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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四章:解除

2024-05-03 00:54:51 作者: 沉香灰燼

  顧錦朝也聽到了繡渠的聲音,她不由緊張起來,這種時候不讓人誤會都難!何況陳三爺一向多疑。……陳三爺說過下午會回來,但她不知道陳玄青會出這樣的變故!

  她看了雨竹一眼,雨竹立刻反應過來,忙把西次間的槅扇打開。

  陳玄青剛才被憤怒沖昏了頭腦,他只是壓抑得太久了。聽到外面繡渠的聲音,他猛的一驚才徹底清醒過來。他說的那些話也不知道他有沒有聽到……父親最會洞悉別人了!肯定一聽就知道自己有問題。

  他受禮教多年,禮義廉恥最是遵守不過。父親平時也以此來誇讚他。要是讓他知道,平時受他褒獎,寄予厚望的長子竟然對繼母有了別的心思……父親會怎麼對他?陳玄青喉嚨中湧上一股腥甜,他不由緊緊握住手。連頭都不敢抬起來。

  陳三爺聽到了槅扇的輕響,他跨進門後,看到陳玄青低著頭,顧錦朝則露出個笑容,站起身道:「三爺回來了,可是累了?妾身給您沏茶吧。」

  

  他心裡已經沉下來。

  顧錦朝一看到陳三爺,就知道他在生氣,而且是怒急了。眼睛完全沒有笑意,冰冷又犀利。但是他的笑容卻一如往常的儒雅,甚至表情絲毫不變。

  他坐到顧錦朝身邊,顧錦朝身子一僵,後背都開始出冷汗。陳三爺卻讓她坐下來,他給自己倒了杯茶,喝了口問,「你們正在說話嗎,說什麼了?」

  陳玄青嘴唇蒼白,低聲喊:「父親。」又道,「……沒什麼,就是曦姐兒練琴的事。」

  「嗯。」他顯得十分平靜,又問顧錦朝,「是嗎?」

  顧錦朝袖下的手掐住掌心,才維持笑容點了點頭。

  「那說完了嗎?」他淡淡地道,「要是說完了,你先下去吧。」

  陳玄青被父親看一眼,簡直是渾身都發寒。他從小就怕父親,凡事都要做到他期待的最好,現在卻做了這樣的事……他啞聲告退,出了西次間。

  采芙看到陳三爺的茶杯空了,想為他倒茶。剛上前一步,就聽到陳三爺冰冷的聲音:「滾出去!」

  顧錦朝都被他突然的發怒嚇到了!采芙更是臉色煞白,拉著雨竹行禮退出去,合上了西次間的槅扇。

  陳三爺給自己倒茶,喝茶。

  西次間裡沒有一點聲音。

  顧錦朝僵硬地坐著。

  陳三爺應該早就知道她和陳玄青過去的事了。

  顧錦朝也有感覺,但是她原來只是猜測。沒有人來捅破這層窗戶紙,她也能感覺到陳三爺的猜忌和不信任。他是一個相當多疑的人,顧錦朝從前世就深刻認識了這點。

  陳三爺在猜忌什麼呢?顧錦朝並不知道,她卻也能猜出來個大概。

  但從前他也只是猜忌,並沒有認定。

  顧錦朝抬頭看他,陳彥允卻沉默地喝茶。

  她覺得自己渾身發冷。

  是不是他今天就認定了呢……

  顧錦朝覺得自己嗓子發澀,說不出話來。

  她一向不覺得自己是個果斷的人,只是她覺得,她和陳玄青的事已經是過去的了,沒必要再說起。無端的說起這種事對誰都不好。只是她沒想到陳三爺有一天會懷疑,或者沒想到陳玄青竟然會這麼做,把她逼到現在的份上。

  依照陳三爺的習慣,他懷疑後說不定已經找人調查過自己了,他按兵不動,是因為所有的事情還不明朗。

  信任是一件很難的事。陳三爺不信任自己很正常,顧錦朝心裡知道。她打算把一切都說了,怎麼判斷就任由陳彥允吧。

  她雖然什麼都沒有做過,但她要對自己過去的錯誤負責。

  顧錦朝心裡很快就鎮定下來。

  她站起身走到陳三爺面前,開口道:「三爺,妾身有件事想和您說。」

  陳彥允卻看到了她藏在袖下的手,正不自覺地微動。

  他沒有說話,只是伸手拉住她,看到顧錦朝手腕上的紅痕。她皮膚嬌氣得很,往往他稍微用力就能留下痕跡。這痕跡是誰留下的呢?她的丫頭肯定是不敢的。

  顧錦朝看到自己手腕上的痕跡,心都震了一下。忙想要抽回手,卻被他緊緊鉗住。

  顧錦朝下意識地抬頭看他,她從來沒看到陳三爺這樣的表情,不像是生氣,只是面無表情。

  「怎麼弄的?」陳三爺聲音都緊了,「你不要告訴我是你自己掐的。」

  顧錦朝深吸一口氣:「我和七少爺起了爭執……」

  「你們不是在談曦姐兒練琴的事嗎,這是怎麼爭執起來的?」陳三爺嘴邊露出一絲微笑,卻語帶嘲諷,「爭執該用桐木的琴好,還是杉木的琴好?」

  顧錦朝臉色發白。陳玄青對她的心思,她本來想替他瞞下來……只是把兩人過往的恩怨說給陳三爺聽,也能解釋兩人為什麼總是不和。

  但這怎麼瞞得過陳三爺!

  陳三爺看著顧錦朝的遲疑。他心裡的感覺實在是複雜,笑容反倒越發嘲諷。

  他是想嘲笑自己。

  他去娶錦朝的時候,顧錦朝本來就是不願意的。他用了手段,半是要求半是脅迫地讓她答應了。現在他才知道顧錦朝為什麼要遲疑……嫁給自己喜歡的人的父親,她心裡肯定很掙扎吧!

  他肯定想不到會有這種可笑的事發生在他身上。

  大名鼎鼎的陳閣老,娶了個喜歡過自己兒子的人。百般的疼愛和包容。

  他究竟是敗在長子手上,還是敗在顧錦朝手上的?

  陳彥允突然不太想知道,本來他和顧錦朝在一起,就是他遷就顧錦朝得多。他甚至現在都不確定,顧錦朝究竟是喜歡他,還只是習慣了他。

  陳彥允鬆開鉗住她的手,站起身低聲說:「今晚我可能不回來,你別等我。」

  顧錦朝看向陳彥允,他臉上神情很倦怠。

  他從沒有對她這麼疏遠過。

  顧錦朝忍不住鼻子發酸,她真的受不了他的疏遠。

  「三爺,您當初去顧家提親的時候。我曾經說過,我原來做過一些荒唐的事,以後無論怎麼樣,您要相信我。您要是信我,就坐下來好好聽我說,我想說清楚。」她緊緊拉住他的手。好像這次他走了,就再也找不回來了一樣。

  陳彥允還記得她這句話。

  原來那個時候,她就在提醒自己了。

  陳彥允輕輕嘆了一句「可能是我原來太自負了。」似乎有些自嘲,隨即又低聲道,「顧錦朝,現在別惹我,也別和我說話。不管是什麼話……你就當我不守信用吧。」

  他轉身要走,顧錦朝卻緊緊握住他的手。「你不要走……」

  她的聲音都哽咽了。只能死死抓住他。

  陳彥允還從來沒看她這麼驚慌過。

  他緩緩地、一根根扳開她的手指,強硬而不容拒絕。

  顧錦朝再用力也敵不過他,他抽回自己的手就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外面傳來護衛撤走的動靜。

  顧錦朝死死咬住嘴唇,害怕眼淚真的湧出來,她原來經常被人誤解,她的父親、弟弟甚至是母親。但是她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難受過。顧錦朝早就知道顧錦榮是什麼樣的人,所以顧錦榮誤解她的時候,她只有失望和冷漠。但是陳三爺不一樣……可能是她如今太依賴他了,受不了他突然冷遇自己。

  前世陳三爺發現她和陳玄青的私情,就從此疏遠了她。

  雖然也照拂有加,兩人卻形同陌路。

  顧錦朝枯坐了一會兒才緩過神來。叫采芙等人進來說話。

  繡渠把剛才陳三爺進來時的情形說了一遍,其實大體的顧錦朝也知道了。

  繡渠十分忐忑:「夫人,是不是奴婢有什麼話說錯了?」

  顧錦朝搖頭,陳三爺察言觀色的能力極強,能面不改色說謊騙過他的人幾乎沒有。她叮囑了幾人:「……你們都是我的貼身丫頭,都是俱榮俱損的。今日的事,七少爺說過的話,半點都不准泄露出去。」又轉向繡渠問她,「你剛才守在外面,可有什麼下人經過聽了去?」

  繡渠搖頭:「……今天中院沒人,大廚房發了兩包槽子糕下來,那些丫頭們就去坐茶會了。」

  顧錦朝鬆了口氣,如果有旁的丫頭聽到了,她恐怕還很難處理。

  「夫人,那咱們怎麼做……」雨竹小聲問。

  顧錦朝輕輕地說:「給我換一杯茶吧,我等三爺回來。」

  她需要好好冷靜,想想該怎麼去做。她早就對陳玄青無意了,不希望三爺誤會。

  人家都說命運弄人,她本來是不肯相信的。現在看來命運還真是弄人,她原來喜歡陳玄青的時候,他棄之如敝履。現在自己不過是想平靜生活,卻要被他所累。

  她也需要等陳三爺自己想想。

  到了晚上,顧錦朝去給陳老夫人請安。

  陳老夫人在和陳玄然、陳玄風說話,問陳玄然在任上的趣事,次間裡都是笑聲。

  秦氏在旁邊看著自己的兒子說話,覺得很與有榮焉。

  「錢糧師爺也姓陳,是高淳縣本地人。有次請我去縣上的酒家喝酒,一聊之後才知道是遠親,他爺爺原來是保定人,正好和我們太爺爺是堂兄……」

  陳老夫人笑道:「難得他鄉遇故知!他們是哪家的堂親,說出來我指不定還記得。」

  正說著顧錦朝就過來了。陳老夫人請她坐到自己身邊,笑說:「平日有空,老三多半都和你一起,今天怎麼捨得讓你一個人過來?」

  顧錦朝心裡一刺,勉強笑了笑:「他說還有事,讓我先過來給您請安。」

  陳老夫人留她吃了晚膳,顧錦朝婉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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