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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五章:攔住

2024-05-03 00:54:53 作者: 沉香灰燼

  回到木樨堂後錦朝只喝了碗湯,卻也吃不下別的東西。

  端了燭台,錦朝靠著炕桌看一本《水經注》。采芙端著盤蒸好的紅棗松糕上來。

  

  陳三爺果然沒有回來,顧錦朝等得累極了,靠著迎枕就睡著了。

  醒來的時候背上搭了件斗篷,她還以為陳三爺回來了,抬頭四下看。雨竹卻很快走進來:「……夫人,在這兒睡太冷了,您還是去床上睡吧。三爺要是回來了,奴婢會叫您起來的。」

  顧錦朝很失望。

  燭台的殘燭已經要滅了,外頭什麼聲音都沒有,夜晚顯得越發寂寥。

  顧錦朝沉默了一下,還是去床上睡了。

  這個晚上沒有人睡好了。

  俞晚雪拔下簪子挑了燈花,手裡抱的湯婆子已經冷了。她看到陳玄青回來,忙笑著去幫他解開斗篷,輕聲道:「您這麼晚才回來,妾身給您留的飯菜都該冷了……」

  她注意到陳玄青的表情不正常,頭髮浸了雪水濕漉漉的,斗篷邊上結著冰渣,清俊的臉凍得發青。

  俞晚雪不由得問:「您……您做什麼去了?不是去教四小姐練琴嗎?」

  陳玄青輕輕推開她,自己把斗篷解下來。

  父親讓他退出去,其實他根本沒走遠,他看到父親冷著臉出來了,而且乘著馬車離了家。他不知道父親去了哪裡,也不知道他和顧錦朝怎麼樣了,他沒有踏進木樨堂一步,顧錦朝現在恐怕最不想見的就是他。

  「你去找母親,讓她勸我嗎?」陳玄青問她。

  俞晚雪遲疑著點了點頭。難道……陳玄青不滿她說給別人聽了?她笑著解釋:「妾身看您最近都不太高興,以為您有心事……只是不願意說與妾身聽。」

  陳玄青過了好久,才淡淡地笑了:「我確實有心事。」

  俞晚雪鬆了口氣,「等過了年,您就要去任上了。有什麼事說明白了,妾身也免得牽掛您……」

  本來他是不會這麼早去任上的。

  在翰林院做滿三年編修,再調任縣令才是比較好的。但是父親早早地跟他說了,他過了年就要調任……其實父親早就在防備自己了。陳玄青突然有些出神……

  俞晚雪卻抬頭看著陳玄青。

  她還是覺得陳玄青是她看到過的,長得最好看的男子。就算是落魄也難掩其風骨。

  其實她希望陳玄青能在調任之前,給她留個孩子。就像大嫂一樣,即便丈夫不在家,也能養育孩子過日子。她很希望能有個陳玄青的孩子。

  俞晚雪笑著道:「今天二嫂抱著箏哥兒向我討封紅,妾身隨手摸了兩個銀裸子給他,他卻不要。非讓用紅紙包起來不可……箏哥兒長得像二嫂,白白淨淨的,撒嬌耍賴,可愛極了。」她絮絮叨叨跟他說在陳老夫人那裡的趣事,陳玄青沉默地聽著。

  俞晚雪才應該是他最喜歡的那類姑娘,溫婉動人,恪守禮節。他覺得要是沒有顧錦朝,他肯定會喜歡俞晚雪的。他這人一向淡,只是顧錦朝太明艷了,又太鮮明了,雖然做的都是惹他討厭的人,卻在他心裡留下深刻的痕跡。等到顧錦朝成了現在的樣子,以往今夕的對比,反倒讓他……不能罷休。

  陳玄青突然打斷俞晚雪的話:「……太晚了,先睡吧。」

  俞晚雪一愣,心裡卻高興起來,叫了丫頭打熱水進來洗漱,兩人躺到了床上。

  丫頭收拾的動靜漸漸輕了,俞晚雪卻能感覺到陳玄青平穩的呼吸,她知道他沒有睡。

  她側過頭,黑暗裡只看到陳玄青的側臉。他顯得比往常還有沉默,還要心事重重。

  俞晚雪聽到自己的聲音:「玄青,是母親和你說什麼了嗎?」

  她第一次叫他『玄青』,她心裡一直想這麼叫他,真的叫出來的時候,自己卻被嚇了一跳。

  陳玄青側過頭,也什麼都看不清楚。

  他好像沒有生氣……俞晚雪笑了笑:「您的名字真好聽,是父親取的嗎?」

  過了好久她才聽到陳玄青說:「……不是。」卻又沒有動靜了。

  俞晚雪再笨也知道,他不想和自己談話。便小聲說:「那您睡吧,明日我早些去給母親請安,把事情說清楚。」她以為陳玄青是因為她的話不高興,「母親通情達理,不會說什麼的。」

  她沒想到陳玄青卻突然低聲吼道:「你閉嘴!」

  俞晚雪還沒反應過來,他就翻身壓在她身上,掐住她的下巴冷冷道:「以後關於我的事,你統統不准和她說,聽到沒有!」她還不知道他闖什麼禍了,但這又能怪誰?

  俞晚雪被陳玄青嚇到了,從來沒有看到陳玄青如此失態過!她委屈又無辜地看著陳玄青,低聲說:「……好,我不說就是了。」忍不住低聲喃喃,「你好好說就是,妾身聽得懂的……」

  俞晚雪感覺到他鬆開手,很快又躺回去了。

  他沒有說話了,俞晚雪卻聽到他壓抑的吸氣聲,她伸手去摸他的臉,陳玄青很快別過臉。俞晚雪卻已經摸到他臉側冰涼的,濕漉漉的。

  俞晚雪這次真的不敢再說了。

  陳玄青……哭了?

  ……

  采芙端了茶盞進來,裡頭用水養了好些臘梅骨朵,有些已經開花了。她把這茶盞里的水倒在銅盆里,滿盆的花香。顧錦朝卻看著盆中的水氣怔忪。她很快用水洗了手擦乾,問來回話的外院婆子:「三爺昨晚出去了,一直沒回來嗎?」

  婆子應是:「……三爺酉末的時候乘馬車出門,還有陳護衛和胡進跟著。」

  「等三爺回來的時候,你來通稟一聲。」顧錦朝賞了婆子一盒龍鬚酥,讓她退下了。

  她給陳老夫人請安回來,俞晚雪已經等著她了。雨竹端了錦朝的笸籮上來,裡面放著沒做完的孩子的襁褓,顧錦朝看到上面繡的鶴鹿同春的繡樣,想著這繡樣上的松樹還是陳三爺畫的……她當時嫌他畫得不好看,說松針太少。陳三爺還笑說這是樟子松,能耐極寒。

  俞晚雪想到昨晚陳玄青的異常,始終想問顧錦朝他究竟怎麼了。

  她看到顧錦朝開始繡襁褓,又覺得不好開口。到中午錦朝留她吃了午膳,也沒見得找到適當的時候,或許也不好開口問,反而吃得飽飽的回去了。

  下午陳玄越過來玩了一會兒,顧錦朝強打精神陪他。這孩子反倒乖巧了,不鬧她。捧了一團毛茸茸的嫩黃色小雞給她看,很盼望她誇獎的樣子:「是我孵出來的!」

  宋媽媽笑著解釋:「奴婢託了廚房管事捉來的,九少爺昨晚還做了個竹木筐來養它。」

  顧錦朝看著他捧著小雞逗弄,卻連應付他的心思都沒有。

  一會兒再去看陳老夫人的時候,陳老夫人也察覺她不太正常了,拉著她的手問:「錦朝,我怎麼見你臉色怪難看的,眼下又是烏青的,可是昨夜沒有睡好?」

  秦氏輕輕地說:「聽說三爺昨夜出門未歸,三弟妹許是等得太久了吧!」

  陳老夫人不由緊皺著眉道:「老三昨晚沒回來?怎麼沒人來跟我說一聲。」原來陳三爺公事忙的時候不會來,都會派人回來告知。但是現在還沒到上內閣的時候,他去做什麼了?況且自從顧錦朝嫁到陳家,陳三爺再也沒有徹夜不歸過。

  顧錦朝卻不能留下話柄,淡笑道:「是我昨夜做孩子的襁褓,耽擱的功夫久了。陳三爺昨天下午回來過,他說有急事,我昨天還忘了跟您說一聲。」

  王氏也笑道:「娘!三爺您還放心不下嗎?又不是六爺那樣不著調的。」

  陳老夫人嘆息說:「知子莫若母。他最近心裡藏著事,我還是能看出來些的。」又拉了顧錦朝的手說,「老三這個人,認定的事就很難改,而且性格強硬,遇事喜歡悶在心裡自己想。我看你倒是善解人意的,要是他像個悶嘴葫蘆一樣的,你就逗逗他說話!」

  眾媳婦都笑了,顧錦朝只是扯了扯嘴角。

  陳老夫人的話讓她一驚。陳三爺本質上來說,還真是這樣的人,認定的就很難改變,想什麼也不跟別人說……他要是認定她有問題,是不是真的就不改了?

  她不由得有些慌亂。

  他要是不回來怎麼辦?她一定要把話說清楚才是!

  回去後,錦朝沒等外院的婆子來回稟,自己就換了件緞襖,帶著兩個丫頭去外院書房等他。

  書硯讓她進去坐著等,顧錦朝搖頭拒絕了。陳三爺要是不想見她,聽到她在裡面恐怕就避開了。書硯便進去搬了張杌子出來:「夫人,您跟這兒坐著。小的再給您端個炭盆出來。」

  顧錦朝搖頭:「不用了!你進去便是。」

  書硯很無奈地道:「夫人,您這樣小的也難啊!您還懷有身孕,要是外頭站久了凍著了,小的罪過就大了。不然三爺那兒還有個灰鼠皮的斗篷,小的給您拿出來?」

  采芙上前一步,請書硯進去了。顧錦朝看了看天色,昨夜下過雪,現在天空還很晴朗,應該不會下雪才是。她只管等著攔他,把話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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