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阿爹，你好意思麼？

  月明一口一聲阿爹，讓雲霽心下奇怪，他看了一眼封玦，王叔竟然沒有生氣？

  不過，王叔就是一個刀子嘴豆腐心，想來也不會真的和這個小孩子計較。

  只是，讓雲霽極不悅的是，這小傢伙是怎麼回事？在馬車外的時候，還口口聲聲叫他小哥哥，這會兒，轉身他便成弟弟了？

  真是……雲霽扯了扯唇角，倒沒有和小月明一般計較。

  月明被封玦戳了額頭，心下不快，小嘴巴撅了一下，不管裝轉眼便消失不見，轉而是用那濕漉漉的大眼睛可憐兮兮的看著封玦，兩隻小髒手看著扶著封玦的膝蓋，軟綿綿的道：「阿爹，你不去救妹妹了嗎？」

  封玦哪裡沒有察覺到月明眼底一閃而過的算計，她沒有想到，這么小小年紀的孩子竟然還敢利用她！

  這股機靈勁兒，封玦是不會承認像極了幼時她這個事實的！

  封玦道：「救，怎麼不救？不僅你的妹妹，其他的小夥伴，都幫你救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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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封玦這麼說，兩個小孩兒都很開心，特別是月明，更是像是雀躍。

  小傢伙好似屁股上扎了針一般，根本就坐不住，嚷嚷著要給封玦帶路，小身子站在軟塌之上，一個勁兒的往車窗外面探，踩的榻上全是泥。

  雲霽從小各國奔走，和封玦風餐露宿也不再少數，也不是太有潔癖的人，可是，饒是他並非矯情苛刻的人，看見他床榻上這麼踩，這麼鬧，他看著實在難受。

  雲霽本想裝作沒看見，可是這小傢伙鬧得實在厲害，小身子探出窗外，實在危險。

  雲霽沒忍住，便打算伸手去將月明的小鞋子給脫下來，卻不想就這會兒，月明突然回身，剛好看見雲霽朝她伸手，她嚇了一跳，以為雲霽要對她動手，是個壞人，她噌的一聲溜下了榻，避開雲霽跑到封玦身邊，對封玦獻寶似得道：「阿爹，過了一線天，便可以看見強盜的匪窩，妹妹就被他們關在那裡呢！」

  說完，還不忘記哭一哭：「妹妹一定嚇壞了，嗚嗚……」

  相比小小年紀便武功卓越的雲霽，月明更信任封玦，畢竟，封玦有幾分長得像雲開，就能讓月明放下所有的警惕！

  雲霽手一空，自然有幾分尷尬，不過月明下了地，不在他榻上糟蹋，他倒也無奈的笑了笑，伸手抖掉榻上的泥土，這才掀開車窗簾的一條縫，觀察外面的地形！

  月明見雲霽不往她身邊湊，這才朝雲霽哼了一聲，然後緊緊的挨著封玦，可憐兮兮的開口：「阿爹，孩兒見你好像對妹妹之事一點都不關心呀，你這樣不關心孩兒和妹妹，孩兒好難過！」

  不管怎麼樣，先討好封玦，這才是頭等大事！

  封玦看了一眼髒兮兮的孩子，搖了搖頭，繼續撐著腦袋淺眠。

  這傻孩子，也不知道是不是腦子有問題，才口口聲聲喊她爹。

  當然，若不是腦子有問題，就是這孩子從小被教的滿心陰謀算計，油嘴滑舌！

  封玦沒有理小傢伙，小傢伙似乎也累了，挨著封玦的身子，小腦袋一點又一點，似乎困的厲害，最後乾脆倒在封玦的膝頭，呼呼大睡了。

  好幾日沒有怎麼休息，聞著封玦身上的氣味，月明這才踏踏實實的睡。

  雲霽看去，突然眉頭一擰。

  他雖然從小和封玦在一起，封玦於他而言，是師更是父，可是，他也從未在封玦的懷中睡過覺！

  雲霽渴望父愛，卻不敢與封玦過於接近，因為身為東昱皇上，他時刻記著自己的身份，也時刻記著規矩。

  父皇禪位，王叔監國，他還在襁褓便登上皇位，不知多少人盯著他們，也有不少人傳出流言蜚語，說他雲霽並非是雲家的骨血，而是封玦的子嗣。

  封玦混淆皇家血統，讓江山易主易姓，實乃罪大惡極，是誅九族的大罪！

  當年他才兩歲，王叔以為他年幼不記事，可是他還是記得！

  王叔當年斬殺造謠官員百餘人，百姓千萬，這才止住了流言，再無人敢惹是生非。

  有了這件事，他就算再敬仰封玦，也知道君臣有別。

  為了母后的名聲，王叔的名聲，他怎麼也要守著規矩，不敢逾越！

  王叔也深知這一點，時時刻刻都和他保持著君臣該有的距離，久而久之，他便以為，王叔的性子高冷，實在不喜歡孩子的接近。

  沒想到，今日看見這個陌生的孩子，竟然能安安穩穩的在王叔懷裡睡覺。

  而且，王叔表面嫌棄，卻沒有將之推開的打算，可見王叔是心疼這個陌生孩子的。

  雲霽眼瞼微微一低，心頭泛酸，別開了眸子，總歸是他沒有那個福氣罷了！

  很快，馬車過了一線天，不過，剛過一線天，馬車便是劇烈一震，轉而便是馬匹嘶鳴之聲，剛剛還平穩行駛的馬車頓時向前傾倒。

  封玦面色一沉，立即摟著懷中的孩子破車而出，並且提醒雲霽，道：「霽兒！」

  馬車砰的一聲炸裂，封玦飛身而出，落在一旁的大石之上，雲霽也抱著腦袋跳出馬車，在地上滾了好幾圈，才穩住身形，倒也沒有受傷。

  小傢伙起身，嚴肅道：「王叔，您瞧？」

  封玦看去，發現這一線天后放了不少的絆馬索，還是用鐵鏈絞成，怪不得她的千里良駒也會被絆倒。

  「阿爹？」懷中突然傳來一聲細弱的聲音，封玦一愣，這才想起自己還抱著個傻小子，她低頭一看，卻見小傻子正呆呆的看著自己，濕漉漉的眼睛如黑曜石般美麗。

  封玦心有不忍，以為小傢伙嚇傻了，她唇角微勾，將月明放在地上，摸了摸她凌亂的頭髮，道：「男子漢，該勇敢，沒什麼好怕的，這不，什麼事都沒有？」

  月明最討厭別人摸她的腦袋了，她兩隻小肥手連忙捂在頭上，氣呼呼的道：「我才不怕呢，別摸我頭髮！」

  然後氣鼓鼓的嘟囔：「本小姐才不是男子漢呢！」

  小傢伙聲音軟糯，這會兒嘟囔著，吐詞不輕，封玦雖然知道她在嘟囔，卻也沒聽清這小不點在說啥。

  聽小傢伙不喜歡別人摸她的頭髮，小傢伙惱怒的模樣實在可愛，她沒忍住，又伸手去揉了揉小傢伙的腦袋，這才跳下石頭，去看雲霽是否受傷。

  「如何？」

  雲霽搖頭，道：「霽兒無礙！」

  封玦這才點了點頭，這才認真道：「霽兒，行走在外，要時刻警醒，今日你若是遲緩一步，便如這馬車，粉身碎骨！在朝堂之上也是如此，處處警醒，時時謹慎，若稍有不慎，屆時，便是萬劫不復了！」

  雲霽面色嚴肅，抬手道：「多謝王叔教誨，霽兒一定謹言慎行！」

  月明站在石頭上，聽不到兩人唧唧歪歪的在說什麼，心有不悅，正想插著腰想問個明白，卻不想前面出現一群人，那些人的正與之前遇到的那批劫匪一般無二。

  月明也不顧得這麼多了，從石頭上跳了下去，然後幾步衝到封玦身邊，然後抓著她的衣袖，朝對面的人喊道：「我把阿爹帶來了，他身上帶了好多銀兩，求叔叔不要殺我妹妹。」

  盜匪在前面看著，聽月明這麼說，頓時放下了刀，為首一個獨眼龍男子朝封玦喊道：「你就是這小子的爹？道上的規矩，你應該知道吧？見錢放人，否則，你那個嬌滴滴的小姑娘，可就要夭折了哈！啊哈哈……」

  封玦這兩人的對話，瞬間就明白，怪不得這小子見到自己就喊爹，感情是找他當冤大頭了，簡直豈有此理！

  她低頭看了一眼小月明，正好看見某個小娃娃仰著頭巴巴的望著她，她還來不及說這小鬼利用她，倒是這小鬼問她，那語氣理所當然，似乎根本就沒有意識道自己利用她封玦有錯，卻聽小姑娘小心翼翼的問道：「阿爹不用車夫，卻能御馬拉車，可見馬匹訓練純熟，且幾匹駿馬皆是純種蒼山踏雪，實在罕見，如今又一同損了四匹良駒，阿爹眼底卻絲毫沒有痛色，可知阿爹府上寶馬無數，阿爹如此大手腳，好意思告訴孩兒，你沒錢嗎？」

  那可憐巴巴的聲音實在甜糯可愛，可是字字句句卻戳她心，封玦差點沒嘔出一口血來。

  這臭小子竟然對她說『好意思麼』，她封玦有什麼不好意思的？真是又可氣又可笑，這究竟哪家的孩兒，如此機靈聰慧，竟然能認出她的馬，眼力實在不錯！

  瞧這小嘴，真是讓她哭笑不得！

  「噗……」封玦忍住沒有笑，旁邊的雲霽卻沒有忍住，笑了出來。

  雲霽心中誇讚，這個小傢伙，不僅眼光好，還極為聰慧，可見並非尋常富家子弟！

  小傢伙都這麼說了，封玦還真不好意思說她沒錢，她忽略小傢伙這小損樣，清了清嗓子，對前面的盜匪頭目道：「道上的規矩爺雖然不如大王您了解，卻也知道，不見人質不交錢的道理，爺沒有看見寶貝女兒平安，也絕不會讓你看見一個銅板！」

  那獨眼龍聽此，想了一下，和底下人交頭接耳一會兒，似乎商定，這才朝山上喊道：「將小孩帶下來！」

  不過，說了這句話後，他立即改口道：「將孩子抬下來！」

  封玦覺得這個獨眼龍突然變換用詞實在是奇怪，可是，當她看見兩個盜匪抬著一個軟椅，將一個手裡抱著一隻白色雪狼的小傢伙出現在她的視野之時，她的心，便再不像之前那般平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