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一夜荒唐(上)
2024-07-22 23:52:18
作者: 春酒寄冬
謝珽進了一趟宮後,夜裡又開始斷斷續續地一直在做夢。
同樣的夢境,在同一刻掙扎著從噩夢裡清醒過來,每日循環地折磨著謝珽。
於是她又住到了嶺南館。
嶺南館的前樓落在西市的市口上,兩段極長的綢布從它家三層樓高的飛檐下斜垂到底樓的角檐上,與檐下雕花的八角燈籠襯著景色,十分闊氣。
不過這前樓算不得多費銀錢的地方,來往的就是些普通客商和士子,讀書人。雖也分堂座雅座包房,但花銷也就是普通。
若穿過前樓再往後走,先入眼的會是一片內湖之水連起一片亭台。
亭台內幔帳起舞,是春秋時節最適合賞景,辦那些文雅詩會的地方。不過現下冬日,並沒有什麼人。
此處湖面的廊橋曲徑通幽,蜿蜒地將不遠處五層高的主樓拱衛其中,盡顯它的富貴風雅。
這裡才是謝珽,柳如是這樣身份的世家子弟們常待的地方。
魁首紅牌盡數住在這主樓內,是嶺南館裡真正一夜千金的銷金窟。
今夜,謝珽就在這裡的頂樓宴請自己的兩位酒友。
謝珽在回府的第二日就給柳如是送去了請帖,為前一日的爽約賠禮。同時也邀請了宋至容,算是應了先前答應的請他吃酒。
宴請的日子是特意挑在了宋至容休沐的前一日,這般正可以大醉一場。
暮色已至,夜色降臨。
宋至容同柳如是兩人是已經瞧完了嶺南館四大魁首之一的無絮的舞,也聽完了無香的曲。一番好等,做東的謝珽才姍姍來遲。
她昨夜醉得太晚,醒來時已經是日暮將沉,一番收拾之後就遲了。
謝珽進門的時候,宋至容正倚在一位她看著臉生的清姬身上。
喝了薄酒的他兩頰透著粉,映著雙眸烏黑明亮,調侃著遲到的謝珽道:「廷玉來得這樣晚,可是想再做一次東?」
因為近日還在融雪,謝珽外頭依舊裹了件口子上鑲著白色狐狸毛的夾棉長衣,手裡捧著一個冬日不離手的暖爐。
這已不是她進宮時用的那個,而是劉令那日後差人送到英國公府的。
將作監敕造的銅爐,外頭配的是繡著白鶴穿雲的暖爐套子,是謝珽特意叫墨棋找出來用的。
跟在她後頭的是幾乎日日和謝珽同進同出的溫立亭。
寡言的男人如常地穿著一身玄色連襟,在腰間挎著一把神武軍的佩刀,面色整肅,顯得和此處有些格格不入。
他的臂彎上已經掛了一件正紅色的連帽大氅,看著應該是謝珽進樓前脫下的。
在進門後,他就展臂把衣服交給了嶺南館的女婢拿著收起來了。
謝珽也不著急理會宋至容的調侃,
她先就著嶺南館女婢的手把身上那層厚厚的夾棉皮子換了下去,頓時身上就鬆快了不少。
因為只是從後頭走到主樓,謝珽連墨棋也沒帶,只有溫立亭跟了出來。
溫立亭同席上的兩位略點頭致意後,抬步走到門口,盯著女婢把謝珽的大氅和皮子收進了柜子,一聲不吭。
他就這麼守在了原地。
溫立亭現在算當值。除非是謝珽獨飲嫌孤寂,特意要他作陪,否則他是不會入席同飲的。
謝珽示意女婢給溫立亭上一壺清茶。
經常和謝珽廝混的倆人很是清楚神武軍這位溫校尉的硬朗性格。和謝珽出來的時候,他從不會和他們一起同席玩鬧,話都難說上幾句。
他出身開國雙將之一溫華溫家的嫡系一出,又有一身不錯的本事,所以與他們這些人交往時從來都有著自己的傲氣在,話少噎人。
久而久之,他們也就習慣了這種互不打擾的相處,並不會在酒席歡場上和溫立亭說些無用的話。
正當謝珽要解釋的時候,看見謝珽身上穿著的外衫,立刻來了興趣的柳如是先開口道:「哎喲,廷玉,你這衣裳得是用的洛陽白雪啊,還有下擺上這枝雲氏雙面繡針的染色雪梅和鑲絲流雲絡子,頗有鬼斧神工之妙,來之不易吧。」
洛陽白雪的料子雖好,但因為對蠶種要求極高,雙面織里又至少需要二三十年的老工,勤耕不輟的連織一個月才能出一匹。所以向來有價無市,歲節貢品,專供皇室。
宋至容挪了挪身子,順勢半躺在那名清姬的香懷中,故意打趣著柳如是道:「你家今年不是得了兩匹,不如也請上雲家那位掌閣繡娘替你繡一幅。」
柳如是是當朝尚書令柳如冠之子,其母是先皇的胞妹,是正經的皇家宗室,天子近親。
因為先時柳家就與劉令親近,雖然他母親沒有了皇室爵位,但他家現在依舊頗得重用,像洛陽白雪這樣限了數的御用亦不會少了是皇親的柳家。
只是這料子向來受貴女們追捧,柳如是即使是嫡子,也不好拉下面子同自己的母親和姐妹們爭件外衫,因此柳家得賞的料子哪能輪上他用。
他又不是謝廷玉,所有皇賞能落在一個人身上。
謝珽鬆快了身子後,自然地坐在了位首。
落座後,她的左邊就是躺得已經沒了一點端正樣子的宋至容,右邊是因為剛被堵了句話正在瞪著宋至容的柳如是,而溫立亭就在她面對的門口,把解了的刀抱在胸口,直挺挺地站著。
謝珽只掃了一眼溫立亭,然後看了在互相揶揄的兩人一眼後笑著打了圓場道:「你別故意酸他了,小心惹惱了人家,待會灌得你又回不了府。」
於是,謝珽遲到的事情就這麼揭過了。
「哎,還是羨慕你呀,一個人瀟灑自在。」宋至容想到上個月因為和謝珽去樓外樓吃酒晚歸,被自己父親逮了正著後,硬是被罰了三篇文章這件事就覺著這頭又疼了起來。
想他一個已經功名在身,為官多年的人,還要因為喝酒被罰,真是有些難堪。
謝珽朝候在一旁的無絮招了招手,示意她過來,嘴上則是對著宋至容說道:「那不如你入了我英國公府。以你我的情誼,我定不會虧待了你。」
她神情戲謔,就像在拿別人的婚事取樂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