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3章 身後事

  那是一座無比龐大的，無法形容的可怕陣法。

  陣紋仿若虛無的脈搏，無聲涌動，蒼藍色的茫茫光暈沉默地翻湧，宛如血液那般。

  就像一尊無比龐大的亘古巨獸，橫亘在那虛無之中。

  然而，無比回憶詭異的是，這整座大陣，毫無氣息泄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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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倘若不是六目碧蚺抬頭一看，甚至壓根兒不知曉這寂靜的虛無中，還有這麼一個龐大的鬼玩意兒。

  而那巍峨的姿態，亦無比駭人，僅是看一眼，就讓它整條龍渾身戰慄！

  「他娘的！」

  「不是說虛無中什麼都沒有麼？」

  「嚇死本大爺了！」

  怒罵兩聲！

  六目碧蚺沉默片刻。

  但最後，它也始終也未曾靠近這玩意兒，只是晃蕩了幾圈兒後，化作一道流光而去，返回新世界的方向。

  ——這條蠢龍雖然混帳，但卻有自知之明，知曉這鬼東西絕對不是它能夠應付得了的。加上現在江南不在身邊，它孤身一龍，自然不會去招惹這來歷不明的東西。

  就像插曲。

  至少對於六目碧蚺來說，是這樣。

  但對於別人，可就並非如此了。

  六目碧蚺的這一出現，讓災厄和另一個江南，同時都感受到了……詭異。

  特別是，它方才在虛無中扔下的東西。

  那玩意兒，雖然二人不曉得究竟是什麼，但絕對不簡單！

  畢竟，能讓一位仙境跨越茫茫虛無特意去放置的東西，絕不會是什麼尋常事物。

  而這一點，也讓災厄，再也笑不出來了。

  「那是什麼？」

  災厄的聲音變得沙啞而沉悶，仿佛在自言自語，又仿佛在詢問另一個江南。

  「誰知道呢？」

  後者攤了攤手，一副幸災樂禍的語氣，「但我知曉的一點是——倘若江南真的死了的話，這條蠢龍的行為又是怎麼回事兒呢？」

  毫無疑問，無論是另一個江南，還是災厄，都是知曉六目碧蚺乃是江南座下的生靈。

  那既然如此，如果江南真的死了的話，這條黑龍的應當不會像如今一樣毫不在乎的模樣才對。

  但倘若他沒有死去的話，那他完全消失的氣息，又應當如何解釋？

  這一點，無論是災厄還是另一個江南，都想不明白。

  但下一刻，不知為何，災厄突然想起了先前那曇花一現的「可怕氣息」。

  那讓祂都感覺到無法理解的強大氣息。

  明明六目碧蚺的出現和這股氣息沒有任何關係，但莫名其妙的，祂就是想到了。

  心頭，升起一股不詳的預感。

  「江南……你究竟在謀劃些什麼？」

  可惜的是，無人能回答祂的疑問。

  甚至，直到祂完全將第三世界的殘骸吞噬殆盡之前，祂都無法踏出這座大陣，只能眼睜睜看著那讓人擔憂的一切發生。

  .

  .

  不得不說，江南在陷入沉睡之前，似乎就知曉六目碧蚺的性子，所以給它安排的「坐標」，是距新世界本身最近的。

  在其餘的仙境與王都還在趕路的時候，六目碧蚺已經完成任務，踏上返程了。

  特別是又過了一個月，當它已經回到新世界周遭，但還沒有感受到那些「熟人」的氣息的時候。

  六目碧蚺當即明悟過來。

  嘴裡不住嘟囔，

  「嘖，還算江南你小子幹了件人事兒。」

  「知曉本大爺不喜歡到處奔波，所以安排了個好差事兒給本大爺。」

  「本大爺記住啦！以後就對你好點兒了！」

  絮絮叨叨之間，六目碧蚺劃破星空，繼續向前飛去。

  但逐漸的，它察覺到了一些不太對勁兒的地方。

  ——原本那巍峨浩瀚的世界壁壘，早就應該隨著它的回歸而映入眼帘。

  但實際上，並沒有。

  或者說，它沒看見。

  那一刻，六目碧蚺眉頭皺起。

  ——明明已經看到那遠方無垠的星空，屬於新世界的宇宙了，怎麼就沒看見那世界壁壘呢？

  一股不詳的預感，在六目碧蚺心頭浮現。

  「不會……又開戰了吧？」

  六目碧蚺心頭的第一個念頭，就是這個。

  畢竟恐怕只有恐怖的戰爭，方才能讓新世界的世界壁壘破碎了。

  想到這裡，它更加焦急，加快了速度，疾馳而去。

  然而，更加靠近一點後，六目碧蚺才看見那完好無損的邊境戰線，並未有任何一丁點兒戰爭的痕跡。

  終於，它鬆了口氣。

  「本大爺就說嘛？哪怕真有第二波入侵，怎麼可能那麼快？」

  「想多了，想多了！」

  「杞人憂天！」

  於是，行至戰線前，六目碧蚺大大咧咧道：「你們誰是管事兒的，出來說話。」

  黑鯨戰爭兵器上，幾名氣息磅礴的人道修士走上前來，看著眼前碩大的黑龍。

  ——別看六目碧蚺在一眾仙境與王境中沒什麼存在感，道在仙境之下的修行圈子裡，卻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畢竟，仙境與王大多是淡泊名利，深居簡出的存在，六目碧蚺這種高調的騷包當屬獨一檔。

  也比起其餘仙境存在來說，更容易被諸多修士知曉得更多。

  當然，不是什麼好名聲，是那不著調不靠譜的混帳名聲，臭名昭著。

  不過，現在特殊時期，加上六目碧蚺的確是仙境存在，所以那幾名人道修士之中立刻走出一位統帥模樣的老道人，拱手：「貧道星雲子，見過冕下。」

  六目碧蚺昂著腦袋，鼻孔出氣兒，問道：「這世界壁壘，發生了什麼事？」

  那星雲子一愣，面露難色，良久才道：「世界壁壘……沒了？」

  「啥？！」

  一瞬間，六目碧蚺提高音量，將周遭修士震得耳膜生疼！

  與此同時，一股恐怖氣息浩蕩湧起，使得那星辰戰慄，天野悲鳴！

  「就是……沒了……」

  頂著那前所未有的可怕壓力，殘仙境的星雲子手足發抖，顫巍巍開口，將一切道來，

  「一個月前，世界壁壘，突然崩塌，煙消雲散。但冕下您請放心，並與敵人入侵而來！」

  我放心你個大頭鬼！

  那一刻，六目碧蚺只感覺頭疼欲裂，瞪了一眼星雲子後，化作茫茫黑光，朝下界星空的方向而去了！

  星雲子不曉得，但它可是再清楚不過了！

  所謂的世界壁壘，所謂的新世界，就是江南本身！

  世界壁壘沒了？

  六目碧蚺才不會關心這個。

  它關心的，是江南！

  世界壁壘出現問題，只有一個可能，江南本身，就出了什麼問題！

  「他娘的！」

  「江南！你可別翹辮子了啊！」

  「本大爺還沒有超過你呢！」

  「本大爺還沒當你的主人呢！」

  「本大爺……」

  疾馳之間，六目碧蚺自言自語的聲音已經在顫抖了，說不清是驚慌還是害怕。

  僅片刻之間，它便跨越無盡星空，來到下界星空的江州王府。

  ——它知曉，自從醒過來後，江南是一直都在居住在這裡的！

  但隨著距離的拉進，六目碧蚺的心情，愈發沉重！

  原因無它，正是因為當突破了大氣以後，它仍未曾感受到江南的氣息！

  轟一聲！

  它化作一個黑衣男人，降落在鎮西王府前。

  也顧不得收斂氣息，推門而入！

  卻見王府之內，空空蕩蕩，沒有一點兒生氣！

  人呢？！

  六目碧蚺人懵了。

  「江南！」

  「江南！」

  「江南！你給本大爺滾出來！」

  「江南！」

  「你出來啊！」

  著急忙慌的呼喚聲，會放在空蕩蕩的鎮西王府里，但並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逐漸的，它的聲音變得低了。

  最後，六目碧蚺抬起頭，望向天穹！

  ——這一方世界，乃是江南所化，世界還在，江南就在！

  但下一刻，它睜開眼，眼中露出無比的悲戚之色。

  ——世界，也沒有回應。

  儘管世界還在，宇宙還在，天穹還在，大道規則還在。

  但就仿佛失去了生機與意志一般，沒有任何回應。

  「江南……」六目碧蚺喃喃自語，「你真的死了？」

  回想起那一日在江州地下，江南豪氣萬千，意欲抵抗災厄，那一日，江南座下，仙境跪拜，王境臣服，意氣風發，共商未來之事。

  與以往的每一次朝見，沒有任何區別。

  這種情況下，六目碧蚺實在無法相信，江南會突然身死道消！

  「呸！」

  「你才死了！」

  「蠢蛇！」

  熟悉的聲音，迴蕩在六目碧蚺耳邊，讓它整個人都是突然一震！

  下意識脫口而出！

  「江南？！」

  說話之間，它說順著聲音的方向看過去。

  卻只見一道虛幻身影，沉浮與天地之間，仿若輕煙，飄忽不定，無比縹緲！

  六目碧蚺又驚又喜，又念及方才對人模樣被看了去，一腔溫情立刻化作破口大罵！

  「你個混蛋跑哪兒去了！」

  「世界壁壘都塌了你還若無其事！」

  「不想當就讓本大爺來當！」

  也幸虧這話沒被其他仙境存在聽到，否則只有搖頭嘆息這蠢龍膽大包天，連這一方世界的主宰也敢如此不敬。

  但六目碧蚺毫無自覺，它本就習慣了與江南這般相處。

  然而，一會兒後，它並沒有聽聞江南熟悉的斥責聲。

  驚愕地抬起頭來。

  就看見那虛幻江南的身影，雙目望向前方，眼中沒有它六目碧蚺。

  那一刻，六目碧蚺愣住了。

  因為它能看出來，現在的江南，似乎並非真正的它，只是一道投影罷了。

  那先前的話，也是江南提前就錄製出來的？

  六目碧蚺反應過來。

  感情自己方才情緒太過，竟然看不出來眼前這只是一道投影罷了。

  而知曉以後，它也沒了多逼逼的心思，就望著江南，等待他究竟想說什麼。

  「我想，你應當以為我已經死了吧？」

  「恭喜你，猜對了。」

  那投影開口，第二句就讓六目碧蚺如遭雷擊！

  「按正常生靈的角度來看，如今的我，沒有呼吸，沒有心跳，沒有脈搏，沒有意識，甚至連作為我的化身的新世界，都在崩塌，所以從這種意義上，我的確是死了。」

  江南的投影繼續開口，

  「但是，我又沒有完全死透。」

  他話鋒一轉，道：

  「因為，我還有復活的機會——先前讓你個他們做的事，就是為此而打下基礎。」

  六目碧蚺眉頭皺起，下意識道：「為什麼先前不說？」

  說完以後，它才意識到如今的江南只是投影罷了，悻悻閉上了嘴。

  然而，那投影仿佛看穿了它的想法，又開口了：「你一定在想，為什麼先前沒告訴你們對吧？因為……雖然有機會，但我不一定，真能復活。」

  一句話，讓稍微鬆了口氣的六目碧蚺，又緊張起來。

  「這種事，說出來，只會帶來惶恐罷了。」

  「所以，我並沒有告訴你們。」

  「但如今在這裡等你，把一切的告訴你，是因為還有事要拜託你去做。」

  江南的投影再度開口。

  六目碧蚺：「……」

  一瞬間，心頭那一絲悲涼，煙消雲散。

  咬牙切齒！

  「本大爺就曉得，你怎麼可能會讓本大爺好好歇息呢？」

  「你個江扒皮！」

  江南的投影對於六目碧蚺的咒罵沒有任何反應，繼續道：

  「雖然我死去的消息被隱瞞了，但不出所料的話，世界壁壘會崩塌，生滅輪迴也會混亂——新世界在枯萎，這些事情無法避免。」

  「而所有仙境與王境都遠行了，整個新世界修行圈，一定會爆發混亂。」

  「我想要你做的，就是鎮壓所有的混亂與圖謀不軌者。」

  「然後，等我回來。」

  話音落下，江南的投影煙消雲散，仿佛從未出現過那樣。

  留下六目碧蚺，怔怔發神。

  ——先前，它回到新世界的時候，太過匆忙，甚至忽略了一些東西。

  現在一想起來，似乎一路回來，星空中當真不太太平，大大小小的廝殺與紛爭，多不勝數。

  於是，恍然大悟。

  這一刻，它雖然不曉得江南究竟想要做什麼，但也知曉了它的任務。

  ——在江南「沉睡」，其餘仙境與王境遠行的時候，鎮壓新世界一切不軌！

  「哼！」

  「果然沒什麼好差事。」

  六目碧蚺盯著江南投影消失的地方，深吸一口氣，轉身化作漆黑巨龍，消失在江州王府！

  只有空氣中，留下冷哼聲。

  「罷了！」

  「這些事兒，本大爺給你平了！」

  「但你要敢不回來！」

  「本大爺不會放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