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122七分相似
2024-07-22 16:05:07
作者: 九步天涯
箭九霄的手忽然僵住,他默默收回了手,深深看了鴛無雙一眼,似乎要將她整個人都印在心底最深處,才決然起身離開。
他不能在此處逗留太久,不然,即便是沒有關注過他行蹤的人也會注意道他的反常,他不會讓殷解憂和謝博找到鴛無雙的。
不會。
第二日,鴛無雙果然如箭九霄說的一般,在清晨的時候便醒了。
鴛無雙猛然睜開眼睛,翻身坐了起來,卻感覺自己身體內極度不適而微微蹙了蹙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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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在同時,一個低柔的女音隨著開門之聲響起:「姑娘,你醒了?」
鴛無雙用手按著自己胸腹處,聲音有些冷,「是你救的我?」
開門的乃是一個中年女子,正是莊子裡唯一的女性,喚作芸娘,也早和寧老伯套好了話,視線清淡而隨和,口氣亦是沒什麼異常,「不是,是莊子上的老管家救得你。」
「這是哪?」
鴛無雙問道。
芸娘回道:「這是甘州城外十里處的一座小莊園,因為主人平素里都是不來的,所以莊裡只有我們老兩口還有老管家三個人,姑娘,你叫什麼名字?」她狀似不經意,但是將目前的情況都說了與鴛無雙聽,也安慰了鴛無雙幾許情緒。
鴛無雙沉默了些許,才道:「我叫無雙。」
「哦,無雙,那真是個好名字。」芸娘頗多讚許,端著木盆來到了床邊兒上,道:「先洗漱吧,等洗漱了之後,再吃些東西。」
鴛無雙淡淡點了點頭,可是她的思緒卻一直停留在那晚冷月山莊下風雨亭的交手,危急之時,她似乎感覺到有人在瞬間加入了戰局,而那人的氣息以及動手的招式,她覺得有些熟悉,尤其是那人手中的武器,破風之聲凌冽之間,帶著點緩緩的後勁,像是軟鞭……
芸娘捏了一塊干布,正要幫鴛無雙擦臉,鴛無雙卻反映過來,直接接過,道:「麻煩你了,我自己可以。」
芸娘笑笑,將干布交給她,道:「那也好。」
鴛無雙自己洗漱完畢,聞得一些輕微的飯香味,知道是芸娘端了食物進來,不由又是道了謝。
芸娘笑道:「姑娘真是太客氣了,我本也是下人,這是我應該做的。」
鴛無雙眼眸動了動,道:「總是你們救了我,斷然沒有再讓你們伺候我的道理……你方才說,是老管家救得我,可不可以帶我去見見他,我也好跟他當面道謝。」
芸娘笑道:「好是好的,只是老管家出莊採購生活用品去了,回來約莫到了下午,到時候再去可好?」
鴛無雙淡淡點了點頭,便開始低頭用飯。
芸娘坐在她的對面,偶爾說上兩句,亦或問一些飯菜是否可口之類的話,鴛無雙素來也是話語比較少,只偶爾回上一兩個字,或者點頭示意,芸娘倒也不惱,等鴛無雙吃完了之後,將東西都收走,讓鴛無雙自行休息。
鴛無雙微微閉上了眼,感覺體內有一股低緩卻後勁綿密的氣流在亂動,忍不住蹙了蹙眉。
這是什麼?
鴛無雙想起那夜風雨亭的打鬥,自己就是在關鍵時刻忽然渾身無力,想來這該是中了什麼毒吧?她雖有些莽撞,但素來也是聰明的,很快便明白,是前夜那黑衣人在臨走之時灑下的粉末有問題,可嘆自己行走江湖多年,居然也著了人家的道,若這次不是芸娘口中的老管家,估計真的要丟掉這條命了吧。
鴛無雙自嘲的笑了笑,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怎麼自己這條命總是自己不能做主,要靠別人來救了?
然而,這些情緒,也只不過是一瞬,無論如何,他還活著。
鴛無雙盤膝坐在床榻上,慢慢引導內力修復那些毒素帶來的不適,這一坐,就是一個上午,修復一套完成之後,還著實有些累了。
芸娘似乎是扣著時間,將膳食送到了鴛無雙的房間內。
鴛無雙亦是沒有什麼廢話,簡單用了飯。
休息了一個時辰之後,房門忽然傳來輕叩,鴛無雙道:「進來吧。」
開門的聲音響起,鴛無雙聽到,除了芸娘的腳步聲之外,還有一個微微低沉的腳步聲,也隨之進了廂房內。
芸娘低柔的笑聲傳來過來,「無雙姑娘,這位就是我家老管家,他才採買回來,聽說你醒了,便來看看你。」
鴛無雙站起身來,朝著門口兩人的方向道:「多謝老管家救命之恩。」
「嗯。」老管家點了點頭,道:「姑娘喚作無雙?」
「是。」
老管家笑道:「這名字倒是很配姑娘。」
鴛無雙沒言語。
老管家又道:「我救你回來的時候見你昏迷不醒,帶你去看了郎中,郎中開了些藥,你可得好好吃才是。」
「多謝。」對於他的救助,鴛無雙只有再次感謝。
老管家又道:「你昏迷著,能遇到我,也算是我們的緣分了,不必客氣,相信你也聽芸娘說了,這莊子裡如今算上你,共有四個人,主人家也是不常來的,在這裡你可以隨意些。」
鴛無雙有些狐疑,覺得芸娘和這位老管家對她的表現,倒不像是初次見面的陌生人,反而有點不易察覺的熱切,是她自己想多了嗎?
寧老伯仔細的觀察著鴛無雙的反應,遲疑的道:「姑娘,你的眼睛……」
鴛無雙抬眸,掃向寧老伯和芸娘方向,淡淡道:「看不到。」
寧老伯心裡咯噔一下。
莫怪爺說只要不亂說話,這姑娘也是發現不了的,想要瞞一個瞎子,的確不那麼難。
芸娘連忙出來打圓場,道:「老管家不是故意的,無雙姑娘莫要生氣才是。」
鴛無雙淡淡道:「沒事。」
寧老伯歉意道:「那姑娘好好休息吧,我們先出去了。」
「嗯。」
鴛無雙越發覺得有點奇怪,這寧老伯對她的態度和口氣,太謙恭,太客氣了……
莫非,這其中有什麼她不知道的隱秘不成?
而此時,謝博沒有得到半點關於鴛無雙的消息,臉色十分陰沉,嚇得冷月居伺候的奴才都是戰戰兢兢。
已經一日兩夜了,一點消息也沒有,若是風雨亭的打鬥鴛無雙是勝者,那還好,按照她的腳程,她怕是已經離開甘南,但是,若她是敗者……
謝博幾乎不敢想像鴛無雙若是敗了,此時會是何等情況。
謝秋小心的伺候在邊上,謝博不說話,他亦是不敢開口。昨日曉風庵的人來接母親的時候,他還是迷迷糊糊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還是有眼色的管事提了兩句,他才明白,無雙姑娘離開一事,怕和自己母親脫不了干係,公子沒有因為崔媽媽遷怒於他,已經是極大的恩德了,他如今亦是一丁點錯誤都不能再出。
謝博聽著堂下的人將最新消息稟告完畢,冷冷道:「一點消息都沒有,你們確定?」
謝家隱衛隊長額頭冒汗,僵硬的道:「是……沒有……」
「廢物!」謝博看著他們,聲音冷硬的吐出兩個字。
「屬下無能。」隱衛隊長立即磕頭認錯。
謝博冷漠的道:「繼續找,若是再找不到,你這隱衛隊長,我看也得換個人來做了。」
「是,屬下必定竭盡所能。」隱衛隊長摸著冷汗退了下去。
謝博看向一旁謝秋,問道:「殷姑娘那裡可有了什麼消息嗎?」
謝博回神,忙道:「沒……沒消息傳來。」
謝博長眉皺起,陰霾從眼眸之中閃過。
謝秋默了默,遲疑的道:「其實公子,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你不要這樣著急,無雙姑娘那麼厲害,一般人也是不能奈何的了她的。」
「可她眼睛看不到。」謝博忽然道。
謝秋張了張嘴,趕緊道:「即便是眼睛看不到,無雙姑娘依然是十分厲害的,何況謝家和陽極樓的勢力遍布甘南,就算有人想要對她怎麼樣,也是不敢呀,公子,你不要太擔心了,也該好好保重自己,上次的內傷都還沒好,如今又是這樣操勞,別還沒等到無雙姑娘回來,公子你倒是先病倒了,那可怎麼是好?」
謝博眉頭緊鎖,這就是最該死的事情!
他為救鴛無雙,內力盡失,有些事情亦是沒辦法親自去做,只能假手他人,這種無力的感覺,叫他十分受不了。
謝秋瞧著臉色越發陰沉的謝博,趕緊閉上了嘴,還道謝博要發作了,沒想到謝博卻只是冷冷盯著虛空一處許久之後,終於是起身,道:「傳膳。」
謝秋大喜,連忙奔了出去。
而此時天香樓內,殷解憂也因為沒有得到半點鴛無雙的消息有點奇怪。
「按說,不該這樣的,只要她還在甘南,不可能一點蛛絲馬跡都沒有。」殷解憂眉頭輕蹙,低聲說道。
流離正在她身邊稟報情況,聞言也是嘆了口氣,「誰說不是呢?但是不論是誰想帶她走,還是她自己要走,這麼短的時間內,是絕對不可能離開甘南範圍的,可就是一點線索都沒有啊,謝公子哪裡的人都來問過幾次了,看來他們也沒有消息。」
殷解憂凝目想了想,道:「所有的地方都找了嗎?」
流離點頭,道:「是,就差挖地三尺了。」
殷解憂挑了挑眉,「若是這樣,還找不到的話,那只有一個可能。」
「什麼?」
殷解憂淡淡道:「她被藏了起來,而且,還藏在一個我們絕對想不到的地方。」
流離迷茫的皺起眉頭,「那到底是什麼地方?」
殷解憂道:「你先去吧,繼續找,等我想到了,我再叫你。」
流離只得愁眉苦臉的離開了繡樓的廂房,說實在的,這段時間為了鴛無雙,她委實也是累著了,沒想到如今連半個人影都找不到。
殷解憂轉頭,看向了一直坐在書案邊上看書的百里玉,有些無奈的上前,道:「你怎麼也不發表點意見?你說鴛無雙會在哪?」
百里玉抬眸,淡淡道:「你不是都說了麼,必然是在一個意想不到的地方,只是這個地方,委實也是不好找的。」
殷解憂有些頭疼的皺了皺眉,「還好謝博也沒消息,不然約莫會以為我不盡力。」
「不會。」百里玉言辭灼灼,「他該當了解你,若是你不願出手相助,會直接拒絕,而不是答應了之後再不盡力。」
殷解憂有些無語,失笑道:「不知你是了解我,還是了解他,竟然說的這樣振振有詞。」
百里玉微微一笑,站起身來,慢慢踱步到了殷解憂身邊,捏了捏她的臉頰,才道:「這只是常識,若謝博懷疑你不是真心出手相幫,那他便並非我們最好的盟友,因為一個明明不相信自己的盟友,還要請盟友幫忙的人,必定多疑且勢利。」
殷解憂點了點頭,道:「說的也是,對了,上次讓你查的事情,你查的怎麼樣了?」
「今日剛好收到了消息,還順便送了一副畫像過來。」百里玉說罷,轉身將桌上放著是一隻錦盒拿了過來,輕輕打開。
殷解憂抬眸一瞧,正是一副畫卷。
「這是……」殷解憂問道。
百里玉慢慢打開,道:「你看了便知。」
隨著畫卷慢慢打開,畫卷上的內容也展露眼前,殷解憂看著那副畫,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畫卷之上,是一個女子,一個像極殷解憂的女子。
那女子修眉俊目,美麗無匹,如似畫中之仙,除了額心位置空無一物,以及眼眸之中那些超脫塵世之外的淡然以外,其餘五官,身量,和殷解憂幾乎是一般無二,而那女子身著道袍,手中握著浮塵,顯然身份是個道姑。
「這是……」殷解憂愣住了,若要不意外,那是騙人的。
百里玉淡淡道:「月如梅。」
殷解憂詫異的張了張嘴,半晌,才道:「原來真的這麼像,我還以為只是有一點像,而大家都太過當回事了。」
自從那日從玉青觀回來,和百里玉說起有人說她和某人相似之後,便拜託百里玉幫她查一查,當初也只是隨意查得出查不出,她亦是不關心的,沒想到查到的結果這樣讓她驚訝。
殷解憂震驚過後,問道:「這幅畫,是哪裡來的?」
百里玉道:「玉青觀的珍藏,看過還是要送回去的,免得被謝前輩發現了,可是要著惱的。」
殷解憂默了默,「怪不得總覺得謝前輩像是在透過我去看別人,而且對我態度也十分的奇怪,原來是這個緣故。」
「嗯。」百里玉淡淡應了一聲,道:「這幅畫,原是月如梅病逝之後,謝前輩畫的,可想而知,若是月如梅還未出家的時候,風姿樣貌更是和你有七八分相識,而那時候的月如梅,亦是讓謝前輩真正動心的時候,如今看著這樣的你,謝前輩怎麼可能不動容?」
殷解憂看著那副畫,還沒從驚訝之中緩過神來,這種像是照鏡子的感覺,太意外了。
百里玉合上畫卷,走到了殷解憂面前,笑道:「怎麼,被嚇到了嗎?」
「沒。」殷解憂搖搖頭,畢竟在見過現代各種整容之後,這還真沒嚇到她,只是在這沒有整容古代,居然可以像到這種程度,也的確夠讓人吃驚。
百里玉淡淡道:「左右不過是皮相相似而已,也沒什麼的。」
殷解憂點點頭,「謝前輩一直對我的態度很是怪異,那日還拿出半粒百草丹來,倒讓我愈發詫異起來,如今一看,所有他對我的特別之處,無外乎是因為我長得像月如梅而已,我倒不知道該作何反應了。」
百里玉笑道:「你這副表情是什麼意思?你倒謝前輩會是那麼膚淺的人麼?只看著相似,就對你挖心掏肺,還拿出世間獨一無二的半粒百草丹?你要相信你自己的人格魅力,足以讓任何人真心對你好。」
殷解憂失笑,「你倒是學的蠻快的。」
這人格魅力這個單詞,還是殷解憂一次說漏嘴,百里玉給聽了去,殷解憂便解釋了一番,沒想到如今已經可以運用自如了。
百里玉淡淡道:「那是自然。」
他這般狂傲而自戀,殷解憂也是素來習慣了的,將那畫卷收了起來,放在木盒之中,道:「晚上便送回去吧,免得被他發現,又該吹鬍子瞪眼了。」
「嗯。」
找尋鴛無雙這件事情,無論是甘南地界,還是甘南附近方圓百里,幾乎被陽極樓和謝博的人找了個遍,進行了幾日之後,卻依然沒有半分進展。
箭九霄也自送了失魂散的藥過去之後,再也沒有去過那座他名下的別莊,只是每天依舊愁眉不展,早出晚歸。
殷解憂知道鴛無雙的事情並不能瞞的了箭九霄太久,以為箭九霄知道了,所以每日也在私下尋鴛無雙,而箭九霄,只要是個鴛無雙有關,足以叫他愁緒滿滿,臉上所顯現出的那些情愁不是裝的,竟然連殷解憂也騙了過去,分毫也沒懷疑到箭九霄身上去。
鴛無雙安靜的待在別莊之中,每日生活也一如往常,吃藥調息,慢慢修復自己所中的失魂散,可原就疑惑的心,也越發的狐疑起來。
這做別莊,表面看起來,是沒什麼異常的,可是若是仔細觀察,倒覺得,生活習氣和食物,以及那三個人說話的口音,都隱隱有些安羅地界的感覺,只是她眼睛看不見,所以不敢確定,可是住的時間越久,那幾人從骨子裡透出來的那種熟悉之感,她確定自己沒有錯認。
這三個人,莫非是安羅人?還是在安羅待過?
鴛無雙不太確定,也沒有去試探和詢問,她發現這三個人似乎有什麼是瞞著她的,而且這三人,十分的警覺,並不是一般人。
這個發現,讓鴛無雙提高了警惕,若救她之人根本是不懷好意,又當如何是好?
自此,一應的飯菜用具,她都特別的留意,卻並沒發現什麼異常,不由心中狐疑更甚。
用過了午膳之後,鴛無雙難得有些疲累。
芸娘進門來收拾,瞧著鴛無雙,道:「無雙姑娘,若是累了,不如休息一會兒吧。」
「嗯。」鴛無雙應了一聲,上了床,芸娘體貼的上前給她蓋好被子,才恭敬的退了出去。
芸娘將碗筷放在漆盤之中,一路端著去了廚房。
而原本閉目睡覺的鴛無雙,也在她關門的瞬間,忽然睜開了眼睛,動作迅速的拿起床邊上的無情劍,悄悄跟了上去。
這段時間,她體內的毒也是解得差不多了,只是她自己沒提說過,而這幾人也沒再找什麼大夫來看,所以,莊內其他人是不知道的。
通過這幾日的觀察,鴛無雙發現,那老管家是個練家子,芸娘的丈夫雖沒見過幾次,但聽他說話聲音洪亮中氣十足,怕也是會武的,只有芸娘,明顯不會武,最易跟蹤。
她一路跟著芸娘到了廚房之中,這段時間來也是特別留意莊內布局,一點聲響都沒有,輕輕落到了廚房小院內一堆乾柴草的後面。
芸娘正在收拾碗筷,一個腳步聲卻慢慢進了廚房小院。
接著,芸娘低柔的聲音便響了起來,還夾雜著些許愉悅,「梁哥,你回來了。」
「嗯。」一個男人低沉的聲音想起,鴛無雙知道,這是芸娘的丈夫到了。
耳中傳來水聲,芸娘又是道:「你還沒吃吧,我這裡給你溫著飯呢,來吃一點吧。」
「好。」
男人似乎進了廚房內室,接著,便是鍋蓋碰撞鍋邊的聲音,以及碗筷碰撞之聲。
只過了好一會兒,大概是那梁哥吃完了,芸娘才道:「今日可累嗎?」
梁哥道:「你知道莊子上素來也是沒什麼太累的活計,左右無非也就是後院那些花草,沒什麼累的。」
「嗯,不累就好。」芸娘的聲音響了起來,「這都快十天了,爺也再沒來過。」
「爺以前不就這樣的嗎?一年半載也未必見得到人影……」
「可如今他不是送了無雙姑娘來這裡嗎?寧老伯說,當晚爺的臉色可很是精彩的,想必與這位無雙姑娘必然是認識的,既然是這樣,為何不來看她?」
「這誰知道?爺的事情,爺必然是只有主張的,你不要亂想了,對了,那無雙姑娘近日可還好。」
「還不錯,能吃能睡的,就是話少點。」
「嗯,你且好好照顧這,說不定爺過幾日就會來了。」
兩人於是又說起一些莊內瑣事來,而在沒有外人的情況下,他們說話並不刻意偽裝隱瞞,那話音之中安羅口音便越發的濃厚起來。
鴛無雙躲在乾柴草之後,柳眉緊皺,到底,他們口中的「爺」會是誰?這甘州,還有自安羅來的人嗎?
一個人的影子瞬間閃過鴛無雙的腦海之中,可是她很快就用力的搖了搖頭,告訴自己不要亂想,不會是那個人的。
她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內,莊內幾人丁點都沒有發覺。
晚上的時候,芸娘送了飯菜道鴛無雙房間。
鴛無雙聞著那飯菜的味道,微微一笑,道:「似乎有石花菜的味道。」
芸娘笑道:「是有一道石花菜,想著近幾日都是葷食,所以今日準備了這個,給無雙姑娘換換口味,無雙姑娘不會不喜歡吧?」
鴛無雙淡淡道:「這石花菜,在甘南地界,不好找吧。」
這意味不明的一句,讓芸娘有些愣神,很快,警覺的道:「的確是有些難,但也還是找得到的。」
「我有點好奇,石花菜在安羅一代普遍為人所食用,但是這種菜對於大乾人來說,就是野草,只是我聞著這石花菜的味道,倒十分的清淡好聞,想來你是曉得做法的,怎麼,你去過安羅嗎?」
芸娘心中暗暗叫糟,最近這段時間,鴛無雙素來不愛說話,他們幾人也只當鴛無雙是什麼都不在意的,看著鴛無雙的發色,猜到了她來自安羅,所以想要替箭九霄好好照護著,偶爾會做一點安羅菜色上來,這也是他們平素習慣了的,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對,可是今日她忽然有此一問,是發現了什麼嗎?
芸娘忙道:「我們年輕的時候曾經在安羅待過一段時間,所以才會了這石花菜的做法,不但石花菜,我還會做許多其他的安羅菜,姑娘若是想吃,我都做來給姑娘嘗嘗。」
鴛無雙的臉上沒什麼表情,淡淡道:「沒有,我素來不挑揀,何況你們救了我,我還住在這裡白吃白喝的,已經是很不好了,哪裡還敢提要求呢?你們將我照顧的很好,我都不知道要怎麼報答你們才是。」
芸娘見她神色如常,才鬆了口氣,道:「沒事沒事,姑娘能在危難的時候遇到老管家,也是姑娘的運勢到了而已,等姑娘身子大好了以後,在說什麼報答不報答的話吧。」
「嗯,那如此,多謝了。」
芸娘客氣的道了聲不客氣,也是不敢過多逗留,很快退了出去。
關門聲響起,廂房內,鴛無雙原本淡淡的臉,忽然變得冷寒。
安羅菜。
安羅口音。
且似乎看起來對她沒什麼企圖……
可能嗎?
她素來不相信天下間有誰會平白無故的對她好,這背後之人,到底是誰!
芸娘離開之後,立即去找了寧老伯,將今日鴛無雙所說一字不落的轉述給了寧老伯,寧老伯也是神色凝重,道:「你以後莫要在無雙姑娘面前多說話了,一言一行都要十分的謹慎,我現在想辦法傳消息去給爺,看看要怎麼辦。」
「我……我知道了。」芸娘也是尷尬的緊,她明明只是隨意為之,而且也十分的謹慎小心,怎麼就漏出了馬腳?
寧老伯不敢耽擱,很快,將莊子裡的消息傳到了箭九霄耳中。
是時,箭九霄正欲回到天香樓,卻因為看到了一個特殊的印記而轉道去了別處,兜兜轉轉了好幾條街之後,他終於在一個暗號之下拿到了一張短小精悍的信箋。
箭九霄打開信箋一看,好看的眉毛,立時皺了起來。
他並沒有再回天香樓,而是轉道,往城外去了。
天香樓
殷解憂正用了晚膳,並聽著流離和緋煙稟告近日來尋找事宜,雖然十日來一點消息都沒有,但殷解憂似乎還是興致勃勃,每日聽這些搜查消息,都很是認真。
流離道:「還有見事情,屬下覺得有些奇怪。」
「什麼事情,說來聽聽。」
「我下午在明懷巷看到了箭九霄,看他行跡鬼祟,就跟了上去,誰知道他兜兜轉轉了許久,又回到了明懷巷,在那裡拿到了一個信箋。」
「哦?」殷解憂微微挑眉,「可知道是什麼信箋?」
流離搖了搖頭,「我不敢離得太近,也是不知道的,只是……箭九霄那一路似乎都是受了眸中特定的記號找過去的,我時候迴轉過去瞧了瞧,見那是紫雲莊的記號,沒什麼特別的。」
殷解憂眸中閃過一抹流光。
紫雲莊,是箭九霄在甘州城外的一處莊園,莊上幾人都是隨著箭九霄從安羅過來的,而紫雲莊也常與箭九霄傳訊息,這本沒什麼特別的,只是,紫雲莊的事情,陽極樓知曉的人眾多,從沒見哪一次的訊息傳的這樣隱秘,居然想要避過陽極樓的耳目……
「他看完訊息之後呢?」
流離皺眉想了想,道:「往城外去了,但不是紫雲莊的方向,我想著也是沒什麼要緊事情吧,再加上他輕功那麼好,也是跟不住的,便回來了。」
「嗯,走吧。」殷解憂站起身來。
流離愣了愣,「幹嘛去?」
殷解憂淡淡道:「紫雲莊。」話落,邁步往門口走去,走了兩步,回眸看向看書的百里玉,道:「我一會兒就回。」
百里玉點了點頭,道:「小心。」
殷解憂微微一笑,「只是去瞧瞧而已,難不成還有什麼危險不成?好了,走了。」
流離一頭霧水,看著殷解憂走出好幾步,才趕忙反應過來,跟在了殷解憂的身後。
殷解憂沒有坐馬車,而是直接騎馬,帶著流離和緋煙,直奔城外紫雲莊。
……
箭九霄飛掠出城,到了城南一座破廟之中,等了半柱香的功夫,便聽到一道極輕的掠風之聲響起,一個女子格格嬌笑道:「你這位陽極樓的文判官,不該是日理萬機的麼?怎麼還有時間約我出來?」
箭九霄轉過身來,暗夜之中,對面的女子一身紅色紗衣,鎖骨微露,腰間繫著手掌寬的銀色寬腰帶,腰帶的穗子從腰線往下,垂曳在地,身量妖嬈,唇角的笑容更是魅惑人心。
「說罷,什麼事?」
箭九霄沉聲道:「無雙似乎有所察覺。」
鴛無對愣了一下,「察覺什麼?」
「察覺到,是我。」
鴛無對又是一愣,繼而格格嬌笑起來,「察覺就察覺唄,你順便還可以接著救命之恩,要求她以身相許,豈不是很好?」
箭九霄皺了皺眉,「我沒跟你開玩笑。」
鴛無對笑著打量著箭九霄,倒是真的沒有繼續同他玩笑,嘆息一聲,道:「那你說吧,想要我怎麼辦?」
箭九霄道:「你速去紫雲莊,將她帶走,只說是你救的她,不要牽扯任何人進去。」
「我這樣做,有什麼好處嗎?」
「什麼?」箭九霄長長的眉毛忽然蹙了蹙。
鴛無對嬌笑道:「我已經救了你的無雙一次,這次若是再出手,可就是兩次了,這樣的恩情,你難道不得表示一下麼?」
箭九霄神情戒備,「你想要什麼?」
鴛無對皺著纖細的柳眉想了想,似乎有些難以抉擇,好一會兒,才道:「這樣吧,不如你將陽極樓在甘州的勢力部署圖給我好了。」
箭九霄冷冷道,「你趁火打劫。」
「是有如何?」鴛無對那嫵媚的笑容此時更是入木三分,分毫不像是在威脅別人的樣子,「怎麼,你捨不得背叛殷解憂?那就沒辦法了,就讓我那苦命的師姐知道了,想來也沒什麼要緊的吧?反正她這輩子就對你痴心不改的,若是真的知道了,也未嘗不是什麼好事?」
箭九霄瞬間臉色陰沉,但此時顯然不是和鴛無對多番糾纏的時候,他一字字道:「你想要甘州陽極樓布防圖,我可以實話告訴你,我沒有,就是我有,我也不會給你,你既救了無雙,卻還送到我這裡來,你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麼主意。」左右,無非也是因為鴛無對知道,箭九霄就是無雙這輩子痛苦的根源,所以才明目張胆的送了無雙道箭九霄的身邊,她又豈是安了什麼好心?
這對師姐妹,素日沒交往,但因為玉修羅對無雙比較特別,那妖嬈的鴛無對,也是暗暗羨慕嫉妒恨上了無雙,便是不能要了無雙的命,能看著無雙痛苦,她亦是樂意的。
自己的意圖被發現,鴛無對也是面不改色,笑容越發的燦爛,「那又如何?至少我還救了她,沒看她橫屍當場,已經算對得起她了。你如今既然不願答應我的條件,那隻當我什麼都沒說過,若是還要我去救她第二次,那我可是做不到的。」
箭九霄面色微變。
他隱約察覺,在他拿到紫雲莊訊息的時候,身後曾有一個影子一閃而逝,雖然那影子離開的快,但是他卻察覺到,那似乎是流離,以殷解憂的聰慧,只怕很快就會找到紫雲莊去。
鴛無對已經轉身離開,妖嬈的聲音也是帶著一身嘆息,「哎,傻瓜,都是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