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吃人的世道

  李管家對著江大錘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隨後附到汪公子的耳邊不知道說了什麼。

  汪公子喘了幾口粗氣，目光兇狠的看了眼江大錘，隨後轉頭看向身後的三位打手，怒罵道：

  「我養你們是來當廢物的嗎？沒見野狗都跑到我面前吠叫了嗎？」

  

  說罷，氣急敗壞的踢向離著自己最近的一位打手。

  三位打手這才反應過來，朝著江大錘走了過來，其中一個打手，一手按在江大錘的胸前，微微一用力，把江大錘推了回去。

  江大錘見此情景，並沒有硬闖，語氣微微嚴厲的說道：

  「請停手，汪公子莫不是目無王法不成？」

  「喲吼。」汪公子一聽，忍不住扶額大笑起來，指著自己道：「在這安知縣，我就是王法，哪來的跳樑小丑，也配跟我講話，給我打一頓。」

  話音剛落，三個打手瞬間圍住江大錘，卻沒有急著動手，而是看了看汪公子。

  「看我作甚，放心打，出問題我擔著。」

  江大錘眼神微眯，右手不動聲色的按在了刀柄上。

  隨後鏘的一聲，刀被拔了出。

  「知法犯法，看。。」

  這次手中握刀，他不信這幫人真的無法無天，理想很豐滿，現實卻是殘酷的。

  話語還未落下，其中一個打手就已經來到了江大錘的面前，一手伸出揪住了江大錘的領口，將他整個人提了起來，再狠狠的摔向地面。

  動作太快，江大錘手中的大刀還沒來得及揮出，就被對方的打手摔了個狗啃泥，臉跟濕漉漉的地面來了個親密接觸，半張臉泡在了泥水裡。

  打手順勢用膝蓋頂著江大錘的腰，一隻手掐著江大錘的脖頸後方，把江大錘死死摁在地上。

  江大錘感受著脖頸後方傳來的手勁，想要掙扎，卻發現無法掙脫，只好老老實實的躺在泥濘的路面上。

  一雙鞋出現在他的眼前，江大錘眼睛往上翻了翻，看見了正蹲下來的汪公子。

  汪公子用手掌輕輕的拍打在江大錘沒沾泥巴的半張臉上。

  「大爺我今天心情好，不想髒了我的手，下次記得，不是什麼阿貓阿狗都可以對人狂吠的。」

  說完，汪公子站了起來，看了看巷子口，怒罵道：「看什麼看，都找打是嗎？」

  原本還在遠遠觀看的百姓，瞬間散去。

  汪公子得意的笑著，背著雙手，嘴裡哼著小曲，向街道的另一頭走去。

  「把那個小娘子帶上。」

  「是，公子。」

  打手再次提起江大錘，沙包大的拳頭，狠狠的擊向江大錘的腹部。

  感受到腹部傳來的一股巨大衝力，然後疼痛頓時傳遍整個腹部，江大錘感覺自己的腸胃像是攪在了一起，疼痛無比。

  哇，一口鮮血吐了出來。

  整個人倒在地上，雙手捂著肚子，蜷縮起來，豆大的汗珠從額頭流下。

  三個打手沒再去看江大錘，將哭泣的張雯，一把扛在肩上，跟上了汪公子的腳步。

  「不，求求你了，汪公子，放過我孫女吧。」地面上的張老頭頭破血流，苦苦哀求著，張著手，想要爬向自己的孫女。

  「爺爺，嗚嗚，放開我，爺爺。」張雯在打手肩上拼命的掙扎著，腳上的一隻紅色繡花鞋掉了下來。

  「煩得很。」打手一記手刀打在女子脖頸處，張雯頓時暈了過去。

  張老頭老淚縱橫，朝著孫女的方向繼續爬去，不一會開始渾身顫抖，暈死了過去。

  遠處的天邊，白雲飄蕩，晴空萬里，而安知縣上方的天空卻是陰沉沉的，像是濃墨打翻，灑落到一張宣紙上，不見天日。

  一道閃電劃破天際。

  轟隆，雷聲響了起來，天空開始下起雨來。

  「下雨了，回家收衣服吧。」不知道是誰喊了一聲，街上的行人瞬間朝著四面八方散去。

  滴吧。

  雨滴落下，打在江大錘的臉上，冰冷，有些疼。

  江大錘手指微動，渾身提不起一點力氣，此時泥濘的街道上，沒有一個行人。

  街道上躺著兩個人，一個是暈倒的老頭張清，一個則是宛如死狗般的江大錘。

  嘩啦啦。

  雨勢漸大，江大錘視線開始模糊。

  「還沒活幾天，又要掛了嗎？」江大錘嘴巴微動，卻發不出任何的聲音。

  突然一道身影出現在他的視線中，不一會，一張黢黑的臉，出現在他的面前。

  「江大錘，沒事吧，醒醒，喂，醒醒。」來人用手拍著江大錘的臉頰。

  江大錘眼前一黑，徹底失去了知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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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江大錘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赤裸裸的躺在床了，耳邊聽到了劉一手絮絮叨叨的聲音。

  「死倔驢，汪家的事是我們普通老百姓能管的嗎？這下好了，舊傷沒好又添新傷，回頭還不知道汪家人怎麼踩你呢。」

  「這是哪？」江大錘的聲音悠悠傳出。

  「你醒了。」劉一手沒好氣的說道：「你家，沒死算你命大。」

  江大感覺自己渾身疼痛，臉色蒼白如紙。

  「我身上的衣服呢？」

  「我給你脫了。」

  沉默了一會。

  「張老頭呢？」江大錘虛弱的說道。

  劉一手一時沒反應過來，隨後才意識到什麼，說道：「哦，你說那老頭啊，早醒了，已經走了。」

  「他沒事吧？」

  「斷了一條腿，哎我說你先關心關心自己吧，還有心思關心別人，你看看你現在這樣子。」

  在床上躺了兩天，江大錘拄著拐杖才能下地行走。

  兩天裡，他做夢都會夢到那個被擄走的張雯以及在地上苦苦哀求的張老頭。

  隨意找了根木棍，尋向張老頭的家。

  路過一輛牛車，江大錘厚著臉皮，讓對方將自己拉到了東市，在接近巷子的時候，就聽到了街道上許多人在議論紛紛。

  「哎你聽說了嗎，巷子裡面的老張頭的孫女死了，死得可慘了，被人被丟在自己的院子裡，滿身的淤青。」

  「可不，聽說他孫女被汪家搶去了，送回來的時候是一具冰冷的屍體，張老頭拖著渾身的傷，到衙門去喊冤，結果你猜怎麼著？」

  「就汪家這個勢力，官府敢管才怪。」

  「可不是，聽說官府以張老頭污衊朝廷官員家屬為由，把他的另一條腿也打斷了，還割了舌頭。」

  「唉，這世道啊，不給我們老百姓活路了。」

  江大錘聽罷，原本恢復點血色的臉上，再度蒼白起來。

  一瘸一拐的走向巷子，走著走著嫌棄木棍麻煩，直接給扔了。

  來到張老頭的門前，發現大門兩側放著兩個白色的燈籠，院子裡面異常的安靜。

  門沒有關，是虛掩著的，江大錘抬起雙手，想要去推開面前的這扇門，卻發現這扇門是如此的沉重。

  半響還是鼓足了勇氣，顫抖著的雙手輕輕的推開了這扇門。

  院子裡面沒有人，江大錘走了進去，來到屋子前，透過虛掩的門縫，看見了裡面癱坐在地上的張老頭，以及地上躺著的張雯。

  江大錘走了進去，張老頭意識到有人進來，慌亂的抓起腳邊的柴刀，吃力的轉過身舉了起來，再看見來人的時候，愣在了原地。

  那張老淚縱橫的臉，深深的刺痛著江大錘的內心。

  「啊啊，嗚嗚。」張老頭扔下柴刀，抱著江大錘的腿無聲的痛哭起來。

  看著張老頭那雙斷腿，江大錘聲音略微顫抖的說道：「走，我帶你去找大夫。」

  任由江大錘怎麼拉，張老頭也不願意去。

  張老頭抬起頭再次看向江大錘，輕輕的搖了搖頭。

  那一瞬間，江大錘看到了一雙失去色彩的眼睛，渾濁暗淡毫無光彩的雙眼。

  江大錘看著張雯身上那件被撕爛得不成樣子的衣服，張嘴想要說點什麼，卻如鯁在喉，什麼也說不出來，眼淚控制不住的從江大錘的眼角流了出來。

  腦海里全是張老頭那雙斷了的腿，還有張雯腳上的那一隻紅色繡花鞋。

  江大錘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從張老頭家出來的，整個人都是渾渾噩噩的，這個破世道，人的生命如草芥般，沒有實力的人，連命運都不配提。

  江大錘恢復了平靜，看著陰沉沉的天空，他覺得自己應該做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