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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三章 冊封大典(大結局)

2024-07-22 11:56:55 作者: 伊人歸

  寧王笑了,汪若霏也笑了。

  一個笑得釋然,仿佛自逃出京城之後,便已經不在意這許多了。

  一個笑得張狂。

  

  她在外流浪了許久,等的就是報仇的這一刻。

  而今機會就在她的眼前。

  她握著木刺的手,因為興奮微微顫抖,在蘭公主的脖頸上留下更深的血痕。

  幾個使臣看得不忍,卻又無可奈何。

  即便是寧王身邊武藝最高的護衛,都未必有把握,在那木刺刺穿蘭公主喉嚨前把汪若霏制服。

  一個帶著滿身滄桑來復仇的女子,她的力量不容小覷。

  「我想怎麼算?」

  汪若霏心滿意足地冷笑了一聲,並不急著提出條件。

  她用破舊的頭巾包住自己整張臉,不敢以真面目示人,處處躲藏。

  如今她終於不必再躲藏,可以露出自己的真容了。

  她還不想這麼快結束。

  那就不好玩了。

  「你可知道,我從京郊的獵場被帶到鄉下去後,成了屠戶的姨太太。他不捨得殺我,只是把我當做取樂的工具。而後我逃出去被賣到邊關成了軍妓,又不知道過了多久才逃出來。」

  她說起這些話的時候,面上還帶著笑意,半點恥辱之感都沒有。

  眾人捂著的鼻子動作更深了。

  起先便覺得她身上這股味道腥臭無比,而今聽了她這些經歷,才確認是什麼味道。

  汪若霏活不了多久了。

  怪不得她敢孤注一擲挾持蘭公主,因為她和她的兩個兄弟,得了一樣的病。

  想來還真是諷刺。

  赫赫侯府,百年威嚴。

  這一代的子孫,卻全都得花柳之病而死。

  蘭公主不覺蹙起了眉頭。

  她這一路一直和汪若霏共乘一騎,自然沒有忽略這股味道。

  為了能夠早日見到寧王,她一直忍耐著,也沒有去問汪若霏。

  唯恐這是什麼不可言說的隱疾,問了會惹惱對方。

  卻怎麼也沒想到,竟然是花柳病。

  汪傑人的花柳病,還是拜她所賜,這一點不知道汪若霏是否清楚。

  倘若她清楚,想必早就殺了自己,給她的兄弟報仇了吧?

  「我原本想著,這種痛苦,也該叫南青青那個小賤人嘗嘗。可惜她在福王府被保護得太好,我接近不了。且害我變成如今這樣的,罪魁禍首還是你寧王!」

  她面上的笑意驟然收起,幾乎聲嘶力竭地指著寧王。

  「本來,我也想去找沈風斕那個賤人的。若不是她狐媚勾引了你,你也不至於為了不娶我,而把我送給南青青蹂躪,是不是?」

  怪道說女人總是對女人更殘忍,汪若霏到了這一步,仍然把寧王的錯歸罪於沈風斕身上。

  寧王殘忍地一笑。

  「不是。就算沒有她,本王也不可能娶你這個蛇蠍婦人的。你看看你這張臉,醜陋得令人作嘔。」

  使臣著急地看了寧王一眼。

  都這個關頭了,他怎麼還說這些激怒汪若霏的話呢?

  汪若霏果然面色一變,那根尖銳的木刺便劃到了蘭公主的面頰上。

  「我丑?我被賣到軍中的時候,那些邊關的守軍都說我是軍中的花魁。就是因為生得太美,他們才沒日沒夜,連番地對我下手,甚至同時是好幾個人……」

  汪若霏的姿容,在京城貴女之中,並不算極美。

  可在軍營那種母豬賽貂蟬的地方,便是真正的貂蟬了。

  何況是邊關苦寒之地的軍營。

  她被蹂躪得不成人色,尚未滿二十歲,卻已經蒼老得像是七八十的老婦人了。

  再加上得了花柳病,身體日漸衰竭,那些榻上客都不再來找她。

  若非如此,她也無法輕易從邊關逃回來。

  寧王的眼中閃過厭惡之色。

  汪若霏注意到這神色,哈哈大笑了起來。

  「話說起來,我也曾經是聖上冊封的寧王妃,卻和寧王殿下你沒有半點肌膚之親。而今我最後的心愿,就是能同殿下成一夜夫妻。」

  眾人面色皆變,被汪若霏大膽的話所震驚。

  她當著這麼多男子的面說這樣的話,面不紅心不跳,比京城妓館之中最下等的窯姐還要無恥。

  一個侯府千金,淪落至此。

  叫人不勝唏噓。

  而更令人震驚的是,她竟然妄想以殘花敗柳之身,和寧王成一夜夫妻。

  花柳病是會傳染的,她若和寧王成了一夜之好,寧王也就離死不遠了……

  好狠毒的女人!

  「不,你千萬別答應她!」

  蘭公主顧不得那木刺抵在自己面上,驚叫出聲。

  她都捨不得睡的寧王,怎麼能平白讓這個狠毒的老女人睡去?!

  那她一定會懊悔至死。

  「你閉嘴。」

  兩道聲音異口同聲。

  蘭公主愣在那裡,汪若霏諷刺地看向寧王。

  「我和殿下還是頗有夫妻默契的,不是嗎?」

  那兩道聲音,正是寧王和汪若霏同時發出的。

  寧王道:「本王願意,你要當著眾人的面,還是要如何,隨意。」

  他做了一個請的手勢,示意汪若霏可以開始了。

  汪若霏卻挾持著蘭公主倒退了一步。

  「你當我是傻子嗎?一旦我放開了這個女人,你說過的話還會算數嗎?寧王殿下,你騙得了別人,卻絕對騙不了我。說到底,你我本是同一種人。」

  寧王便是再恨平西侯府,也改變不了,他身上平西侯府的烙印。

  這種烙印在賢妃的身上,日日夜夜潛移默化地傳遞給了寧王,讓他在靈魂的意義上,成為一個真正的平西侯府人。

  寧王痛恨這種烙印。

  可他改變不了。

  「那你想怎麼樣?」

  寧王眉梢微抬,淡淡地掃了她一眼。

  「你們人多勢眾,我自然討不了好。所以我只能退而求其次,不能讓你感受我的痛苦,也要讓你……死在我的前頭。」

  她竟要用蘭公主的性命,逼迫寧王去死!

  寧王笑著看她,目光中帶著某種晦暗的神采,在夜色中叫人看不真切。

  「你笑什麼?!」

  汪若霏下意識覺得不對,把抵在蘭公主面上的木刺,又移回她的脖頸。

  她費了這麼大的勁跟著蘭公主找到寧王,不能在此時因小失大。

  然而就在她動作之時,異變陡生!

  她只覺得腦後風聲響起,隨後一隻鷹爪一般的手,緊緊地扼住了她的脖頸。

  這讓她瞬間感到恐慌,想要把那木刺狠狠地戳進蘭公主的脖頸,卻怎麼也使不上力氣。

  蘭公主感覺到她的異樣,飛快地伸手掰斷了那根木刺,而後脫離了她的控制範圍。

  鷹爪一般的手沒了顧慮,索性一使勁,將汪若霏整個人摔到了地上。

  原來是寧王派出去的探子,見營地中有異樣,便躲在暗處觀察。

  確認只有汪若霏這一個威脅後,他便悄悄溜到了汪若霏的身後,控制住了她的動作。

  寧王一直在拖延時間,就是因為他知道,隨後還會有好幾撥派出去的人會回來。

  只要有人回來,趁著汪若霏不注意從後頭下手,她根本反抗不了。

  畢竟她是一個沒有武力的女子。

  汪若霏被狠狠地摔在地上,她後腦落地,口中便湧出大片的鮮血來。

  蘭公主驚魂未定,飛快地朝寧王跑去。

  他身形一頓,第一反應是避開她。

  可不知是憐惜她這一路風塵,還是為在京城中拋下她而愧疚,又或者只是為了安慰她被挾持的驚恐——

  他竟站在那裡沒有動,默許的蘭公主的飛奔而來。

  像是七月流火撞到了天空,爆發出強烈的光彩。

  蘭公主撲進他的懷中,眾人在旁看著,都不自覺面帶微笑。

  今夜雖然波折,好在如今也平安無事了。

  寧王的嘴角幾不可聞地翹起,他的手臂微抬,似乎想要保住她安慰一番。

  而就在她整個人貼在自己懷中之時,寧王的面色驟然一變!

  一種尖銳的疼痛襲入他的心口,讓他一瞬間無法呼吸。

  而後一股熱流從心肺湧出,直往上竄。

  他微微睜大了眼睛,同時一股溫熱的血液,從他口中噴涌而出。

  蘭公主偎在他的懷中,享受這來之不易的溫暖。

  忽然覺得有什麼熱熱的液體,滴在了自己的頭髮上。

  她不禁抬頭看向寧王,卻驚恐地看到了,他那一方潔白的下頜上,滿是鮮血。

  「殿下!」

  親近護衛湧上前去,扶著寧王平躺在地上。

  所有人都沒有察覺到,寧王的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他為什麼會忽然吐血?

  寧王抬起一隻手,艱難地指了指自己的心口。

  一個護衛上前,將他的外衣脫了下來,有人舉著火把上前照亮。

  那護衛眼見,很快便在他的心口,看到了一個小小的血洞。

  只有習武之人,方能注意到那細小的傷口,像是被針刺到一般,連血都沒有滲出。

  可若只是被針刺到,寧王又怎麼會像現在這樣,渾身僵硬說不出話來?

  蘭公主忽然想到了什麼,顫抖著手,撫上了他心口的肌膚。

  她在那個小血洞的位置輕輕一按,而後像是觸電一般,飛快地縮回了手。

  護衛見她面色有異,也想伸手試探,卻被蘭公主一把打開了。

  「不,千萬別按!」

  她聲音顫抖,分不清是因為寒冷,還是因為恐懼。

  「他心裡有一根針,已經……沒進去了。」

  心碰鐵即死,那根針已經沒入他的心口,再深一寸他或許就會死。

  她驚惶無措地朝自己身上扶去,手指果然被劃出了血跡。

  眾人朝她身上看去,只見她衣裳的胸口之處,有幾根細如牛毛的針。

  若非上頭染著蘭公主的血,在這昏暗的光線下,是發現不了的。

  桀桀的笑聲響起,帶著極致的痛快。

  眾人循聲望去,只見梗著脖子躺在地上的汪若霏,努力地抬頭看過來。

  她的後脖子撞到地上,已經動彈不得了,這個姿勢就顯得十分滑稽。

  可她還是努力地探著頭,想親眼看見寧王死去。

  「是你在我衣裳上裝了針,是你!」

  蘭公主瘋了一般撲上去,用盡全身的力氣痛打在汪若霏身上。

  悲憤之下,她的每一拳力氣都大得驚人,汪若霏面上卻帶著痛快的笑意。

  「是你自己蠢。你總是說,如果你見到了你哥哥,一定要擁抱他。若非如此,我也不會想到,在你衣裳上裝上牛毛針……」

  她一面說,一面吐著血。

  蒼老的面容被血浸染,越發陰森恐怖。

  「你閉嘴!」

  蘭公主一巴掌打在她的面上,將她整張臉都打偏了過去。

  而後她愣愣地坐在那裡,淚水奪眶而出。

  是她害了寧王,終究是她害了寧王。

  她真正該打的不是汪若霏,而是她自己。

  倘若她不來找寧王就好了,她就老老實實地去投案自首,在京城等她的了局。

  寧王一行已經走到了玉陵城,眼看就要到樓蘭了。

  卻在這個地方,被她害死了……

  為首的使臣急得不得了。

  「這下可如何是好?隨行之中又沒有太醫,這心口的位置針已整個沒入,該如何取出是好?」

  他大老遠把寧王帶到這裡,眼看就要到樓蘭了,卻功虧一簣。

  不但沒有給樓蘭王帶去助力,反而讓他老人家白傷心一場。

  早知如此,還不如不跑這一趟……

  慢說眼下沒有太醫,即便有,也不敢輕易在心口這個位置下刀。

  蘭公主卻忽然想到了什麼,抹了眼淚站了起來。

  「走,現在馬上走,趁夜回樓蘭去。邸家有最好的醫士,一定可以救得了寧王!」

  眼下不是她哭的時候。

  寧王還沒有死,她還有機會放手一搏。

  「可馬上顛簸,殿下只要一上馬,那針就會刺穿他的心,流入五臟六腑,如何使得?」

  護衛們皆眉頭緊皺,不知如何是好。

  「誰說要讓寧王上馬?我是讓你們上馬!」

  蘭公主轉過身去,面對一眾樓蘭使臣,恢復了昔日的公主威嚴。

  「讓酒大人帶著一隊護衛,飛快奔往樓蘭。邸家就在樓蘭邊境守衛,這一來一回最多五個時辰,務必帶著最好的醫士回來。你們可能做到?」

  被稱為酒大人的是與邸家私交甚好的一位使臣。

  蘭公主在這個時候,反而覺得腦子無比清楚。

  她不能容許任何的差錯發生。

  因為眼下這個關頭,任何一步差錯,都有可能讓寧王喪命。

  她說的是個辦法,也是目前能想的唯一的辦法。

  事不宜遲,一隊護衛立刻翻身上馬,帶上了那位酒大人。

  「勞公主照顧寧王殿下,倘或此番殿下能夠得救,屬下等願以性命報答公主恩德!」

  護衛在馬上朝她抱拳行禮,蘭公主恍惚之間,還以為自己看到了元魁。

  可元魁不會再回來了。

  她強作鎮定地一笑,鄭重地點頭。

  「放心吧,快去快回。」

  馬蹄揚長而去,在夜色中捲起一道黃沙。

  蘭公主重回到寧王身邊,輕手輕腳地替他穿好衣裳,又把一件狐裘披風蓋在他身上。

  「沒用的,沒用的,哈哈哈。」

  汪若霏還躺在地上怪笑。

  蘭公主頭也沒回,朝著一旁的護衛吩咐道:「我不想再聽見她的聲音。」

  她眼角餘光看見,有護衛動了身形,把汪若霏像一條破麻袋一樣拉到了一處石壁後頭。

  而後手起刀落,發出了噗的一聲響。

  緊接著,便再也沒有聲音了。

  她伸出手來,替寧王理了理鬢髮。

  「別擔心,你身上流的是邸家的血脈,舅舅若是知道你眼下的情形,一定會立刻派醫士來救你的。」

  寧王不禁輕咳了一聲。

  「笑不出來就別硬笑,難看。」

  蘭公主長這麼大,還是頭一次被人說難看,不禁愣在了那裡。

  等她回味過這句話來,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這一笑,眼淚也跟著出來了。

  「你還有心情跟我開玩笑,你原諒我了,是嗎?」

  她有多想得到寧王的原諒,就有多麼歉疚。

  她不配得到寧王的原諒。

  「你是我妹妹,我大概,只能選擇原諒你。」

  他的兄弟姊妹那麼多,親生的和非親生的,見過的和沒見過的。

  細數起來,也只有一個蘭公主,待他是真心實意。

  儘管過程並不是很愉快,儘管他們彼此有所虧欠。

  可在這臨死之際,孰是孰非,他已經沒有了計較的力氣。

  蘭公主糾正他道:「不,只是表妹,將來會是你的妻子。等你到了樓蘭,你還娶我,好不好?」

  寧王面色一滯,蘭公主生怕他不高興,連忙解釋。

  「你別誤會,不是我有什麼非分之想。而是你必須娶我,才能得到父王和朝臣的支持。他們才會放心擁護你,幫助你重回大周奪回你想要的一切。等你的心愿滿足了,我會自動和你分開,就說是本公主休了你這個駙馬好了。」

  她知道寧王並不喜歡自己,她可以不嫁,卻控制不了自己想幫他的心。

  「或者你不想再回大周奪位了,那更好。你可以回到邸家,邸家在朝中的勢力極大,你又有才能,一定可以在朝中謀一個好職位的。到時候一樣逍遙自在,和家人在一起,總比在大周開心,你說對不對?」

  蘭公主自顧自說了許多,每一句都在為寧王著想。

  寧王心中感動,卻不得不把殘忍的真相告訴她。

  「不是表妹,是妹妹,親生妹妹。樓蘭王不會把你嫁給我的,因為我是母親和樓蘭王的兒子,是你同父異母的哥哥。」

  一旁的使臣聽見他們的對話,卻阻止不及。

  寧王怎麼把這件事也告訴蘭公主了?

  蘭公主本就是親近邸家的,她知道此事之後,對樓蘭王必定會有怨氣。

  這對樓蘭王可不利啊。

  他不禁嘆了一口氣。

  蘭公主愣在了那裡,像是沒聽懂寧王在說什麼。

  那些字拆開來,她都聽得明白。

  可合在一起,她卻怎麼都想不通。

  「表哥,你再說一遍,你說的是什麼?」

  寧王淡淡一笑,耐心地把話又跟她重複了一遍。

  他心口隱痛,自知汪若霏說的沒錯,他是活不下去了。

  所以他要在死之前,把這話跟蘭公主說個明白。

  她本該是天真驕傲的公主,一身尊貴,無憂無慮地跳著胡舞。

  不該是樓蘭王利用的工具。

  這種被人利用的感覺,寧王再清楚不過了。

  所以他不希望蘭公主,終有一日,也要承受這種痛苦。

  被至親利用的痛苦。

  「你說,父王早就知道此事,卻沒有告訴我。因為他怕邸家私自聯繫上你,會顛覆他的統治。所以他要把我當成工具嫁給你,等你奪得了帝位,再告訴你實情,是嗎?」

  蘭公主慢慢地把話理了一遍,她說出來的那些話,自己都無法相信。

  從小到大疼愛她寵著她的樓蘭王,竟然眼睜睜地看著邸家,要把她送去大周嫁給自己的親哥哥?

  這讓她感到無比的森冷。

  所謂高高在上的公主,所謂備受寵愛的掌上明珠。

  原來都是假象。

  更可怕的是,她一心愛慕的寧王,竟然是她的親生哥哥。

  「哦,哦。我……我知道了。沒關係,那就更好了,父王一定不會讓你死的。你要振作起來,他們很快就會帶著醫士趕回來的。」

  她笑得比方才更加難看,這一回,寧王卻沒有揭穿她。

  「咳……」

  他忍不住輕咳了一聲,吐出了一大口血。

  蘭公主連忙伸手按在他肩膀上,唯恐他一動,使得心口的針沒得更深。

  「沒,咳……沒用的。」

  他仿佛能夠感覺到,那根尖細的針正在一點一點透進他的心脈,每時每刻都無比疼痛。

  痛到他無法呼吸。

  隨著時間的流逝,他的指尖越發冰涼,已經失去了知覺。

  「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不知過了多久,寧王沙啞地開口,問著身旁的蘭公主。

  蘭公主抬頭望著星空。

  東邊的地平線上,一顆璀璨明亮的星星,漸漸升起。

  那是太白星。

  「天快亮了,大概是卯初時刻,他們就快回來了。」

  蘭公主會錯了意,以為寧王是在等護衛們帶著醫士回來。

  寧王面色發青,嘴唇已經乾涸得白了一層。

  「卯初,此刻,他們應該已經入宮了……」

  宮城正門洞開,氣勢森然。

  透過宮門,可以看見裡頭青磚的廣場上,兩邊朝臣身著整齊的朝服,井然有序地躬身而立。

  太子的明黃儀仗在前,攆轎盤龍,是唯有主君和儲君可用的規制。

  太子妃的儀杖緊跟其後,上頭明黃的繡鳳,栩栩如生,仿佛展翅欲飛。

  沈風斕高坐攆轎之上,目不斜視,姿態端莊。

  她穿著一身正紅的吉服,上頭同樣繡著鳳凰的圖案,兩邊鳳尾正好落在她的廣袖之上。

  一抬手,便是極致的璀璨奪目。

  攆轎從正門抬進,所到之處,眾臣跪地相迎。

  每個人都姿態,都虔誠無比。

  那不僅是跪迎太子和太子妃,更是大周下一任的帝後。

  沒有人會懷疑,這個位置不屬於他們,還會屬於誰?

  攆轎到了宣政殿下的長階,二人從轎中起身,攜手步行。

  長長的台階鋪著紅色絲絨地毯,一直延伸到宣政殿中的大殿之中。

  他紅袍金冠,面如冠玉,眼若三春桃花。

  她紅裙委地,廣袖風開,姿容冠絕京華。

  眾人在身後仰望他二人的身姿,只覺得是佳偶天成,一對璧人。

  戈壁灘上,寧王想像著他二人冊封的典禮,不禁露出了蒼白的笑意。

  沈風斕的絕色之姿,做何等打扮都是好看的。

  她白衣飄然的時候,似謫仙誤入凡塵。

  她紅裙似火的時候,如彼岸之花盛放人間。

  他的口角流出鮮血,與沈風斕的裙擺一樣的紅艷。

  就連咳的力氣都沒有了。

  蘭公主握緊了他的雙肩,指節用力到發白。

  「你撐住,你千萬不要死!你都已經撐了二十多年了,你再撐一會兒好不好?」

  寧王的目光漸漸渙散了起來。

  那金殿之上,宮人尖利的聲音高高唱起。

  「太子、太子妃,覲見聖上、貴妃——」

  軒轅玦格外小心地扶著沈風斕,兩人並肩邁入殿中,在金殿之上齊齊躬身行禮。

  仿佛是彌補當初大婚之時,拜見高堂的禮節。

  她抬起頭來,笑著嗔了晉王一眼,趁人不妨小聲開口。

  「別握那麼緊,疼呢。」

  寧王渙散的目光,終於沉了下去,閉上了眼……

  「不要!」

  蘭公主聲嘶力竭地大喊。

  金殿之上,喜樂終於奏響,令人不覺翹起嘴角。

  趁著樂聲喧囂,軒轅玦悄悄湊到沈風斕的耳邊,細語低喃。

  「牽緊一些,你就一輩子離不開我身邊了。」

  ……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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