒算認識,給個見面禮。就這一個照面,就送五千銀票。」
龍二張大嘴:「敗家子兒不會送禮。」
「我沒收,他以為我嫌少,二次來見我,送一萬,又說請九叔出來見一面,送我十萬引路錢。」
龍二正要再罵聲敗家,卻聽龍顯邦含笑:「父親您想,那鋪子倒值多少?」
龍二倒抽一口涼氣,和兒子想到一處去:「是啊,是什麼生發地方讓他們願意出這麼多錢保命?」
「所以啊,您找孫子要去吧,那才是財主。」
龍顯邦說過,龍二忍俊不禁:「老子就問你要點兒東西,不捨得給的小家子氣,你就明說,卻把你兒子賣出來算怎麼回事。」
「怎麼能不給呢,」龍顯邦指指這酒樓:「所以我請您這裡用酒,這鋪面和您的爭生意不是嗎?父親請笑納,這間送給您和母親。還有我到手的大同別的產業,有勞父母親幫我照看。」
嘻嘻一笑:「反正還是在咱們房頭裡。」
「對!等我和你母親百年後,還不是在你手裡。」龍二佯怒過,和兒子一起笑了起來。
又吃了幾杯酒,龍二說上一通不要亂收錢的話,龍顯邦答應著,把這樓的地契和別的房契送上來,父子下樓分開。
龍顯邦隨太上皇住袁家小鎮,他道一聲別,在馬上沖雪而去。風猛烈的吹得雪揚揚灑灑,很快身影陷入迷濛之中,但龍二凝視這天和地,哪怕落一身的白雪,原地站著還是不動。
迷人眼的風雪裡,龍二看到袁訓的笑容。
那日光飛揚般的人兒仿佛就在面前。
明知道是自己虛想,龍二情不自禁的,一定而必然的,彎下腰身,對著虛無天地深深一揖。
蒙你,多多照顧了。
……
城外的雪更大,風的作用,數步以外看不清人。這天氣趕路並不舒服,但龍顯邦打馬如飛,憑藉他幼年生長在這裡,對道路熟悉,對袁家小鎮趕去。
他今天進城不僅僅請父親,請母親代為照看他的鋪面,還往衙門裡領出遊一行人本月的銀兩。
雖沒有人等錢用,也是非回去不可。
數里以外,風雪裡一隊巡邏士兵把他攔住,龍顯邦報了口令。又走五里,又是一隊巡邏士兵。
小鎮外面,則是趙大人和余伯南親自在這裡。龍顯邦對他們道聲辛苦,知道太上皇和太子住在這裡,他們小心為上。
進鎮下馬,提著銀包袱進房。
天冷,太上皇早睡晚起。上午不是四下里走走,就是帶著太子看公文,中午擺酒,梁山王、陳留郡王陪著,或者小鎮上的老人陪著,天短不睡,慢慢喝到晚飯鐘點,吃了晚飯,早早睡下來。
和小胖子們在床上說笑,教他們念書。
此時是午後,太上皇正在飲酒。
龍顯邦把銀票送給他看了,送去給太子等,再送給孩子們。
孩子們在一處寫字,見錢送來,拍手歡笑:「正說著呢,就到了。」蕭衍勇兒子蕭桐也在這裡,看狀只跟著笑。
永樂小公主也看過來,只有兩個小胖子沒動靜,握著毛筆寫的專心模樣。
龍顯邦走過去:「今兒用心?」
蕭智笑出小豁牙:「我比徹哥寫的好,徹哥哭。」
韓徹怎麼會讓他:「徹哥不哭智哥哭。」
龍顯邦拔腿就往外面走,已來不及。兩個小胖子丟下筆,笑眯眯念的和以前一樣順溜:「鐵哥哭,鈞哥哭,」最後一指龍顯邦:「你哭你哭。」
這是在來的路上,龍顯邦無意中招惹上自身。他不會和小孩子一般見識,跟他們一起笑。
但外面進來一個人不樂意的,梁山王大步進來,低吼道:「鐵哥鈞哥不是你們好兄弟嗎?怎麼又拉扯上我們哭。」
他進來的可真是時候,兩個小胖子笑嘻嘻指中他:「你哭你哭。」龍顯邦大笑:「這可沒有我的事兒了。」
梁山王這個護短的,還想和小胖子們多糾纏會兒,門帘旁,鍾芳容探進身子:「智哥徹哥來穿新衣裳,是小老虎呢。」
小胖腿邁動走的頭也不回,梁山王跟出來在屋檐下,見他們進了別的院子,王爺等著,不把鐵哥鈞哥這話理論完怎麼行。
房裡,袁征、袁律、沈暉把自己的銀票分一張,送到蕭桐面前。蕭桐受寵若驚,雙手連擺道:「這是為什麼?父親給我的有錢,足夠我路上用,你們留著自家用。」
「你剛跟上來,還沒有月錢,分你些,以後你就用這個,家裡的錢留著。等咱們遇到需要周濟的人,舍給他們是積福的好事兒。」
蕭桐沒敢仔細聽「他剛跟上來」這話,只對著積福的話咧開嘴兒:「好呀好呀。」
還是不敢收,又三張銀票送過來,永樂小公主笑盈盈,跟上哥哥們:「原來你沒有錢啊,這一份兒是我的,一份兒是智哥兒的,一份是徹哥兒的,你收下吧,你辦好事兒,就如同我和弟弟們辦的一樣。」
袁征、袁律、沈暉笑道:「小妹妹說的好。」
蕭桐知道永樂是公主,他坐下來時都不敢離她太近,既然發話,小心翼翼的道謝過,收下來。
有人叫他們也去換衣裳,永樂小公主的奶娘送進她的過年新衣裳來,蕭桐等出去,永樂把蕭智、韓徹的錢收好,這兩個聽到新衣裳就走了,錢不錢的不放心上。
再出來的時候,不是小老虎,就是小狐狸,也有皮毛改成猴子式樣,袁征、袁律、沈暉是三個小猴子。把他們替換的衣裳給蕭桐穿上,蕭桐開心的跟在後面。
兩隻黑白老虎,胖墩墩肥嘟嘟,蕭智和韓徹手扯著手出來。
積攢一肚子話,打算為鐵哥鈞哥扳回的梁山王狠狠瞅著,越看越眼熟,這白虎皮不是自己打的那件嗎?
因為花紋獨特,王爺記在心裡。
是哪一年?是加福小的時候,送回京給加福戰哥做衣裳玩耍那年。
耳邊,聽到低語笑聲。蕭戰加福走出來,戰哥笑道:「加福你看,這件是你的。」
梁山王底氣大增:「小子,穿我家的衣裳,快改口說鐵哥鈞哥是好兄弟。」
蕭智和韓徹每日跟太上皇在一起的鐘點不短,學會太上皇不緊不慢的神氣,慢條斯理的回:「我穿著,就是我家的。」
梁山王正打算扮個生氣,見兩個小胖子扭轉身子,對他晃了晃胖屁股。
這衣裳的後面有尾巴,梁山王準備理論對他們走著,兩個尾巴高高的,險些翹到他的鼻子上。
顯擺過,出溜一下子,小胖子們拔腿就跑,在雪地里留下一長串子格格笑聲。
梁山王吼上一聲,怕驚到孩子們,不敢吼得太高,只取個意思就得,在外面追。邊追,還得邊喊:「慢些跑,別摔著,我不會追的太快,咱們多跑幾圈兒,」
其實不用他上這個心,小胖子的奶媽們早就跟上在兩邊,另外還有兩個人,龍懷恩和柳雲若也跟上。
沒有雪地,小孩子跑動也會摔跤。眼看著蕭智太興奮,往前一個趔趄就要摔,柳雲若一把提到手上,回身對著梁山王奚落:「果真是臉大多作怪,這麼大的人,還和孩子過不去。」
「呸!那叫醜人多作怪……」
龍懷恩大笑,柳雲若壞笑,眨眨眼:「原來是丑——人,多作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