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突圍

  「我們這群廢人，回去也做不了什麼事情了，與其給咱們家人增添負擔，倒不如就此戰死沙場，既能幫家裡多賺一些撫恤，又能幫到咱們的弟兄，何樂而不為呢！」

  滿軍齜牙咧嘴地，看似豪邁地說出自己的想法，實則卻多有一股悲壯。

  「咱們家現在日子過得很好，底下幾個不爭氣的傢伙也都讀書識字了，未來不會再像他老子我這樣，一事無成。」

  「這樣的生活真的極好，我們也發自內心地珍惜著，可就像陛下曾經說過的一樣，想要繼續維持這樣的生活，是需要有人去做出犧牲的，咱們洪朝軍人自入伍那一天起，便已經懂了這個道理。」

  「能加入咱們洪堂軍隊，是我這輩子做得最對的事情，在這裡面我這個大老粗也終於曉得些道理，也知道了應該為何而奮鬥，不再懵懵懂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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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現在我們並不是在無謂地犧牲，而是要建行我們繼續奮鬥下去的希望，寄託到軍長還有其他尚能戰鬥的弟兄們身上！」

  「弟兄們，你們說我說得對嗎？」

  「對！」

  「是！！」

  附和滿軍的聲音並不算鏗鏘有力，然而卻格外的有著直擊人心的力量。

  「軍長，你們可是要幫咱們弟兄，看顧好家人的，未來咱們洪朝還需要你們為之而戰！！」

  「走吧！！」

  「讓我們殿後吧，軍長！」

  一聲聲哀求聲，從這一群殘疾傷病戰士們口中流出，讓孔有德縱有千言萬語，也說不出口，但是在他心中湧現更多的，卻是一種能跟這樣的戰事共事的自豪感。

  「好吧！」

  面對將士們的堅持，孔有德便是想要再反對，也說不出口了，而且就像滿軍所說的，有這一群視死如歸的弟兄幫他們殿後，爭取撤退時間以及燃放埋放在陣地上的炸藥，能幫助孔有德他們減少很大的損失，他們第三軍將士這一次戰事已經死了太多弟兄了，能再少些犧牲對他們第三軍來說不是一件小事。

  「我孔有德在此發誓，未來在場各位弟兄之父母便是我第三軍數萬將士共同的父母，我第三軍當以自己父母伺之，直到他們歸老；你們的兒女，也便是我們第三軍數萬將士之子女，決死不悔！！」

  「謝過軍長，這樣我們也能沒有遺憾了！！」

  「來人，給滿軍他們準備一頓好的吃食，武器彈藥也給他們備足！」

  「是。」

  一番吩咐，到最後臨離開之時，孔有德還不忘走到滿軍身邊悄聲對其吩咐道：「若是事不可為，我允許你們向明軍投降，你們已經盡了身為軍人的職責，總得給你們的家人留點念想。」

  雖然此話從孔有德口中說出來，有些喪氣的感覺，可是孔有德總希望他們這群為洪朝付出甚多的戰士們，最終還是能有一個好的結果。

  「軍長您放心吧，我們這裡老兵油子不少，若真有活命下去的機會，我們自然不會放過的。」

  滿軍臉上帶著笑容，實則蒼白的臉頰以及細密的汗水，足以證明他都吃力狀況。

  滿軍其實清楚，軍長孔有德說出此話，更多還是想要求個心安，而他們這一群殘廢傢伙，早就心存死志了，如此回答孔有德，不過便是想要軍長孔有德能夠少些愧疚罷了。

  隨著夜色更深，孔有德所需要做的事情還很多，在臨時醫所待了一個小時之後，孔有德便回到他的軍帳之中主持大局。

  只是回去的路上，大家難得都很是沉默，回想之前所看到的景象，誰人信重不是沉重且悲傷呢！

  「剩下的傷兵員，絕對不能再出現這樣的問題了，就算是綁，也要給老子綁上輜重車，打開突圍口後先行運送出去！！」

  回到軍帳之中的孔有德，很快便整理好心情，發著狠對一干下屬們低吼著。

  「是！」

  底下一群軍官們紛紛發出嘶吼的聲音，以此表明他們的決心。

  廝殺聲從未斷絕，便是如今眼看距離孔有德他們制定突圍計劃的時間越來越近，明朝軍隊四周對於第三軍的攻擊騷然擾就沒有停止過。

  而在相城城守府中，其實同樣燈火通明，孫傳庭、張煌言以及東線戰場如夏承德之輩總兵齊坐一堂，一點休息的跡象也無。

  「洪朝軍隊今明兩夜突圍之可能最大，故而本督以讓人傳信給其他三路總兵，命其加緊防備，預防敵軍的突圍行動。」

  「過了這兩夜，對方若是還不突圍，那麼咱們當能吃下這一支洪朝軍隊，未來東線戰局局勢便將轉變態勢，我軍將進入反攻收復失地。」

  「各位將軍，正所謂養兵千日用兵一時，接下來還請大家與本督共同攜手，拿出你們十二分勇氣，為我大明重振雄風，驅逐仇寇貢獻你們的力量吧！」

  「喏！！」

  連同張煌言在內的一干東線將領們，紛紛給予肯定的回答。

  時間慢慢流逝，當四點這一時刻真正到來之時，洪朝中軍大營中，一直忙碌的孔有德終於抬起頭來，對身邊一群圍著他，等待指令的旅團長們大聲吼了一句：「行動！！」

  隨後，炮兵團的火炮再也不做保留，哪怕沒有任何的視野，也不知道到底有沒有殺傷迎面之敵，炮兵團的炮手們，只顧著將化為身體記憶的一系列抄炮動作發揮到極致，以最大速度，將安置在周圍的炮彈給射擊出去。

  陡然猛烈而密集的火炮聲，聽在雙方軍隊將士耳中，便已是一個信號了，而隨著第三軍將士在夜色掩護下，發起猛烈地攻勢，更是讓早有準備的明軍將士提起了心氣神。

  「敵軍從什麼地方發起的攻擊？」

  張煌言死死盯著遠方黑暗之地，入眼的除了一閃而逝的槍炮射擊發出的閃光之外，其餘的便只有轟鳴的槍聲與廝殺聲。

  「稟督師，敵人攻勢最猛處，乃是正北方向的高傑總兵防線。」

  「其餘方向雖然同樣也有洪朝軍隊攻勢，但是相比正東方向之攻勢，卻要弱上幾分。」

  斥候回稟。

  「那高傑總兵壓力如何，能否支撐下去？」

  張煌言繼續追問道，神色頗為緊張。

  這是一場大明需要把握住的絕好戰事，若是計劃能夠得逞，那麼他們大明不敢說就此處於優勢，但是卻也能讓大明朝堂喘息至少數年時間。

  「高傑將軍讓卑職帶話說，他們尚能堅持，無需其他援軍！」

  斥候繼續回答道。

  「好，好好！」

  張煌言鬆了口氣，不過隨後轉頭面向孫傳庭詢問道：「大人，我們西線是否也發起供給，應援城外其他方面的同僚？」

  西線相城方向，第三軍壓根兒就沒有想過要反攻牽制之意，一直處於被動防守階段，故而此時城外其他方向的明軍進入戰鬥後，張煌言也想著能從西線發起攻擊，逼迫洪朝軍隊分出人手回來阻擋他們的攻勢。

  「好啊，這件事情你去安排吧！」

  孫傳庭點頭應允，不過其接下來的安排又讓張煌言很是不解：「不過，發起攻擊的軍隊不宜太多，萬人足夠了！」

  「倒是剩下的軍隊，趁現在從南門、北門出城，去給高傑總兵他們做後，我相城中軍留下五千足矣。」

  「尤其是東線，讓夏承德總兵率領兩萬大軍繞過北門直接去與劉澤清總兵匯合，做好防務工作。」

  「大人是認為，此時洪朝軍隊之突圍目標為假，真正突圍方向應為東線劉澤清總兵所在防線？」

  張煌言聽出了孫傳庭的安排中的含義，做學習姿態詢問道。

  「呵！」

  孫傳庭沉聲望著從洪朝軍隊手中繳獲的地圖，神情專注地說著冒似並不相干的事情：「不得不說，人家洪朝人地本事就是厲害啊，看看人家的軍用地圖，不但地形更加精密，甚至連山脈沿襲走向等都一清二楚。」

  「你看看咱們相城與徐州之間，北方有不少丘陵叢林，不易於逃亡；而南方又有杜集等重鎮存在，很容易被我軍阻擊；唯有他們洪朝軍隊來時之方向，一路平坦，又無任何我明朝據點存在，加上徐州城可以容身休整駐防。」

  聽著孫傳庭擲地有聲地分析，張煌言恍然大悟，用崇敬地目光，向孫傳庭表達著他的佩服。

  「很多事情不只是看表面，煌言你未來是要接我這個老傢伙班的，做事情的時候要多想多看，千萬別被表象迷惑了。」

  「越是關鍵時候，咱們這些上位者就越是要沉得住氣，這樣底下的人才不會慌了神！」

  孫傳庭神情灼灼，帶著期許的目光，手把手地教導著這位他選中的未來帥才。

  「學生受教了！」

  張煌言深深鞠了一躬，不僅僅是對孫傳庭給予的器重，同時也是對孫傳庭這位伯樂和實質上老師的感激。

  果不其然，就像孫傳庭所預料的一樣，被堵在中間的第三軍將士，初期對於正北方向的突圍行動只是一個幌子，當高傑總兵將他麾下所有後備力量壓上戰線，死死擋住第三軍的攻勢，自以為此番洪朝軍隊以被自己阻攔住時，第三軍的攻擊目標竟然只在轉瞬之間，便窺准高傑與劉澤清兩軍連接薄弱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便撕開了一道極小的口子。

  「報！」

  「我第一旅按照預定計劃，在東北防線撕開一道口子，前鋒已就地構築防線。」

  「報！」

  「敵人東線、北線駐守軍隊展開反攻，一旅損失慘重，請求支援！」

  無數情報自前鋒交戰處傳來，此時戰場上最忙碌的，恐怕要輸來往穿梭於各個軍隊之間的傳令員們了。

  沒有一刻停歇，還得冒著不知道從哪裡射來的冷箭和槍炮子彈，將前線戰局的最新情報匯總到孔有德他們中軍司令部，讓孔有德他們能夠迅速調整布局。

  「傳令三旅旅長，將他的殘部全部動員上去，我不但要保證這條突破口的陣地不容有失，而且我還需要把這口子再撕大。」

  「幫老子問問他們兩個旅長，有沒有本事辦到？」

  「沒有的話，要不要老子親自上前線，幫他們壓陣？？」

  孔有德黑著一張臉，一邊與展文博肅穆地看著地圖沙盤，一邊不忘調兵遣將說道。

  「東線陣地可以放棄了，讓二旅的人回來匯合！」

  「兩側堅守陣地者，地雷安置的同時，也可以準備撤退事宜。」

  「等到東北突破口戰線穩固之後，便給我發撤退指令。」

  「是！」

  等候一旁，還在喘著粗氣的傳令兵，連忙起身應答，隨即消失在戰場之中。

  時間寶貴，有所防備的明朝軍隊反應強烈，給突圍的洪朝軍隊帶來了極大阻礙，不過當第三軍將士發出決死反擊的情況下，哪怕明朝軍隊已經準備應對得不錯了，也依舊難以阻擋數萬第三軍將士的攻勢。

  「大人，不出您所料，洪朝軍隊在東線的反擊乃是惑敵之計，對方真正突圍方向乃是我軍高傑總兵與劉澤清總兵軍隊交接處，此時已然撕開了一道口子，數千洪朝軍隊突圍出去了。」

  傳令兵送來的戰報，讓張煌言一陣心空，他們應對準備已經做到了極致，卻也依舊沒有辦法擋住洪朝這一支殘兵的突破，隨著這一道戰報過來，想必此時這道突破口只會越來越大，而對方突破人手也勢必更多。

  「無妨！」

  孫傳庭心中期許落空，但是他卻沒有太多感慨，沉著冷靜地應對此事，調遣兵力：「傳令高傑、劉澤清幾位總兵，趁洪朝軍隊大部突圍的機會，一鼓作氣拿下洪朝軍隊陣地。」

  「就算肥肉他們洪朝人不給咱們留下，但是骨頭怎麼也得讓咱們啃幾口吧！！」

  孫傳庭冷厲的言辭下，決定了洪朝軍隊斷後軍隊的結果。

  臨時醫所之中，大部分傷員已經被送了出去，留手在醫所附近的僅有滿軍他們那五百多重傷員，此時在孔有德派工兵為他們量身打造的防禦攻勢前，一邊清點著身邊彈藥，一邊目視東南方向，為他們的同僚們無聲送行。

  「該咱們弟兄展露身手的時候了！！」

  滿軍哈哈大笑一聲，豪邁聲音早期這處漸漸平靜下來的場地見迴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