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157生有慧根

  她混跡戰場多次死裡逃生，自然是什麼都不怕的，可是那嬌柔病弱的女兒，可如何受得了任何的苦楚？那些人似乎也是將她的內心拿捏的十分的準確，每一次的試探和威脅都是恰到好處，一次更比一次強，以至到了今日，林芳華再也忍不住了。

  照理說，她不該如此衝動直接在年宴之上發作，但這次發作，除了想宣洩心中積壓的懷疑和悲切之外，亦是試探，試探那些人的反應，太后，以及魏國公，因為她知道，冬暖的失蹤，絕對和魏國公和太后脫不了干係，這京城之中，沒有人有綁走冬暖的理由，除了他們。

  只是她沒想到，皇帝的反應會是如此。

  這位年輕的帝王，終究還是太軟弱無為了些，比起先帝來，更是不及……

  林芳華的視線微微迷濛，思緒移轉，想起了一些別的事情，依稀還記得少年英姿勃發，氣質昂揚的樣子，亦沒有忘記他當初對她說的那句，等我，我一定娶你為妃。

  「大人，辰王的馬車出去了。」

  車簾之外，傳來侍從的聲音，林芳華很快回神，「跟上去。」

  「是。」

  百里玉並非是無的放矢的人，今日的提醒亦是讓她醍醐灌頂，事後，還專門派人來給她傳信，必然是有什麼事情要與她商議，也或許，辰王知道冬暖的下落也說不定。

  百里玉的馬車沒有走出幾里地之後，停在了一處府衙邊的牆角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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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林芳華的馬車也跟到此處，停了下來。

  冷霄上前，恭敬的道：「林大人，我家辰王請大人上車一續。」

  林芳華眉目微微一動，掀起車簾下了馬車，清淡的目光掃了百里玉那低調奢華的馬車一眼，沒說什麼，邁步前去。

  當車簾掀起，林芳華彎身入了馬車的時候，微微一怔。

  車內，除了那風姿卓越氣質超然的百里玉之外，還有一名貌美的女子，而這名女子，林芳華亦是認識的，正是那位最近一年裡在京中素有聲名的殷王郡主，殷解憂。

  一怔之後，林芳華極快反應過來，「沒想到郡主亦在此處。」

  殷解憂微微一笑，欠了欠身，「見過林帥。」

  林芳華看了殷解憂視線，視線直接落到了百里玉的身上，道：「不知辰王今日召喚林某前來，可是為了冬暖失蹤的事情？」

  「不錯。」

  「辰王是對此事有什麼看法，還是已經知道了冬暖的下落？」對於這位天下第一奇才的本事，林芳華素來還是當回事的，與這樣的人說話，她亦沒有什麼遮掩試探的必要，直接便問了出來。

  百里玉淡淡道：「目前還不知道。」

  林芳華眼眸微微一眯，「既然不知道，何故喚我前來？」

  「殷解憂，你說吧。」百里玉道。

  「林帥稍安。」殷解憂慢慢的開了口，「今日宴會大殿之上，林帥舉止已有些失控，我們知道你是擔心您的女兒，但相信以林帥的睿智，必然知道這不是理智的做法。」

  林芳華聞言，微感詫異，視線慢慢落到了殷解憂的身上。

  「哦？郡主莫不是要本帥不要理會冬暖的下落不成？」

  「非也。」殷解憂又道：「眼下瑞王來朝，要在我大乾天都則選王妃，冬暖小姐幾乎已是內定人選，必然也引起那些有心之人的覬覦，所以才會使出這等招數來，擄走冬暖小姐，另作他途，而做這件事情的人亦是手段高幹，不然已林帥的本事，何故這麼多日，都沒有半點蛛絲馬跡可查？他們既然如此的處心積慮，即便是今日之後，也只會更加謹慎，豈會讓林帥輕易發覺林小姐的藏身之處呢？」

  林芳華微微一怔，暗自沉吟，看向殷解憂的目光微微變得深沉起來。

  殷解憂所說，她又何嘗不知？

  今日宴會之上的爆發，一來是連日來的擔憂積累所致，二來是為試探太后和魏國公，三來，就是想看看，在自己這番折騰之後，那些人會不會有什麼動向，從而被她發現蛛絲馬跡，可以順利找出冬暖的下落，所以她會在辰王開口的時候，適時住口將這件事情收了場，卻沒想到，自己所思所想，竟然半分也瞞不過眼前這個老成持重的少女。

  殷解憂微微一笑，道：「林帥如今身居要職，掌管天下兵馬，京畿防衛，越是位高權重，其實所承擔的責任也便越重，但是別人看到的不是林帥的責任，而是林帥的權利，恨不能取而代之，所以，林帥只要行差踏錯一步，必然要被人抓住把柄；林帥多年來鐵血嚴格，也的確是極難讓人發現什麼軟肋和錯處，可如今，因為林四小姐丟失的事情，林帥反應激烈，即便日後找回林小姐，只怕眾人亦是看清了林帥所在意的人和事，豈不是又要陷林小姐與危險之中？」

  林芳華深深的吸了口氣，看向殷解憂，「依郡主之見，此事該如何處理？」

  「如今右相回京，已經著手調查此事，林帥當該相信右相的能耐，必定會在最短的時間內找出冬暖小姐的下落。」

  林芳華沉默良久，對百里玉道：「這就是今日辰王約本帥出來的目的麼？」

  百里玉道：「此其一也。」

  「還有何事？」

  「本王聽人說起過，林帥與月氏族長月然之曾是至交好友，不知可是真的？」

  林芳華眼眸微微一動，一抹不易察覺的精光一閃而逝，很快，卻沒能逃過百里玉的眼睛。

  而百里玉依舊淡然處置，神態自在，端起小几上的茶杯，輕輕抿了口茶。

  殷解憂卻是愣了一下，這件事情，她還真是有些意外。

  畢竟，一個是退隱山林遺世孤立的古老世家，一個是風頭正健叱吒風雲的當朝元帥，還真難以想像這兩個人以前會是至交好友，要知月家退隱山林之後，朝中各大世家極力撇清與月家的關係，如林家這樣樹大跟盤的世家更是避之不及。

  「若是，辰王又當如何？」

  百里玉淡淡一笑，那笑容卻是官方而客氣，沒有半分到達眼底，「本王只是有件事情，想要提醒月族長，若林帥認識他，那便要有勞林帥，若是不然，那便算了。」

  林芳華眉心微微一皺，「何事？」

  殷解憂瞧著這境況，林芳華嘴上沒說什麼，卻是已經默認了。只是，百里玉要提醒月然之什麼呢？殷解憂忽然想起一些甘州的事情，百里玉所說的要提醒之事，莫非是……

  「冬雪漫漫，月族長還是需要多注意身體的。」

  百里玉眼波微微一轉，淡淡說出這幾個字。

  林芳華蹙了蹙眉，隔了會兒，道：「辰王的好意，本帥記下來，今日之事，多謝辰王，若是有了冬暖的消息，還請辰王第一時間告知，本帥不勝感激，告辭。」

  殷解憂和百里玉起身相送，林芳華將要下車之際，忽然轉眸，看向了殷解憂。

  這真的是一個只養在別莊並未經過貴族世家教化的女子？亦或是因為辰王這半年的調教，所以才有了她如今的慧黠？

  林芳華的視線轉向清淡冷沉的百里玉，又漸漸回到了殷解憂的身上，瞬間摒棄了方才的想法。

  一個人若生來便沒有慧根，便是有再厲害的名師教導，也不可能在這短短時間內猶如脫胎換骨一般的改變，這位殷王郡主，也許一開始就是與眾不同，想起不久之前自己收到神秘傳信，揭露三公主用下九流的手法企圖威逼納蘭羽就範，請自己前去救場，當時她便懷疑那傳信之人到底是誰，可如今看來，只怕那人就是這位殷王郡主吧？

  畢竟，當時與這件事情有所關聯，又在皇宮之中的人，只有殷解憂，那件事情極其隱秘，若非當時便在宮中，也是絕對不會知道。

  自己一直以來，竟是沒有注意到她。

  殷解憂神色淡淡，回了林芳華客氣的一笑。

  林芳華終於收回視線，轉身下車。

  待她離開之後，殷解憂忍不住問道：「可是那月然之的身體有什麼狀況了？」

  「只是猜測。」

  殷解憂忽然眯起眸子，御千里此人這般陰沉狠毒，既然能給小川都下那種蠱毒，對月然之必定也不會客氣，「御千里如何確定月然之會還朝？司天監已經由旁人主持，朝廷也沒有可能再讓月家人進司天監的道理。」

  百里玉容色淡淡，幫殷解憂到了一個清茶，才道：「淮陰之地最信占卜之術，若是御千里提出由歷來最為權威的月家族長為他占卜適婚對象和良辰吉日，又該如何？」

  殷解憂怔了怔，「月家早已退出朝堂，這般做法，豈不是會引起皇帝和眾位士族的不滿？」

  「若月家占卜出的人選，能讓多數士族滿意呢？」

  殷解憂面色微變，如果是這樣的話，又會有幾人反對？畢竟，當初的月家並非被驅逐，而是自行退出，而月家的占卜之能，天下之間，無人能及。

  殷解憂輕哼了一聲，「他又豈會相信占卜之說……」左右，也無非是想要找一個所有人都不能拒絕的理由而已，那月家族長月然之，也不過是一個可以利用的對象，和親淮陰，亦是半點前途都沒有，以御千里的野心勃勃，說不定有朝一日起兵討伐，可想而知那位和親女子的處境和下場。

  百里玉微微抬眸，不經意看了殷解憂一眼，端著茶杯的手亦是微微一頓，卻是很快恢復了正常，只將茶杯放到了殷解憂的面前。

  「走吧。」

  「是。」

  冷霄得了令，駕著馬車向前行去。

  殷解憂端起茶杯抿了抿，嘆息道：「林帥和太后這兩人，看起來倒一點也不像是親姐妹，倒是更像是仇人一般。」連侄女都忍心下手，哎……

  百里玉淡淡道：「本就勢同水火，姐妹情誼這種東西，也許從來就不存在。」

  殷解憂眼眸一動。

  其實其中關節，她亦是知道的。

  林家人丁單薄，林帥一輩，只出了林帥和林太后兩個女兒，而林家是將門，唯恐家族失了維繼，林家一直便將林芳華當做家族繼承人培養，從小熟讀兵書，修習武藝，寒暑不斷。

  只是，哪個少女不懷春？

  林帥少年時期，曾與尚是皇子的先皇相戀，亦曾許了終身，卻因邊關叛亂而奔赴邊關平叛，一去兩載。

  而當時曾目睹先皇風采的林芳音亦對先皇芳心暗許，便在林芳華離京的兩年時間裡對先皇諸多示好，先皇對林芳華真心真意，不為所動，倒也讓人感動。

  後來林芳華捷報傳來，班師回朝。

  林芳音卻在林芳華歸來的前夜，以為姐姐準備大勝禮物為由，將先皇騙至林府，穿著極品媚藥浸泡過後的羅裙，終是將先皇引誘了，還讓大勝回府的林芳華撞破了此事。

  自此之後，姐妹情誼煙消雲散，林芳華因為戰功赫赫，被昭武皇帝賞了府邸，從此搬出林府。

  而先皇亦因為那場設計，不得不娶了林芳音為側妃，林芳音便憑藉自己的心機和手段，一路從太子側妃做到皇帝貴妃，直到如今做了太后，權勢滔天，手掌乾坤，幾乎朝廷大半部分的官員，都在她的控制之下。

  也正是因為那段用媚藥炮製過的衣服引誘先皇的過往，才得以讓林芳華在知道三公主將要故技重施對付納蘭羽的時候，連想都不想便直接上前阻止，懷起好事。

  而殷解憂也正是因為知道這段過往，才敢直接傳信給林芳華。

  殷解憂有感而發，「我若有個姐妹的話，必定不會如他們一般……」

  百里玉微微一笑，雖然笑容極是清淺，卻讓人看著目眩神迷：「你會如何？」

  「我會……」殷解憂猛然回神，瞪了百里玉一眼，「那也得我有個姐姐妹妹的才好說啊，我又沒有。」

  說著，伸手探上了百里玉的脈搏。

  百里玉也沒有動彈，由著她動作。

  殷解憂皺著眉頭探了一會兒，鬆了手。

  「怎樣？」百里玉問道。

  「你還算聽話，倒是將那風寒當回事了。」

  百里玉失笑，「你說的話，我怎敢不當回事？就怕若是病的重了一點，你惱了起來，不理會我，可就慘了。」

  「我是那樣的人？我素來是不使小性子的。」

  「在甘州，我倒是不怕，左不過哄你一哄，也便好了，可如今是京城，我卻是不敢不聽你話的。」

  殷解憂皺了皺眉，「為何？」

  百里玉卻是淡笑不語，只道：「你很喜歡和烈炎飲酒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