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111夜半爬床

2024-07-22 16:04:44 作者: 九步天涯

  殷解憂沒有再看她,直接上了樓。

  二樓屋內,百里玉正在窗邊處理最近發送過來的訊息,見殷解憂入門,微微一笑,道:「方才聽到樓下喧鬧,納蘭怎麼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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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殷解憂嘆了口氣,「流離和小川兩個也是唯恐天下不亂,納蘭羽受了點小傷,不礙事,只是一兩日之日,怕是會不太舒服。」

  「沒事就好。」百里玉淡淡說罷,沖殷解憂招了招手,「來。」

  殷解憂笑著上前,道:「可是最近有什麼新鮮的事情了嗎?」

  「也沒有,左右不過都是那些事情而已,你都是知道的。」

  殷解憂隨意拿起桌上的各路信箋看了看,果然,很是尋常,沒什麼特別的,又默默放了回去,看著百里玉,道:「你不去看看納蘭羽嗎?」

  要知道,以前百里玉身子不適的時候,納蘭羽每日一下朝就去了辰王府中,幾乎可以說得上風雨不斷。

  百里玉笑了笑,與平素的表情沒什麼兩樣,只是道:「我等會再去看他。」他說著,將桌面上的東西隨意收了收,然後道:「我已吩咐了冷霄,在你房間的邊上收拾了一間出來,等會就將我的東西都拿過去。」

  殷解憂怔了一下。

  百里玉抬起頭來,冷霄恰好此時出現在門口,百里玉便招呼他過來。

  殷解憂這才注意到,桌面上許多的私密文件,以及百里玉一些日常用品,都已經準備的很是整齊,就放在一邊上,忍不住微微抿了抿唇,心中浮起一股奇怪的情緒。

  像是失落,像是懊惱,自己卻說不清楚,只覺得胸口微微滯阻,但她也清楚這其實也是正常,便深吸了口氣,看向了別處,只道:「嗯,那也好。」

  百里玉正低頭將桌上的文房四寶拿給冷霄,聽得她這不冷不熱的一聲,也是微微一頓,眼眸之中,很快划過一抹瞭然笑意,卻也沒說話,很快便將所有的東西都交給了冷霄。

  冷霄手腳利索的將百里玉的一應物品都拿到了隔壁房間去。

  殷解憂見他居然也沒與自己說話,不由皺了皺眉,卻因為素來冷靜自製,很快便將所有情緒掩藏。

  百里玉也一直沒有開口,只等著冷霄把所有的東西收拾走,然後恭敬的行禮退下,才慢慢走到了殷解憂的邊上,瞧著她平靜的小臉,微微垂首,笑道:「怎麼,捨不得?」

  殷解憂正自出神,聞言一愣,抬頭看他:「什麼?」

  百里玉淡淡道:「我說,如今我去住隔壁房間,你是捨不得?」

  殷解憂唇瓣微微張開,卻是無言以對,頓了一下,才道:「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麼,那房間也一直是給你收拾好的,如今正好。」

  其實,百里玉的所作所為,她心中也是明白的。她和百里玉之間是問心無愧,但是在世人面前,無名無分就同住一起,顯然是很不合適,而納蘭羽是百里玉數得上的朋友,自己如今和納蘭羽又是有名分在身的,如今避著點嫌,不論是對誰都是好的。

  甚至她也想過今早就跟百里玉說這件事情,只是沒想到卻是百里玉先提了出來,殷解憂心裡自然就不好受了。

  只是,與殷解憂來說,即便是有些不好受,也不能影響她什麼。

  「哦?」百里玉長眉微微一挑,透著幾分高深莫測,「那就好。」

  語罷,隔了會兒,又道:「納蘭羽安頓在何處?」

  殷解憂道:「緋煙是知道的,讓她帶你去。」

  「嗯。」百里玉隨意點了點頭,披上了墨色的毛圈大氅,很快便轉身離去,緋煙恭敬的在前面引路,而冷霄則打起巨大的黑傘,將所有的雪花全都給遮擋了去。

  殷解憂看著那三人的背影,微微皺了皺眉,卻也只是一瞬,很快,就將視線收了回來。

  納蘭羽不太舒服,百里玉去看了看,倒也沒有過多逗留,便回到了繡樓,緋煙也很快到殷解憂處復明。

  「小姐,屬下回來了。」

  「嗯。」殷解憂應了一聲,視線若有似無的看了緋煙身後一眼,卻見空無一人,眼眸微微一動,慢慢垂了下去。

  緋煙這段時間在殷解憂身邊伺候,也是看得出一點殷解憂的心思,低聲道:「辰王殿下就去隔壁,若是小姐有事找他,不如屬下去請……」

  「算了。」殷解憂淡淡說罷,站起身來,道:「也沒什麼事情,流離呢。」

  緋煙素來冰冷的臉上,也難得掛著幾許笑意,顯然流離早上和小川鬧的事情,她也知道了,不由覺得那小丫頭也是能折騰。

  「在樓下站著呢。」

  殷解憂失笑,「還真直接罰站呢?行了,你去告訴她,去備馬。」

  「小姐是要出去嗎?」

  「嗯。」殷解憂點點頭,邁步出了繡樓房間,道:「我久居淮陽,那裡氣候溫暖,四季如春,從來沒見到這等大雪,如今好容易看見了,怎麼也不能窩在屋子裡虛度光陰,浪費了這大好風景,你說是不是?」

  緋煙忙道:「屬下知道了。」很快便支會了流離一聲。

  流離自然很快便去備馬了。

  倒是一直就在繡樓附近的小川聽了,瞬間就不依了。

  「你去哪裡玩?我也要去啊,帶上我吧!」

  殷解憂卻神色從容的從她身邊走過,像是沒看到一樣。

  小川皺了皺眉,很快追了上去,「喂,我說話你沒聽到啊,算了算了,反正我也要去就是了。」他不管不顧的跟在殷解憂的身後,這幾日玩的根本沒盡興。

  殷解憂卻忽然停下腳步,害得小川差點撞上了她的背脊。

  「幹嘛你。」小川瞪著眼睛,「你要停你先說一聲好不好!」

  殷解憂慢慢轉過身來,神色平靜的看著她,卻難得微微挑眉,道:「你想出去玩?」

  小川用力點頭:「是啊是啊。」

  殷解憂微微一笑,「看來你是忘了今天早上我跟你說的話了。」

  小川明顯愣了一下,繼而很快反應過來,所謂殷解憂跟他說的話。

  他瞪著殷解憂,道:「你來真的?」

  「我像是說假話的樣子嗎?」殷解憂言辭淡淡,道:「我覺得你是玩的夠爽快的,想要回竹林去了。」

  小川徹底呆住,此時才明白,殷解憂不是跟他說笑,瞬間也是恨恨的瞪著殷解憂,「你這個女人好狠。」話落,撅著嘴轉身,往回走去。

  殷解憂笑笑,聲音漸漸傳來,「你給我好好的做跟班,可莫要打混,我若知道你胡亂轉悠,沒有認真的做跟班,說不定心情一不好,還會做出點什麼更狠的事情來。」

  小川聞言,轉過身來,卻是眼神哀怨,哪知殷解憂說完便直接出了門,只留給小川一個瀟灑的背影。

  小川愣了一下,深深嘆了口氣,就不知道自己倒了哪輩子的霉,居然遇到殷解憂這麼個油鹽不進,軟硬不吃的,還有那納蘭羽也是,你說你一個弱雞男,閒著沒事老站在別人武鬥現場做什麼?豈不是深怕自己不會中招?

  哎……

  殷解憂心中也知道小川是個不消停的,臨走之際,交代流離好好看著她,只帶了緋煙一人出門。

  流離自然是不樂意的,只是她早上才闖了禍,如今自然是連跟殷解憂申訴的勇氣都沒有,只得蔫了吧唧的回了繡樓。

  大雪紛飛,如鵝毛飄落,路面上沒什麼人,更別提如殷解憂這樣起碼的行人了,好在馬蹄提前用布仔細包紮了,不然也沒辦法安然在這雪地里奔跑。

  殷解憂的馬奔出天香樓所在的那條大街的時候,忽然停住了步子,有些遲疑的看著眼前的三條通道。

  其實,她今日也的確是無所事事,想著不如來看看雪,卻不是如小川一般愛轉悠玩鬧的,如今倒是不知道該去哪裡好。還是緋煙懂得察言觀色,很快道:「小姐,不如去城北玉青山吧,據說哪裡有梅花,想來在這樣的天氣里,那裡的梅花也已經開的很好了吧?」

  殷解憂眼眸微動,笑道:「好,就去那裡。」

  話落,兩人打馬,飛快的沖玉青山奔去。

  赤炎山和玉青山都在甘州城北部,只是赤炎石距離甘州數百里,而玉青山則在出城十幾里處,因為素來山水修理得名玉青山,亦是許多文人騷客筆下的名山。

  山的海拔並不高,山中還有著名的玉青觀,香火極是旺盛。

  殷解憂和緋煙二人的速度並不慢,只半個多時辰的功夫,就到了玉青山。

  玉青山不愧為甘南名山,在鵝毛大雪下銀裝素裹,分外妖嬈漂亮。

  殷解憂兩人到了密林台階處,終於是不能騎馬,只得下馬,由緋煙牽著,殷解憂則拾階而上。

  這裡的階梯,不如無極殿的台階一般直筒天際,卻也為數不少,殷解憂雖然沒有刻意去數,卻也走了許久,眼前視線才漸漸清明,她望著面前那樸素古老的玉青觀牌匾,以及幾排深淺不一的腳印,以及不遠處馬棚內的馬車,眉目微動,看來,今日,這玉青觀還有別的香客?

  「小姐,可要進去?」緋煙將馬也栓在了馬棚內。

  殷解憂點點頭,道:「既然來了,總得進去瞧瞧。」玉青山的梅花,大多數就植在玉青觀中,聽說這觀是數十年前,一個痴心男子,對一個女子求而不得,那女子卻心中早已有了中意之人,只是那中意之人因為一場意外丟了性命,那女子便也從此意志消沉,痴心男子為保全自己心愛的女子性命,讓她活下去,自己可以時常見著她,所以出資為她修建了這座道觀,觀中種滿了那女子最愛的梅花。

  那女子似乎真的十分喜愛梅花,居然也似漸漸忘記了失去所愛之人的痛苦,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打理梅林上面,待到後來,更開放了梅林,供人觀賞,觀中準備些茶水點心以供觀光客點用,而換的一些香火銀子,維持玉青觀各項瑣碎開支。

  如今殷解憂只是遠遠瞧著,便感覺的到一股梅花香醇而清甜的味道來,忍不住也是深深吸了口氣。

  門口守著兩個小道姑,一見來了人,已經早早撐著傘迎了上來,道:「二位女善人可是來賞梅的嗎?」

  「嗯。」

  「二位女善人,小道有禮了,這風大雪厚的,還請快些到裡面去吧。」

  「小道士有禮了。」殷解憂也慣常十分的客氣,回了個禮,便隨著兩個小道姑入了道館。

  那兩個小道姑走在前面,忽然其中一個回首看了殷解憂一眼,悄聲同另外一個說著些什麼,於是另外一個也很快回首,飛快瞧了殷解憂一眼,眉毛皺了皺,又回頭沖開始的那個說了句話,不過二人似乎也覺得這樣再他人面前交頭接耳很不合適,很快便不再咬耳朵,只是還是偶爾忍不住回首來看殷解憂。

  對於尋常人來說,這點聲音自然是聽不到的,可對殷解憂來說,兩個小道姑的話全部入了她的耳。

  他們似乎在說她很像一個人。

  像?

  像誰?

  殷解憂心中好笑,也只當那小道姑胡說八道,並不當回事,幾人很快穿過了前堂,梅花的香味便越發的濃厚了。

  一個小道姑回首道:「前面便是梅林了,這左側的一排廂房是宮善人們休息的,二位善人是要先休息片刻,還是直接去梅林?」

  殷解憂笑笑,道:「直接去梅林吧,煩勞兩位小師父,幫我們準備一些熱茶和點心。」

  「這是小道應該做的,不麻煩。」小道士客氣的回道,見殷解憂已經帶著緋煙往梅花香氣滿溢處走去,便也很快迴轉,時不時還傳來一二句小聲的爭吵。

  「她真的很像啊,我見到的,特別像,尤其是笑起來的時候更像……」

  「我雖然沒見過,但是你這樣說,那必定就是像了。」

  「嗯嗯,我們去告訴師傅,讓她老人家看一看,就都知道了。」

  「如此也好。」

  一直跟隨在殷解憂身後的緋煙不是尋常人,對於那兩個小道姑的對話,也是全部入了耳,此時忍不住皺了皺眉,道:「小姐,他們二人在說你,像什麼人。」

  殷解憂淡淡道:「像就像吧,這天底下,人有相似,物有相同,有那麼幾個相像的人不是很正常?」她的心思全落到了眼前那一大片的梅花林中。

  這裡的梅林看起來至少有三十年來,樹枝比尋常見過的稍微粗壯些,也許是因為有人專門看顧著,修剪的十分的整齊,卻又沒有過度的修飾梅的形狀,只是依據漲勢而稍微做了一點潤色,如此一來,反倒更為自然漂亮,因著一夜的雪,如今梅花也是開的十分的漂亮。

  緋煙見殷解憂不在意,卻也不好在說什麼,只得閉嘴,跟在殷解憂的身後。

  殷解憂慢慢向前走著,心思也難得沉靜。

  她雖然平日出門少,但也不代表不愛美景,想當初不曾接手陽極樓的時候,每日裡除了練功,找吃喝,就是和烈炎四處遊蕩,無極殿方圓百里之內,沒有他們沒玩過的地方,只是如今做了殷王郡主,一言一行總有許多人都看著,自然也是不好多做些什麼出格的。

  她認真的看著這梅林,忽然想起自己在宮中第二次見到百里玉的時候,他給了自己三道國子監入學考試題目,其中就有一個,以梅為題眼,來作詩一首,自己當時也不過信手拈來一首古人的詩詞,倒是把他給鎮住了。

  想到這裡,原來還算不錯的心情,頓時就不怎麼樣了。

  緋煙一直在身後跟著,如今也是不好說什麼打擾殷解憂。

  正在這時,殷解憂忽然微微一頓,她發現,前面的梅林深處,時候有什麼動靜。

  只停了一下,殷解憂沒有遲疑的滿滿往那有人的地方靠了過去。

  越走越近,只聽笛聲幽幽傳來,竟然是有人坐在梅林之中的石桌上吹著曲子。

  那曲聲幽咽深邃,像是在與人傾訴,又像是在自我疏散情緒,只覺著讓人停了便十分的悲傷。

  忽然,那曲聲停了。

  殷解憂回神,只見石桌邊的人站起身來,容色不愈,此時,她才看清楚,原來這吹笛之人丰神玉朗,鬚髮灰白,雖然著了布衣,但依舊掩蓋不住他身上獨特而奪目的氣質,這人殷解憂還是認識的,正是那竹林深處的謝爺爺。

  殷解憂委實愣了一下。

  謝爺爺也在瞬間發現是殷解憂,神色頗為高深,臉上的郁色倒是微微消減,冷著聲音道:「你這丫頭道這裡來做什麼?」

  殷解憂已然回過神來,笑道:「前輩你來這裡,又是做什麼?」

  「哼,我想去哪裡就去哪裡,難不成還要和你報備?」

  殷解憂笑意加深,「那我將這話原封不動還給前輩,我想去哪裡就去哪裡,亦是不需要和前輩報備。」

  謝爺爺微微一怔,道:「牙尖嘴利。」傾身,拿起笛子,淡淡道:「小川近日可還好?」

  殷解憂道:「還行,玩的很高興。」

  謝爺爺哼了一聲,「性子這樣的野,不知道以後哪個男子受得了他……你既然拐了她去,就多給留意著點吧,若是以後嫁不掉了,我免不得還得找你。」

  老人居然也不隱瞞小川的性別,想來也是知道以殷解憂和百里玉的本事,發現只不過是眨眼的事情,只是聽著他話中意思,殷解憂不由覺得好笑,「姻緣這事情,可不是隨便想怎麼解決都可以的,總是要看緣分。」何況她既不是紅娘也不是媒婆,自己的事情都不上心,哪裡會去關心別人這些事情。

  老人挑挑眉,狠狠道:「你若不留意,大不了以後就讓她也跟了百里玉那小子,做個小老婆,想來你們也不敢欺負她。」

  殷解憂愣了一下,卻分不清楚這老人話中真假。

  老人似乎覺得自己這個主意不錯,笑道:「雖然小川野了點,想來若是配百里小子,那也還是配得住的。」

  殷解憂抿了抿唇,不想和他說這個話題,淡淡道:「那就是百里玉的事情了。」

  老人哼了一聲,「那小子……」又看了殷解憂一眼,卻沒再說話,錯過殷解憂的身子,打算離開。

  殷解憂只得客氣的道:「送前輩。」

  「嗯。」老人滿意的應了一聲,只是走出幾步去,忽然又迴轉了身子,道:「今日你怎麼是一個人?」他似乎才發現這件事情。

  殷解憂道:「我們各有各的事情忙,不是很正常嗎?」

  老人莫測高深的挑了挑眉,顯然嗅到了一些不尋常的,冷哼一聲,「若是那小子欺負了你,你告訴我,我為你做主。」

  殷解憂一愕,很快道:「沒有。」

  老人又看了殷解憂兩眼,道:「沒有最好。」話落,大步離去。

  待到老人的背影看不見了,殷解憂才皺起眉頭。

  這位謝家的老祖宗,為什麼會在梅林之中,看他的情形,可不像是來賞梅的,倒像是來緬懷什麼人,而他對自己的態度尤其奇怪,也分不清楚哪句是真,哪句是玩笑,想了許久,殷解憂想不清楚,索性也不想了,只是這樣,也沒了看梅的興致,便原路迴轉,很快,到了梅林入口附近,小道姑為他們準備的廂房內。

  房內早點上了上好的銀碳,以供遊客取暖,也早早準備了可口的小點心和熱茶。

  殷解憂也確實是餓了,隨意的用了兩口,原本去前廳打探情況的緋煙便回到了廂房之中。

  「小姐,你猜我們剛入玉青觀的時候,看到的那馬車是誰家的?」

  殷解憂笑道:「你怎麼也跟流離一樣了?快說吧。」那馬車造價不菲,能乘坐的人必然也是非富即貴,但是顯然,他們在觀中遇到的謝爺爺,不會是那馬車的主人。

  緋煙愣了一下,也是失笑,很快道:「屬下剛才在前廳,似乎看到了呂雲的夫人,還有白奈兒。」

  殷解憂喝茶的手微微一頓,上次流離救白奈兒之後,還將這八卦與她說了一遍,她當時聽了也只沒什麼感覺,卻沒想到如今都在這觀中,不過,這其實也不關她什麼事情吧?

  她因為今日做什麼都沒什麼心思,自然也沒心情看八卦,沒有言語。

  緋煙見她如此,便也沒有繼續再說。

  忽然,前廳似乎起了爭執,有男有女,卻因為說話的人太多,一時也聽不清楚說的是什麼。

  殷解憂手下一頓,微微挑眉,想著怎麼連安靜的待一會兒都不行了?

  緋煙很快會意,去了又返回來,遲疑道:「似乎是呂雲來了,也不知因為什麼,鬧了起來。」

  殷解憂深深嘆了口氣,站起身來,道:「回吧。」

  「是。」緋煙再桌上放下一錠小碎銀子,很快跟上了殷解憂的步子。

  這玉青觀的構造十分的古樸而考究,也很實用,只是遊客入梅園所走的路和前廳的三清殿用一條迴廊連接在一起,想要離開玉青觀,必然也要經過前廳。

  殷解憂縱是無心,那廳中傳出的一聲女子喊叫,也是忍不住讓她停下了腳步。

  「你怎麼能這樣對我?我可是你的夫人,她呢?她是你仇家的女兒,你如今卻要為了她這樣對我是不是?你忘了你當初是怎麼對我說的嗎?你說過,你這輩子只對我一個人好的!」

  「住口,你不要再無理取鬧了,現在就回府去。」

  「我不回,我不回!」

  「來人,將夫人帶走。」

  「走開,你們走開,不要碰我,呂雲……呂雲,你枉顧家仇,一而再再而三的救這個女人,你根本就是著了魔了……」

  ……

  緋煙見殷解憂停下腳步,適時上前,低聲道:「秦隨心今日帶了白奈兒來玉青觀,似乎是要白奈兒出家的,白奈兒自己也是樂意的,只是方才呂雲忽然到來,顯然是來阻止,所以便吵鬧了起來。」

  說話的功夫,幾個丫鬟已經連拉帶拽的帶著秦隨心從三清殿之中出來,而守在一旁的小道姑顯然很是意外這突發情況,繼而都適時的垂下頭去,當做沒看到。

  秦隨心兀自在高聲叫喊:「你們放開我,放開!」卻撇不開丫鬟的手,只得狠狠的衝著三清殿內喊道:「白奈兒,你等著,我不會讓你好過的!」

  話音剛落,便被幾個丫鬟們拉走了。

  拉到一半的時候,她惱恨的視線微轉,正巧看到迴廊之上靜靜立著一個如仙如畫的女子。

  那女子穿了湖綠色素雅長裙,長發隨意束起,髮辮里編著同色絲帶,隨著冷風微微飄逸,額貼鳥型花鈿,別致又亮眼,那雙眸子,就像是沁了萬年的冰雪,深邃而冰冷,雅淡而不俗,心中霎時間又羨又妒,沒想到時間還有這樣的女子。

  殷解憂卻是連一個眼神都沒落在她的身上,而呂雲也在此時邁步出了三清殿的門,正巧看到殷解憂,愣了一下,走上前來,「呂雲見過殷姑娘。」

  「嗯。」殷解憂應了一聲,隨意問道:「怎麼了?」

  「這……」呂雲遲疑了下。

  殷解憂道:「不好說便不說了,我也有事,這就走了。」

  「好,殷姑娘。」

  殷解憂點了點頭,正要離開,三清殿內,卻忽然又奔出了一個女子。

  那女子長發未束,全部披垂在後背上,身著一身道姑袍服,身形瘦弱,臉色蒼白,不是白奈兒又是誰?

  她聽到了殷解憂的聲音,幾乎是以最快的速度跑出來,直接撲跪在了殷解憂身邊,「殷姑娘,我求你,我求求你……」

  殷解憂看著那張臉,只不過幾個月而已,原來的天之驕女,變成了如今這個樣子,即便是素來冷漠,也回了一聲:「你這是怎麼了?」

  白奈兒臉色悲切卻堅定,「求姑娘救救我。」

  殷解憂怔了一下,「你先起來再說。」她的身子看起來還很是羸弱。

  緋煙已經很快去扶白奈兒站起,而原來立在殷解憂面前的呂雲面色冷然僵硬,卻一個字都沒說。

  白奈兒道:「殷姑娘,我知道你我不過是幾面之緣,我今日沒有什麼資格開口求您,可是……可是我……我不能再呂家再待下去,我沒有辦法……」

  殷解憂淡淡道:「是嗎?呂家,不是你的選擇嗎?」

  白奈兒怔住,「這……我從沒選擇過,我沒有……」

  殷解憂道:「當初在天香樓前,你爹白大富要將你賣給地痞流氓,是呂雲阻止了這件事情,當時你亦是跟他離開了。」她一針見血的點出事實,就算白奈兒是因為別無選擇,也不能漠視當初呂雲的確幫過她這件事情。

  白奈兒一僵。

  殷解憂淡淡道:「如今一切,也不過你的選擇所造成的罷了,怎麼卻又要人來救?」看來連番的打擊,讓這個少女的成長少的可憐,居然還是如此天真。

  白奈兒艱澀的道:「我只是沒辦法和這樣一個……害死我親人的人同在一個屋檐下……雖然那時候我還懵懂,但也知道,母親約莫就是因為父親所以想不開自盡了,後來他又對我……可是即便他再怎麼不好,他生我養我,他是我世上唯一的親人,是呂雲,是呂雲一步步逼死了我爹,讓他死了連張草蓆都沒,就那樣被暴屍荒野……我又怎麼能繼續待在呂家……」

  殷解憂一怔,「你如何知道是呂雲逼死了你爹?」

  「不是他,難道還是別人?這全天下,有誰有這樣的理由?!」白奈兒幾乎是咬牙看著呂雲,「我爹的確是壞事做盡,罪有應得,可他已經被人打斷了腿,為什麼就不能放他一條生路?是呂雲,呂雲買通了那些乞丐,活活將我爹逼到了絕境,是他!」

  白大富這件事情,殷解憂也聽說了,因為被陸林打斷了腿,又沒有生活能力,只得落得乞討的下場,後來因為和一群乞丐搶飯吃,而被人意外打死了,事後她還專門確認過,那的確看起來像是意外,其實不過是人為,只是動手的人是陸林,只怕是因為白大富知道許多陸林的隱秘,所以陸林在右相納蘭羽到來之前,直接殺人滅口,一了百了,怎麼看著白奈兒言辭灼灼的樣子,不像是空穴來風?

  殷解憂想起方才被拉走的秦隨心,以及白奈兒此時裝備,很快明白,只怕這中間,是秦隨心倒了鬼,而白奈兒心如死灰,想要出家了事,呂雲卻又追了過來。

  對著三人之間的事情,她也沒太多心情去管,殷解憂沉默了一會兒,才道:「你想要我如何救你?」

  白奈兒道:「我只求姑娘帶我離開呂家,以後我便是做牛做馬,也會報答姑娘的恩德?」

  「做牛做馬?」殷解憂輕笑一聲,「想要與我做牛馬的人太多,我亦是不差,我素來不做無用之功,不救無用之人。」

  白奈兒忙道:「可那次在陸府,是你——」

  殷解憂道:「是流離,不是我,我並不知道那件事情。」

  白奈兒怔住。

  殷解憂淡淡道:「何況,你如今便是想要做牛馬,怕也是不能的……」

  白奈兒看著殷解憂的表情,忽然有些不好的預感,她遲疑的看著殷解憂,還是問了出來,「殷姑娘這話,是何意思……」

  「我方才扶你之時,意外之下探上了你的脈搏,你已懷了一個月的身孕。」

  這句話猶如晴天霹靂,震的白奈兒頭暈目眩,原本虛弱的身子,當場就站不住了,跌坐在地。

  而一直冷眼看著的呂雲亦是全身僵住,愣在當地,只是很快,他便反應過來,一直守在不遠處的丫鬟們也趕緊上前,將白奈兒給扶了起來。

  「不會的,不會……」

  白奈兒失神的喃喃道,「我不要,不要啊!」她忽然低低叫了出聲,像是一隻受困的小獸,而素來沒怎麼流過眼淚的眸子裡,竟然也有兩行淚水流下。

  身子骯髒,也便罷了,為何如今還要留下一個骯髒的種子,這要她以後如何見人……

  白奈兒悲到了極致,忽然眼白一翻,暈了過去。

  殷解憂眼明手快的扶住,然後交給了臉色已經嚇白的呂雲,淡淡瞥了一眼,看向呂雲,道:「她的身體很虛弱,經不起你們這樣連番的折騰,你帶她回去,好好照顧著吧,不然,別說是孩子,便是大人,也堅持不了幾日。」

  呂雲連忙對殷解憂道:「多謝殷姑娘,多謝!」

  殷解憂見他還要再說些什麼,已經擺了擺手,「行了,走吧。」

  「是。」

  本來白奈兒的身子就是強弩之末,落水之後一直置氣,意志消沉,日漸清瘦,這幾日拉越發的渾渾噩噩,沒想到居然還懷孕了,他哪裡還敢再多逗留?

  待她們一行人很快離開之後,緋煙才道:「小姐,我們也走吧。」

  「嗯。」

  殷解憂淡淡應了一聲,很快轉身出了玉青觀,騎馬往甘州城中奔去。

  待她們離開之後,三清殿的門口,出現了一個慈眉善目的道姑,那道姑看著殷解憂離開的方向,視線幽深而奇妙。

  原本守在門口的小道姑道:「師傅,你看,我說的就是那個,你說她是不是很像?」

  道姑沒言語,只是那握著浮塵的手卻是緊了緊,因為這少女不但和畫像上的人很像,連氣質都幾乎是如出一轍,叫他怎麼不意外呢?難道是世間當真會有這等巧合不成?

  須臾,她深深嘆了口氣,畫像之中的人,早已是三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即便是如今有個相似的,那也與當年的人沒多大關係吧?

  殷解憂很快回到了天香樓,這一來一去的,大半日已經過了。

  長鳴因為小川是肇事者,不允許小川進房間,所以流離和小川大眼瞪小眼的站在納蘭羽廂房的門口,活生生的兩個門神,看著殷解憂滿身風雪的回來,小川立即便跟了上來,「你去哪裡了?有什麼好玩的?」

  殷解憂瞥了他一眼,道:「去見了謝爺爺。」

  小川愣住,很快道:「你在開玩笑吧?」畢竟,冷月山莊,一來一往要一日時間,更何況,她努力的嗅了嗅,哼道:「分明是去看梅花了,這麼香的味道,還想騙我!」

  殷解憂笑笑,道:「是啊,就是在梅林遇到的謝爺爺,他還說讓我幫你物色一個合適的人,早早把你嫁掉,免得你以後成了老姑婆,還要吃他的喝他的,還沒人給他養老。」

  「什麼!」小川瞬間也是紅了臉,「這個老頭子,居然這麼說胡話,過分!」

  殷解憂沒有言語,也沒心情繼續逗他,只道:「你好好在這裡。」

  小川一見她轉身,忙道:「喂!你是再哪裡看到的梅林啊……」

  殷解憂卻是不理,很快消失在繡樓門前。

  小川只得皺眉瞪眼,看著面前緊閉的門扉,恨不得立即離開,卻也怕自己再被爺爺抓回去,又不知道下次出來是什麼時候了。

  時至傍晚,殷解憂隨意的用了些飯,外面的風雪沒有停歇的跡象,反而越發的大了。

  左右無事,殷解憂便早早上床歇下,只是接連翻來覆去了半個多時辰,居然睡不住,沒辦法,只得盤膝坐起,運起內力,走遍全身經脈小周天,才又跌倒了被子上面。

  只是,這次依然還是無法入眠,此時時間已經是子時。

  殷解憂聽著外面更夫的梆子聲,瞪著屋頂上的床帳,好半晌,終於翻身坐起,她看著室內,總覺得似乎缺了點什麼,閉著眼睛忍耐了好一會兒,最終,還是泄氣的站起身來,也沒有披衣,就這樣推門而出。

  今夜是緋煙守夜,一間她出來,愣了一下,「主子,怎麼不披上披風?」連忙進屋去拿。

  殷解憂卻擺了擺手,也不待緋煙反應,直接走到隔壁門前,亦沒有理會冷霄的問候,直接推開而入。

  緋煙和冷霄看著在他們二人面前再次和上的門扉,會意的笑了笑,各自回到了各自的崗位上。

  屋內一片黑暗,殷解憂卻視物如常。

  她很快找到了大床所在,直接爬了上去。

  床榻之上,百里玉似乎已經睡著了,被中亦是十分的暖和,殷解憂忍不住舒服的嘆了口氣,習慣性的將腦袋埋在了百里玉的胸前,伸出雙手抱住了他的腰。

  「你啊……」頭頂上,響起百里玉輕輕的一聲嘆息,卻是順手將話落的被子拉上來,蓋住了殷解憂的肩頭。

  殷解憂唇瓣緊抿,終於還是忍不住,有些委屈的道:「我睡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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