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節 小鬼趕屍

  那戲台上的鬼卒更是個個活潑，饒有風趣，充滿人情。就看傘夫鬼撐著長柄破傘，燈夫鬼挑著倒寫有「進士第」字樣的孤燈。挑擔鬼挑著書箱琴劍，鬼頭兒捧著插滿鮮花和戟——象徵著「平安吉慶」的寶瓶。最活潑的是那驢夫鬼兒，動作急驟輕捷，稚態可掬。

  戲台上鍾馗聳肩，夾肘，腆肚，翹臀唱道：

  擺列著破傘孤燈，

  對著那平安吉慶，

  光燦燦劍吐寒星。

  伴書箱，

  離溪澗，

  騎著那蹇驢趷蹬。

  俺這裡為嫁妹千里赴行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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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一派喜氣盈盈。

  ……，……。

  嫁妹聽來是喜事，但因自己的遭遇，鍾馗的心中蘊含著極大的悲苦，所以這歡樂的歌聲中，卻又透著太多的淒涼。妹子是鍾馗在世上唯一一位放心不下的人，所以他要把妹子託付給朋友杜平，好了卻牽掛。

  舞台上，鍾馗接下來唱道：

  夜色淨，

  寂無聲，

  故園熱土一望中，

  物是人非倍傷情。

  來到家門前，

  門前多淒冷，

  有心把門叫，

  又恐妹受驚，

  未語淚先淌，

  暗呀暗吞聲……

  舞台上鍾馗越唱越低，漸至哽咽無語……

  鍾馗徘徊於家門前，人鬼殊途，鍾馗想見小妹，卻又怕嚇壞了妹妹，渴望團聚，卻又陰陽兩隔，輾轉反覆多次，這才上前叫門，一聲聲含悲忍淚的叫道：「妹子開門來。」

  門內沒有聲音，觀眾聽起來內心一酸，鍾馗又接著叫道：「妹妹不要害怕，我是你哥哥——鍾馗——回來了——」

  舞台下的觀眾此時不覺間，已是潸然淚下。

  十多個日本人看了半天，也看不出故事的頭緒來，不過，他們看著戲台上的小鬼，倒是感覺很有意思。

  馬車夫找到村莊裡的族長，拿了一錠銀子，讓他們去安排吃住。四輛大馬車和十幾個人，全被安排在了村莊東頭的關帝廟裡。

  關帝廟大殿裡，供奉著關老爺手持青龍偃月刀的塑像，左右分別站有關平和周倉。山本太郎和李梅兒被安排在了左配殿裡居住，右配殿裡住下了山本太郎手下的十位東洋武士，馬車夫隨馬車在院子裡休息。

  左配殿裡李梅兒和山本太郎和衣坐在椅子上休息，村莊戲台上的梆子聲，依然一聲聲傳過來。山本太郎不太理解戲曲《鍾馗嫁妹》中的意思，李梅兒就給他講述了一遍劇情。

  後來李梅兒睡著了，她在思念著早日和夫君恩愛團聚的睡夢中，露出了香甜的微笑。

  夜深了，戲台上的梆子聲沒有了，雄雞的啼鳴聲傳了過來，窗外的下弦月也升起來了。關帝廟左配殿裡的山本太郎，輕輕為李梅兒蓋好山本太郎自己使用的毛毯。

  夜快明了，村莊外的官道上，明晃晃的月光下，一位道士和兩位小鬼，引領著五位行動遲緩，身穿戲服的殭屍緩緩走了過來，而緊隨其後的卻是五輛大馬車拉著五具黑漆漆的大棺材。

  近前後，看打頭引路的小鬼，身材高挑，手持一個「叮鈴鈴」響的攝魂鈴，一邊走；一邊不時回頭，為後面的殭屍引領著方向，提醒後邊的殭屍注意腳下道路的深淺和坎坷。

  五位戲服殭屍戴有帽子，看不到面部表情，且被一張畫有字符的黃表紙蓋住了臉。他們被繩子串聯著，並在最後一位矮胖小鬼，一路走，一路不時撒著紙錢的催促下。由一位手持銅鑼的道士，在一聲聲銅鑼清響的敲打下，邁動齊刷刷的腳步，走下官道，走進了山本太郎等人居住的關帝廟內。

  關帝廟內，隱隱傳來的攝魂鈴聲，伴隨著銅鑼聲和齊刷刷的腳步聲，早就驚醒了山本太郎。他透過窗戶細看，就見朦朦朧朧的月色下，一位道士和兩位小鬼，趕著五具殭屍，已經走進了院內，再看院外，卻是五具黑漆漆的大棺材，擺放在大馬車上。

  山本太郎的四位馬車夫也驚醒了，他們看到進來的小鬼和殭屍，沒有驚擾自己，也就不動聲色的進行觀看。只見那打頭的小鬼，左右觀看兩廂配殿都有人居住後，也就引領殭屍直奔了大殿內。

  敲鑼的道士先進了大殿，把銅鑼別到腰間，先行拜了拜關老爺，然後就招呼大家把五輛大馬車安置在院外，留下馬車夫看護，然後所有的人和殭屍都進到關帝廟大殿內，就關閉上了殿門。

  五位殭屍中打頭的殭屍，自己用手摘下了自己額頭上的黃表紙，月色下露出這具殭屍的臉，發現乃是何永言所扮演。他對打銅鑼的道士，也即是呂大年言道：「師父，東西配殿都有人居住，院子裡也有四輛大馬車，他們會不會對咱們有所妨礙？」

  呂大年道：「咱們先行休息，靜觀事態發展即可。」

  另外兩位小鬼分別是焦陽和孟同，他們二人把另外四位灌了迷魂藥的東洋鬼子和西洋鬼子，安置到地下靠牆坐好，並一人手中塞進一塊餅去。就只見爾羅斯女人蘇珊亞、德國大兵安德里、英國上尉布勞爾、東洋武士橋本武志四個人，手握大餅，臉上伴隨黃表紙的煽動，一口一口的吃了起來。

  呂大年他們一行人押送著西洋武器和彈藥，還有四位新軍未來的軍事教練，扮作民間的小鬼趕屍，主要以夜間趕路為主。四位洋鬼子全灌服了迷魂藥，一位位如同廢人。再給她們穿上肥肥大大的戲裝，戴上帽子，臉部貼上寫有符咒的黃表紙，就是有人看見，也不知道這幾具殭屍，是外國的洋鬼子。

  關帝廟的右配殿內，山本太郎召集眾人過來，山本太郎問馬車夫道：「剛才進入正殿的一些人，形跡可疑，他們是何來路？」

  馬車夫道：「這是小鬼趕屍，那兩個小鬼都是人扮演的，他們的目的是為了運輸那幾具屍體回家。」

  山本太郎道：「我看這事情，不太正常，這五位殭屍，為什麼不放進大馬車上的棺材內？」

  馬車夫道：「殭屍長期放在棺材內，如果時間長了，很有可能就腐爛了。他們趕著走，不至於屍體腐爛。」

  山本太郎點著頭，言道：「咱們要多加小心為好。」

  東洋武士的首領小鬍子，刷地一聲拔出一截腰間的佩刀，惡狠狠言道：「我過去殺了他們，全讓他們成為屍體。」

  馬車夫道：「此事萬萬不可，這些趕屍之人，皆通法術，咱們人多，也並不一定打得過他們。」

  山本太郎道：「同幾具殭屍，以及小鬼住在一起，真是晦氣。我看天也就要亮了，咱們收拾、收拾，也就趕緊趕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