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隱憂

  眾人很快便散了，各自去做著自己的事情，留下李天養獨自一人思索，之前突然跳出腦海的一個擔憂。

  在大元島時，李天養曾經通過政府公告，下達過一個命令，那就是其麾下的所有成員，皆可以參與公考之中，合法合理加入管理階層。

  這樣做的好處是，將南洋商會絕大多數的富裕東主給吸引到大元島定居，成為洪朝如今堅厚的基石，貢獻了至少五分之一以上的稅賦收入。

  不過同樣的，這樣做的後果，已然開始在現在的洪朝政府之中展露出來了。

  哪怕是在洪朝文化基礎最為堅實的大元、呂宋島上，真正通過公考從政的成員，有差不多三分之一以上是來自洪朝富裕商戶子弟和士紳之家。

  看起來差不多還有三分之二的成員，其上溯一兩代都為普通百姓，似乎總體規模並不少。可是別忘了，大元、呂宋島上人口總數已經突破四百萬，其中南洋商會以及其他依附洪朝的商家、士紳階層，他們的總體數量絕對不會超過島上總數十分之一。

  這樣算下來，其實大元、呂群島真正通過公考而從政的普通百姓與商戶、士紳子弟比例，卻是有著絕對數量上的差距。

  這其中固然有普通人家為了生活，很多子弟讀書時進修的學校多為技術類學校，只求能在畢業之後有個一技之長，能夠養活家庭為要。

  

  而商賈、士紳子弟們，因為家庭條件更為寬裕，不用為生活但又，所以在島上入學之時，多半就是奔著公考從政去的。

  這便是兩個階層間，公考招募成員，出現比例差距的重要原因。

  當商賈、士紳子弟們通過公考，從基層做起往上爬升時，自然少不了有其背後家族出力，為其增添政績。

  但是這些投入是需要回報的，當這些子弟到了一定階層地位，擁有一定權力一後，他們是需要反哺他們背後家族的。

  李天養他們在一開始時，便已經考慮過這方面的問題了，也對從政的公務員做過諸多限制，比如公務員不得經商，其家眷經商不能在其工作地區等等。

  而設立在審判庭之下的政府反貪機構檢察院，也隨時在政府機構當中抽查，但凡發現徇私舞弊行為，不但涉事公務員要面臨牢獄、經濟懲罰，同時涉事家族也會有相應懲罰。

  只是，這上有政策下有對策，華夏民族數千年的歷史，早已將人情世故這四個字，深深烙印在了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不只是洪朝一個檢察院能夠完全杜絕的。

  尤其隨著如今洪朝版圖的擴張，地盤擴大帶來的一個最深遠影響便是，中央與地方之間的聯繫變得更為困難。

  在大元、呂宋時，即便呂宋島相距大元數以千里，可是因為李天養他們掌控的地域總面積並不大，實際上呂宋群島發聲任何事情，最大不超過半月時間便能夠傳達到李天養手中。

  而今李天養將洪朝中央機構遷移到了北京城中，便是為了能夠更強力地掌控地方政府，可是真正在京師辦公之後，李天養才清楚，在這個通訊交通極是落後的時代，想要完全掌控地方，是何等的困難。

  從京師下達最新指示，到洪朝現在掌控最遠的漢中地區，一來一往便需要以月來計，所謂掌控更是艱難得很，很多時候得靠地方官員們自己處理繁瑣之事。

  每一個省份高官、高官，便相當於這個省份的封疆大吏，所擁有的權力雖然被李天養他們當初設計省市制度時，嚴格劃分了權責，可是他們手中權力依舊不小，能夠從中漁利的地方實在太多了。

  洪朝現在劃分省份不過十餘個，追溯時間下來其實也不過四五載，但是省檢察院便已經查辦了差不多二十幾名因為貪污腐敗而落網的省級高官。

  其中，便是以照顧南洋商會等洪朝富戶的案件居多。

  李天養自覺在官商勾結上的事情，做得已經算是不錯了，可是看到底下依舊層出不窮的各類貪腐案件，他總是會忍不住想，是不是不應該放開商賈從政的渠道，依舊延續前朝舊例，對商戶進行打壓。

  「不對，若是如此做，那豈不是意味著我心心念念想要打造出來的洪朝，與曾經的宋、元、明等朝，又有什麼區別呢！」

  李天養自己便否定了這一個總是不時冒出來的誘人想法。

  「若是依舊限制商賈之家參政，那麼到頭來我洪朝日後把持朝政的，便還是會以士紳之層一家獨大局勢而已。」

  「只希望我洪朝新生代的學生們早點成才，能夠為我所用，這樣也能跟這些階層分庭抗禮吧！」

  李天養感覺有些心累，誰人都說做皇帝好，可是只有真正做到這個位置上以後，你才會知道，這恐怕是世界上最難坐的位置了。

  尤其是當李天養還想在這個位置上做好一些事情，給後世留下一點東西都時候，他所需要面對的壓力和阻礙，總是讓人會時不時地泄氣，無奈。

  李天養自以為能做最好的事情，便是在整個大洪朝版圖中發展教育，對於教育的投入，這些年來甚至超過了對於軍事上的投入。

  張子懿這位師兄，這些年裡埋頭苦幹卻是怡然自得，在洪朝當今版圖下，已然是每一個縣城便有至少一座公辦中級學堂、一所中級技校，每個省里則有一所高級學堂。

  前些時日，張子懿還上書李天養，想要效仿西洋人對於教育的制度，改初級學署為小學，學制五年；將中級學堂一分為二，分為初級中學和高級中學兩部，初級中學學制兩年，高級中學學制三年；至於高級學堂則直接更名為大學，學制四年。

  李天養閱讀這份奏摺之時，差點以為張子懿這位從小一起長大的夥伴，一直是藏拙，其實跟自己一樣是從後世穿越而來，因為這便是後世教育制度都雛形罷了，就連學校分階的名字，其實縮減的話，便跟後世叫法相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