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世子有舊疾

2024-07-22 23:52:32 作者: 春酒寄冬

  夜色朦朧,燭火跳動。

  謝珽將密信折了回去,貼在猩紅的炭火上,看著火星席捲而上,將信燒得乾乾淨淨。

  信的內容很簡單,只有一個標記。這個意思只有謝珽看得明白。

  密信是溫立亭帶來的,這是劉令的密令。

  「明日我舊疾復發。墨書,吩咐下去,國公府不見客。「

  「是,小姐。「

  待墨棋帶溫立亭退了出去,謝珽招手喚了墨書附耳。

  「你明日去趟玉春樓。我記得餘興去年做了吏部司的書令史,讓他查下近一月突然當值頻繁或是告假一天以上的人都是誰。」

  「是,小姐。」

  她的指頭有節奏地敲在几案上,心有擔憂。

  

  劉令即位之後一直按部就班,安穩地接手了先帝劉洵替他清洗後的朝局,沒再有什麼動作。

  這一次的密令,會不會……

  謝珽在心中盤算著這種可能,起身找出了近年來記錄朝中變動的信冊。

  一夜未眠。

  年關漸近,朝中已經是喜氣洋洋。

  來自宮中的年節賞賜早早地就送到了朝臣府邸之上。年關前的當差雖然忙碌,但大家心上多是鬆快,連帶著小道消息和時新的傳聞都比往日傳得快了些。

  但今日英國公府的氛圍卻正相反。

  御賜匾額之下,高高的朱門緊閉。

  正門旁開的側門也沒什麼人進出,幾乎大半時間都是閉著的。就這麼一連著幾日,英國公府都只有西邊的後門有進進出出的下人。

  坊間有傳,謝世子舊疾又犯了。

  在肅穆的高牆之內,一局棋盤上的廝殺陷入了僵局。

  「哎呀,我不走這步了,你收子。」

  「落子無悔,我已經下子了。」

  「哎呀,陛下您心胸寬廣,讓讓臣不行嗎?」

  劉令聽到想悔棋的謝珽從你啊我的又變成了君臣稱呼,指尖夾著一枚白色圓潤的棋子,輕輕敲了兩下小案,以示警告。

  「那你比我年長,我年紀小,和你下棋我吃虧。」謝珽從善如流,換了一套胡攪蠻纏的說法。

  她穿著素色的交領襦裙,挽著一頭黑髮,渾身的首飾加起來也就只有一副紅玉的耳璫和一個掐絲細金的鐲子。

  妝面也只有唇色殷紅,光澤閃閃,是抹了用來提起色的唇脂。

  這副打扮雖然不上心,但耐不住謝珽底子好,叫人看著也只覺得素得清雅動人。

  穿著常服的劉令坐在她的對面。不似他一慣的正襟危坐,劉令半靠在椅背上,很舒適。

  聽到謝珽換了的說法,他挑了下眉,還是沒同意謝珽的悔棋。

  「那我不下了。哼,認輸認輸。」謝珽鼓著腮幫子,很不服氣地認輸道,像個鬧脾氣的孩童一般。

  她嘴上說著認輸,手上卻還捏著棋子。任誰看不是真的要認輸的模樣。

  「行,再讓你一次。」劉令見把人惹急了,終於鬆了口。

  這樣悔棋對謝珽來說已經是習慣了。討價還價,滿嘴歪理,總歸一局棋得要讓她悔個兩三次才行。

  聽到劉令鬆口,謝珽馬上變了臉。

  她高高興興地把劉令剛才落的子拎起來扔回了他的棋簍里,自己毫不猶豫地把上一個落子換了個地方。

  劉令好整以暇地看著謝珽又下了步臭棋,好心地提醒她道:「但這局再輸,你這身體就得大好了。」

  一聽這話,趁劉令沒落子,謝珽動作飛快地又把自己剛下的子提了起來。

  沒了敷衍,她認真地看著棋盤上的戰局,重新考慮了起來。

  謝珽這次不是借病不去當值,可是「真」病了。

  從街上買完年貨回來她就奉命生病了,一直到今天都沒好呢。但凡關心點英國公府動靜的人,這次都知道英國公世子在嶺南館受了寒,又在街市上受了驚,吹了風,連累舊疾復發,一病不起了。現在每天都在家中臥床休養,閉門不見客。

  天子劉令聽說他的愛臣謝珽舊疾復發,久不好轉,今日特意帶了太醫來探望下臣。

  實際上是劉令來了之後避開謝珽見了好些人。待他忙完,劉令就拉著在家愜意躲懶的謝珽下起了棋。

  劉令見她難得地認真看著棋盤思考,忍不住出言打擾著她的思緒,故意逗她。

  「你呆在府里養病這麼久,不想出門透透氣了?」

  「外頭冷得很呢,還是屋裡頭暖和。」謝珽回得不假思索。

  她估摸著劉令是事情辦得差不多了,準備讓她身體漸漸好轉,然後去少府監當值了。

  餘興那的名單已經通過玉春樓送過來了。

  在京各部官員的當值和告假正常的沒有一點異動。僅憑這一點,謝珽就能知道劉令這一次的動作一定是不小的。

  一件需要利用她的病重去攪混水,還將消息封鎖得這麼好。

  謝珽可以斷言,京都必有大事發生。

  風聲鶴唳,明哲保身。

  「哦,你那個贈畫的姑娘也不想見了?」被謝珽猜到心思的劉令呵呵一笑,又換了個由頭逗她。

  謝珽正準備落子,被打擾後有些不走心地說道:「那想見,叫她來一趟也是一樣的。」

  劉令捏著白子又敲了敲棋盤,語氣一變,帶些訓誡的口氣說道:「你在病中的時候,他們這些人可是不宜過府的。」

  「陛下說得是,臣失言了。」謝珽聽出了劉令的不悅,立刻乖覺地認了錯。

  這次劉令沒對她的稱呼表達出不滿。

  謝珽這次生病事關重大,不全算是兩人間的私事。

  「下定了?就這裡了?」劉令不放心地追問了一遍。

  謝珽猶豫再三,點了點頭。

  她退縮了。劉令要她病好的態度很強硬,謝珽記得他們之間的約定,作出了讓步。

  兩人又走了三步棋,謝珽執的黑子再次陷入了泥淖之中。

  她看了半天,認命般地喪著臉,在棋盤上放了兩顆黑子認輸。

  謝珽嘟嘟囔囔地委屈道:「就說和你下棋我很吃虧嘛。」

  劉令見謝珽這副模樣覺得好笑,大發慈悲地開恩道:「你這舊疾也不著急明天就好,祈福大典前去次你的少府監就行。」

  「多謝陛下體恤!」

  謝珽目的達到,飛快地謝了恩。

  藉口探病的劉令在英國公府呆了一個時辰才走。待便衣的御駕一離開,英國公府的大門又關了起來,恢復了原本的沉寂。

  謝珽獨留在屋子裡,面無表情地看著墨棋把棋盤和茶盞收拾下去。

  疲憊席捲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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