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三十七章 往生渡者

  只見遠處虛空，驀然出現黑色漩渦。

  霧氣劇烈翻騰中，竟然走出一道龐大身影，只見其生有八足，每一根皆似萬丈山峰，幾乎占據了眾人的視野，渾身生著密集的巨刺，背上則是一座座大小鼓包，狀若墳塋。

  其每前進一步，都撞碎無數光岩巨峰。

  「壞了，居然是祂！」令端老道面色難看，喃喃說道。

  「令端道友，這是......」藥一藥二對視一眼，皆是搖頭，聽得一旁老道這話，問道。

  「諸位做好準備，這關我們怕是難過了。」令端老道並未答話，而是稍一提醒，就將本命仙寶祭出，面色變得凝重無比，一副嚴陣以待的緊張模樣。

  呂仲聽後，亦凝重的望向那巨影。

  「往生渡者。」

  關於此巨蜘的來歷，他所知也並不多，皆是來自於一則傳說。

  極久遠的時代前，彼時天地清濁初分，生與死的界限並不明晰，是故經常有大禍發生，直至往生渡者的出現，祂第一次規定了何為生死，自此生靈方才有了生死的概念。

  

  天地秩序至此，進一步穩定。

  「沒想到，傳說居然是真的。」

  讓他覺得不妙的是，此刻往生渡者的狀態，明顯有些不對勁。

  不等呂仲弄清楚，前方就忽然傳來一圈圈黑色漣漪，隨之而來的還有一聲咆哮之聲。

  「嘶！」

  這一聲，瞬間刺破眾人鼓膜，震得肉身皸裂，元神昏沉。

  恍惚之間，感受到前方傳來巨大吸力。

  呂仲驚醒過來，急忙催動生息道環，神魂方才恢復清醒，再看向其他人時，處境明顯要遠不如他，甚至可以說是悽慘，竟都是個個七竅流血，仍在奮力抵抗叫聲影響。

  令端老道手持帝鍾仙寶，這時勉強定住神魂，目光移向呂仲這邊，見他已經是完全恢復，神色中不禁多了絲驚色，忍不住道：「玉虛道友果然不一般，這招魂仙音竟對你無多大影響。」

  「過譽了，現在也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呂仲隨口應了句，目光朝遠處往生渡者處望去。

  很顯然，方才那一記招魂仙音，並非是針對四人。

  只是身處位置不對，遭了池魚之殃而已。

  此時此刻，受往生渡者招魂影響，無數道光影從各地飛來，它們一個個俱都是歡呼雀躍無比，如百川歸海一般，匯聚成一道道光流，盡都朝祂衝去。

  受此影響下，周遭冤魂數量迅速銳減。

  若照這樣下去，等此地怨魂全部消失，光岩嶺也將徹底恢復正常，跟仙界其他地方再無差別。

  只是.......

  就如呂仲之前所感應那般，往生渡者此時的狀態並不正常。

  歸流的海量怨魂，在沒入到祂體內之後，竟又都一一飛出，兼且體表都騰起了黑焰，迷茫的遊蕩在天穹，掠出一道道黑色尾跡，並發出悽厲、絕望的慘叫。

  對此，往生渡者再次嘶鳴起來。

  然無論祂如何努力，怨魂們始終不得安息，反倒經過數次渲染後，身形變得漆黑無比，好似一個個黑色火球，聚攏在一起遮蔽天日，叫天色徹底暗了下來。

  「好熟悉的氣息。」

  呂仲此刻閉目感應，喃喃道。

  在往生渡者身上，他感應到了深淵的氣息。

  「問題是出在這裡嗎？」

  「並非是受外界影響，而是內源......」

  察覺到這一點，呂仲心中一驚，猛然睜開雙眸，此刻的視界中，仿佛有一輪「黑色巨日」冉冉升起。

  往生渡者，已然成了深淵的化身。

  此時，各人的表情不一。

  令端老道是震驚中，帶著疑惑，他似乎猜出來原因，卻不敢相信，方才露出如此複雜表情。

  藥一藥二，則是茫然狀態。

  在場之人中，唯獨呂仲知曉真相。

  這也正常，畢竟他早已經在下界靈寰，見識過深淵的可怕，更對此無比的熟悉。

  未等四人多想，空中便有一顆顆黑火流星墜下。

  「小心，它們已受深淵侵蝕！」

  受深淵影響之下，怨魂們無一不是模樣大變，形狀變得奇怪至極，既好似千百生靈的糅合產物，又好似頑童的互拼亂造，唯一相同的只有雙眸中那宛若實質的紅光。

  四周尖嘯不斷，法則都似混亂了起來。

  呂仲這時眉頭緊皺，他還是第一次遇見這種情況，往日如臂指使的法則，此刻竟完全不受控制。

  「這才是深淵真正的影響？」

  心中閃過這一念頭，一團黑火墜在身前。

  片息後，從中傳出一道半人半蛇人影，由於它身上摻雜的元素太多，呂仲只能以代表性兩種形容。

  真星仙劍滑落手中，緊緊握持。

  呂仲未急著動手，而是饒有興致的打量著對面，他十分好奇這深淵化的怨魂，跟之前相較有何區別。

  就見漆黑怨魂尾巴一甩，一根指頭粗細的長舌飛射而出，然才飛出不到百丈，就轟然炸裂開來。

  「轟隆隆！」

  一團黑雲驀然膨脹，呂仲立刻被拖入一片漆黑無比的空間，四面八方都傳來強大無比的撕扯之力，連帶著神魂都因此遭受影響，一切都在遠離他而去。

  兩耳嗡嗡亂鳴，似有無數道聲音在呢喃。

  他這時才反應過來，面前的怨魂看似獨立個體，實則在被深淵侵蝕轉化之後，已經徹底成了往生渡者的傀儡。自己根本不是面對怨魂，而是寄宿著一絲往生渡者力量的傀儡！

  「還好我有後手。」

  呂仲一念至此，溝通識海內道環。

  轉瞬間，周遭一切恢復正常。

  「噗嗤」一聲！

  真星仙劍掠空而過，面前怨魂頓時化作飛灰。

  「表面看似強大，實則在耗盡往生渡者的力量後，怨魂其實不堪一擊。」呂仲默想道。

  只是，又有幾人能抗住那一擊？

  正想著，身後一股白光襲來。

  等反應過來，呂仲朝著周圍望去，略微一怔。

  只見目之所及處，是一片蔥翠蒼鬱的莽荒森林，生長著一株株早已經滅絕的上古樹木，四面八方都是如此，看上去自己好似回到了極久遠前的時代。

  若非四周皆是寂靜無聲，他都要以為自己又穿越了。

  「我這是......好厲害的往生渡者，哪怕狀態不正常，卻能夠輕易混亂時空，將我送到這處地方來。不用想也知道，此刻的令端，長春道宮那二人，怕都是與我相同處境。」

  呂仲喃喃自語，隨即閉目。

  「虛假的時空，確切說，該是往日的舊影。」

  這可是壞消息。

  往生渡者顯然非時間道主，故做不到將人送回過去，只是將四人打到了過去的舊影中。

  此種情況下，所經歷的都是虛假時間。

  即是說，在這裡除了死亡是真實的，其餘無論你在這裡做了什麼，出到外面都會恢復原樣。

  除了獲得虛假記憶，根本不可能得到好處。

  呂仲能感覺到，若是在這裡待得久了，恐會遭厄。

  「周圍時間如此混亂，想要回去可不易。」

  只是這不易，是對普通修士而言。

  呂仲微微一笑，將「羅浮」祭了出來，隨著法力的不斷灌注，周遭時空開始出現變化，先是浮現出裂痕，顏色逐漸淡化斂去，而後相互疊加，一起消失得無影無蹤。

  能感覺到，時間線正在一點點回歸。

  可就在這時，異變突然發生！

  一隻只漆黑巨手，帶著滾滾黑焰，驀然從各處裂縫中伸出，不由分說，就朝著呂仲抓來。

  「我就知道事情沒這麼簡單！」

  呂仲冷笑，手中劍丸顫鳴起來。

  同時有銀光從他身上浮現，並呈漣漪狀擴散，是時空道域已經展開，在道兵的增幅之下，速度驚人至極。

  驀的，道兵羅浮動了！

  僅一瞬間，萬千黑手俱滅！

  「噗！」

  呂仲口吐鮮血，面色略有些無奈。

  「果然，以金仙期境界，御使的還是未成形道兵，委實是有些勉強了。不過，道兵果然非同凡響。」

  他拭去嘴角血漬，欣喜地看著眼前這一幕。

  方才羅浮一劍，不止是斬滅了黑手，更直接破碎了虛假的時間線，自己正在飛速地回歸著。

  轉眼間，前方驀然出現一抹亮光。

  等呂仲反應過來，已是到了一片漆黑之地。

  「又回來了？不對！」

  他意識到，並非是自己的問題，而是在往生渡者出現之後，萬靈庭的環境已經被改變。

  忽然，呂仲視線落到某處。

  那裡正有一團微光，看似隨時熄滅，仍舊頑強存在著。

  「元辰砂？」

  不止是這一處，視界內至少有上百處光點。

  「這，這這......」

  呂仲驚得說不出話來。

  旋即大喜。

  都道福禍相依，這次雖不幸遇上往生渡者，並因此遭遇危機，卻也因禍得福，面前這一地的元辰砂，無疑是回報。

  「只是，得快！」

  呂仲察覺到，周圍環境正在變化。

  風暴馬上就要來了！

  按照原定計劃，該是藉助令端老道的寶貝，眾人一起合力抵擋。可如今三人下落不明，甚至生死也不可知。

  雖有道環，但他也不敢將賭注放在上面。

  當即身形閃爍，出現在一處處元辰砂位置。

  一枚、兩枚......元辰砂有大有小，之前難以獲得的它們，這時竟變得唾手可得。

  才不過片息的工夫，磨劍所需的元辰砂就已湊齊。

  呂仲深吸一口氣，瞥了一眼西北方向，那裡的漆黑早已經是濃郁得化不開，以至於跟周圍相比較，竟也呈現出一片顯眼黑色。

  風暴真的來了！

  若是之前，他或許還能賭一賭，道環是否能抗衡風暴。

  可如今，根本沒有這種想法。

  只因往生渡者的出現，對抗深淵化的怨魂風暴幾乎等同於與祂直面，莫說是小小金仙，就算是大羅親至，怕也得掂量幾分。

  恐怕唯有道主，才能與之正面相抗。

  既是如此。

  撤！

  毫不猶豫，呂仲沖霄而起。

  時不時閃爍，傳送出一段距離。

  只是才移動萬里不到，前方虛空驀然一閃，跌撞現出一道人影來，是略顯狼狽的令端老道。

  他看到呂仲時，神色滿是驚詫。

  「你居然沒事！」

  要知道，令端老道自己為了脫困，可是用掉了一件道主賜下的寶貝，方才從往日舊影中逃出。

  論背景玉虛不可能大於他，按理說此刻仍該被困。

  「是啊。」

  呂仲隨口應了句，與令端老道錯身而過。

  一愣，等發現遠處漆黑的天幕，以及那股令人心悸的氣息後，頓時面色駭然巨變，急忙也將遁速催動到極致。

  二人一前一後，奮力朝著萬靈庭外掠去。

  直到此刻，呂仲才發現一點。

  「光牆呢？」

  眼望前方，之前連天接地的一堵高牆，此刻竟不見了蹤影，取而代之的只有夜幕之下，一片黑暗的大地。

  萬靈庭，已不復存在！

  呂仲很快回想起，方才背後襲來一抹白光。

  「莫非是那時，光牆對往生渡者起了反應？應該就是這樣，深淵的出現或者是靈庭內的異變，讓光牆作出應對，將內里的所有東西，都扔到了往日舊影中。」

  一切並非是他空口白憑的猜測。

  旁人或許難以察覺，可呂仲作為一名時空法則修士，能夠輕而易舉的看出，周圍的時空已是一片混亂，說明此地的時間線曾在某一時間段，遭遇了巨大的震盪。

  「不得不說，這真是一步妙棋。」

  恐怕在正常情況，在禍源被打入混亂時空後，需要一段時間脫困，而正好給了仙庭反應的時間，能夠及時派遣力量過來，以避免事態進一步惡化。

  只是如今嘛。

  正值破碎戰爭期間，各道宮打得不可開交。

  誰會來？

  「若我有能力，不介意出手一二，奈何......」

  呂仲不再多想，還是保命要緊。

  此時此刻，身後的風暴已經逼近，沒有了光牆的約束，它的成型速度遠超從前，且擴散速度也極其驚人，遮天蔽日的黑暗蔓延大地，無情吞噬沿途的一切。

  之前在萬靈庭中尋寶的，並不只是呂仲一隊人，還有其他修士之前或之後進入，如今各施手段脫困，然終究還是晚了一步，方才一回到正常的時間線，就被黑暗吞噬。

  呂仲親眼見到。

  在被覆蓋的一瞬間，就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