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燙手的大漏

  「大衛，你小聲點！我可不想因為這個再被導師教訓。」

  「我說錯了嗎？艾倫，據說現在巴黎60%的新生兒都是黑人，你的國家都快要被這些傢伙們給占領了！」

  「停停停！大衛，我們還是來說說畫的事情吧。我和哈奇森都看過那幅畫，雖然沒有看到署名，但真的很像是保羅塞尚的真跡！」

  「最關鍵的是，他們的開價並不高，只要六百萬美元！」

  「沒錯大衛，我和艾倫試探過，這個價格還有很大的下浮空間……」

  「停！說這些的前提是那幅畫是真跡，你們能確定嗎？再說了，圍繞著聖維克多山這一主題，塞尚一共畫了80多幅同一題材的變體畫，並不是每一幅都很值錢的！」

  「法克，你們說他是不是有毛病？就不會換個主題，他難道不知道這會給我們的鑑定工作帶來很大的困擾嗎？」

  陳非無語仰望星空，跟這種人計較真是掉份兒，這傢伙簡直就是個泰迪，啥玩意都要撲上去咬上那麼兩口……

  

  「所以我們才來找你啊大衛，對了，我拍了照片，你先看看值不值得操作……」

  陳非摸了摸下巴，又一幅聖維克多山？

  那邊安靜了一會兒，忽然爆發出一陣放肆的笑聲，「你們兩個不學無術的蠢貨，居然都認不出這幅畫？這是塞尚去世前畫的最後一幅《聖維克多山》，據說用了差不多快五年的時間……」

  「那豈不是很值錢？」

  「當然！不過有個很不幸的消息要告訴你們，這幅畫的真跡，目前正收藏在瑞士蘇黎世市立博物館……」

  「哦法克！」

  果然是那幅《聖維克多山》！

  陳非微微一笑，輕手輕腳的轉身朝著另外一個方向走去。

  這個花園很大，而且布置的也很有特色，既有開闊的草地，也有不少像是剛才那樣用綠植隔開的相對私密的空間。

  只是這會兒酒會才剛剛開始，客人基本都還集中在大廳里，偌大的花園幾乎就看不到人影，也怪不得那幾個傢伙敢那麼放肆。

  「哈哈，陳非！剛聽任老說你也來了，還琢磨著怎麼沒看到你呢你就出現了！」

  陳非在花園裡轉了一圈，正準備返回大廳，身側忽然傳來一陣爽朗的笑聲。

  一扭頭，他就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孔，黃建彬黃總！

  「黃總，你好你好！」

  「來陳非，給你介紹幾位朋友。這位是嘉祥置業的劉嘉祥劉總，這位是華都明瓷齋的王慧哲王老闆，這位是澤克哈里斯，著名收藏家！」

  「幾位，這就是我之前跟你們說起過的陳非，國內古瓷領域大拿程思銘教授的得意弟子！」

  「待會兒的交流會上有件古瓷我挺感興趣的，你可要好好幫老哥我掌掌眼啊！」

  幾個人談笑著走進大廳，很快就又融入了一個更大的圈子。

  陳非注意到，參加這個酒會的華人，竟能占到總人數的三分之一甚至更多！

  「現在的拍賣會，海外徵集的拍品數量超過50%很正常，高的甚至能超過80%。像我們這些經營古董店的，更是無回流不交易……」

  「沒辦法，誰讓這個概念被炒熱了呢？愛國情懷，民族自尊心……也不能說是被人給利用了，缺了這玩意還真不行，也算是見仁見智吧。」

  「這東西要說起來，三天三夜都說不完……咦？出來了，哥幾個，先看看東西再說，如何？」

  隨著那人的話音落下，大廳里的燈光陡然一暗，隨即陳非就注意到，宴會大廳的一面牆壁上，忽然出現了一個巨大的投影畫面。

  畫面上，是一個深紅色地上施繪著各色花卉紋飾的瓷碗，一共六張照片，包含了各個角度。

  照片下方，是幾行文字介紹。

  「1號，康熙御製珊瑚紅地五彩四季花卉紋碗，華國，17世紀。」

  「高7厘米，口徑14.8厘米，足徑5.7厘米。撇口，深弧壁，圈足。內施白釉，無紋飾，外壁在珊瑚紅地上繪五彩牡丹，蜀葵……報價，100萬美元。」

  「2號，銅鍍金琺瑯壁瓶表，一對，腐國，18世紀。」

  「高43厘米，寬19厘米，表徑5.4厘米。瓶為銅胎畫琺瑯，正面兩名纏頭布上插羽毛的男子捧著小表……報價，50萬美元。」

  「3號，銅鍍金架香水瓶，米國，19世紀。」

  「高28厘米，寬11厘米……」

  畫面每隔一分鐘變換一次，一件接著一件的展示著今天要出售的藏品，等所有12件藏品全部單獨展示完畢，畫面定格在了一張匯總圖上。

  「各位，今天一共有12位藏友帶來了他們的珍藏，大家可以選擇有興趣的物品直接跟藏友進行溝通，我們這邊不收取任何中介費用……」

  「另外，也歡迎大家到我這裡登記求購信息……」

  陳非饒有興致的看著站在投影前的那道身影，所以，這本質上還是一場拍賣咯？

  「不全是，走吧，過去看看你就知道了。」

  黃建彬拉著陳非就朝著樓梯方向走，陳非注意到大多數人都是和他們同樣的選擇，就強忍住心中的好奇，跟著人流走上二樓，走進了一個寬敞的房間。

  房間被一個個半環形擺放的沙發分隔成了十幾個大小相同的卡座，乍一看有點像是夜店大廳里的布置……

  人群一走進來就好像是被分流的河水，多少不一的分頭流向那十幾個被沙發圍出來的獨立空間。

  「開放性的單獨空間，所有行為都暴露在有心人的視線里，會玩吧？」

  陳非眨了眨眼，他還是有點沒搞明白，既然是開放的空間，那為什麼不直接搞拍賣呢？

  「不收取費用就不承擔責任，免費給你提供一個平台，賣多賣少全憑你自己的手段，從而反襯拍賣公司……呵呵，別看我，我猜的！」

  明瓷齋的王老闆一邊四處打量，一邊笑呵呵的說道。

  「很不錯了，提供平台，背書保真，幫忙邀請有實力的意向客戶……免費回饋活動能做到這種程度，你還要啥自行車？」

  嘉祥置業的劉嘉祥點了點頭，「那……幾位，咱們就按計劃，分頭行事？」

  「行吧，那就預祝我們能夠順風順水心想事成……」

  陳非跟著黃建彬走向貼有5號標籤的沙發卡座，此刻那裡還沒有什麼客人，只有老闆孤零零的坐在沙發上。

  「就是這對雞缸杯，小陳你幫我好好看看。」

  陳非腦海中瞬間就浮現出了這對藏品的信息。

  「清乾隆御製粉彩雞缸杯，一對……報價，2000萬美元！」

  「黃總好魄力啊！」

  他衝著站在一旁的貨主點點頭，拿起桌上早就準備好的手套戴上，然後小心翼翼的拿起了一件。

  這件雞缸杯的形制和成化杯有著很明顯的差異，雖然同樣都是敞口臥足，但這件是深腹的，也就是杯壁比較高。

  在杯壁一側，繪有一名身著粉衣神態生動的頑童，正對著一隻金羽紅冠的大公雞指手畫腳。另一側則是多達132字的題詩，落款是乾隆丙申御題！

  「李唐越器人間無，趙宋官窯晨星看。殷周鼎彝世頗多，堅脆之質於焉辨……」

  正是大清愛新覺羅弘曆所作成窯雞缸歌！

  陳非又看了看底款，是六字雙行豎寫的青花「大清乾隆年制」篆書款。

  又仔細觀察了一下釉色，陳非直接開啟了珠光寶氣訣。

  一團彩色光圈亮起，仔細分辨，最外圈時靈光色微淡，中間信靈光圈明黃閃爍，最內圈的生靈則頗為活潑生動，很明顯是高手所制。

  在查字訣視線下，胎質緊密瓷實，沒有一個氣泡。釉色則有兩處稍顯暗淡，均在那隻公雞身上。

  將杯子放下，他又拿起了另外一個瓷杯。

  兩件杯子的外觀幾乎一模一樣，但仔細觀瞧，會發現這件瓷杯的釉色整體稍微偏亮色一點。

  在珠光寶氣訣的視線之下，這件瓷杯的生靈略顯僵硬，很明顯兩件瓷杯不是一人所制。

  「東西沒問題，大開門。不過這兩個杯子不是出自一人之手，應該是後人硬湊的一對。」

  黃建彬吃驚的瞪大了眼睛，「小陳，這你都能看出來？」

  「釉色和整體感覺上都有細微的差別。這件的釉色偏亮色，給人的感覺也更清秀一些，不如那一件大氣。」

  黃建彬把住桌沿，蹲下去讓視線和杯子齊平，仔細的比較了一番。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黃總，要說太大的差別是真沒有，這純粹就是我的一種感覺……」

  「行吧小陳，你覺得這對杯子我還多少合適？」

  陳非琢磨了一下，「要我買最多出到八百萬……不過這玩意見仁見智，要不，先還個兩百萬試試？」

  黃建彬震驚臉，「兩百萬？！」

  「漫天要價落地還錢嘛，不丟人！你看到現在都還沒其他人過來，那傢伙說不定壓力更大。」

  「這……」

  陳非似笑非笑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要不黃總你先琢磨琢磨，我去其他幾個地方轉轉？」

  「好吧小陳，這次我就不說謝謝了，改天請你去洗臉啊！」

  陳非不由腳下一軟，差點就摔了個狗吃屎！

  麻蛋，這些lsp實在是太不講究了，這種事情是能在這大庭廣眾之下隨便嚷嚷的嗎？你真要有誠意……

  呀呸，有誠意也不能去，我還是個純潔的孩子啊！

  清康熙福祿壽三星青花碗，珊瑚雕文殊菩薩造像，腳盆後櫻町天皇（日本歷史上最後一位女天皇）時期的黑漆描金山水紋方勝式盤……

  一件件都是讓陳非眼饞的好東西，可越是好東西價格就越昂貴，他估量了一下自己的錢包厚度，無奈的選擇了放棄。

  忽然，他雙眼一縮，看到就在他前邊不遠處的11號沙發卡座中，大衛布朗那傢伙老神在在的坐在那裡，身旁一個差不多年紀的年輕人，正拿著一件三十來厘米高的青銅人物半身塑像在仔細觀察。

  「大衛，艾倫，這確實是詹姆斯弗雷澤的手筆，他的風格非常明顯……」

  大衛布朗點點頭，看向塑像的主人，「波爾先生，現在可以談價格了。」

  被叫做波爾的白人中年笑了笑，「幾位既然對詹姆斯弗雷澤先生的作品有研究，那麼應該也很清楚，雖然米國文化五大象徵之一的野牛鎳幣，以及海軍十字勳章等享譽世界的作品都是出自他手，但他最擅長的還是歷史人物造像，這個大家都沒有疑問吧？」

  幾個人齊齊搖頭。

  「這件造像雖然不是什麼歷史名人，但根據考證，它的原型是弗雷澤的好友……所以，20萬美元是一個很實在的價格了。」

  「nonono，波爾先生，我們承認弗雷澤先生在人物造像上的造詣，但不可否認的是，在職業生涯的不同時期，以及重視投入程度上的不同，同一作者作品的價值也會有很大的波動……」

  幾人討價還價了一陣，價格被壓到了16萬美元，這時，無論再怎麼說，波爾都不肯再往下降了。

  「波爾先生，其實我還有個疑問，你看這個塑像的頸部，這裡的紋路好像不太自然，我懷疑這裡曾經斷裂過……」

  波爾的臉色變了變，「這麼說吧布朗先生，如果這件塑像不是曾經受損過，我根本就不可能開價20萬……」

  這時，一個聲音忽然插了進來，「波爾先生，我可以看看這件塑像嗎？」

  「當然，請！」

  藏家之所以願意將藏品拿到這裡出售，就是因為這裡的交易規則並不忌諱買家之間的競價。

  有時候一件熱門的藏品，其競爭的激烈程度甚至會超過一些小型的拍賣會。

  而這裡，組織者是不收取任何費用的！

  看到陳非居然敢插手他們的買賣，大衛布朗的臉色陡然間陰沉下來，他死死的盯著陳非，森冷的目光就好像是要擇人而噬的野狼！

  「波爾先生，這確實是一件很出色的作品，我也很感興趣，17萬美元，您看怎麼樣？」

  「法克！陳！你一定要跟我作對嗎？」

  「正常的競價而已，我只是看上了這件藏品，並不針對誰。」

  大衛冰冷的目光在陳非身上梭巡片刻，咬牙切齒道：「18萬！」

  「20萬！」

  「20萬？呵呵。」忽然間，大衛就好像是一個最頂級的變臉大師，剛剛的憤恨惶然瞬間全都消失不見。

  他全身放鬆的向後一靠，右腿輕輕的翹到左腿上邊，一邊用充滿挑釁的眼神看著陳非，一邊輕描淡寫的又扔出了一個價格，

  「25萬！」

  陳非遲疑了一下，想了想才報出一個新的價格，「26萬！」

  「OK，它是你的了！」大衛布朗的臉上露出了笑容，扭頭對身旁的哈奇森道：

  「看，這就是米國的吸引力！一個來自所謂神秘東方古國的傢伙，花費這麼大的力氣去競爭這件藏品，僅僅只是因為想要更好的融入這個國家……」

  「那麼我們作為這個國家的主人，又怎麼可能不體現出主人的寬宏和好客呢？」

  「白痴！按照你的說法，那邊那些交易華國文物的人，也都是因為想要融入華國咯？那我作為一名華國人，是不是也應該過去恭喜一下啊？」

  大衛布朗根本就沒有理會陳非，反而朝著波爾說道：「波爾先生，我建議你最好讓他馬上付款，因為我記得之前有一場拍賣會，有個華國人拍下了拍品最後卻拒絕付款，他的藉口是，那件拍品是他們國家流失的文物……」

  「呵呵，多麼可笑的理由！所以，波爾先生……」

  陳非的眼神徹底的冷了下來，本來他並不想跟這個瘋子計較，可是這傢伙就好像是一條瘋狗，在沒有打痛他之前，他會一直的撕咬……

  作為中介的酒會組織者確認交易成立之後，陳非拿出手機，毫不猶豫的給波爾轉過去了26萬美元。

  「波爾先生，現在，它屬於我了！」

  「當然，陳！無論是從上到下還是從裡到外，它都完完全全是你的了！「

  意外的多收了10萬巨款的波爾笑的嘴都合不攏了，要不是知道不可能，他差點都懷疑大衛這傢伙是跟自己串通好了的！

  「恭喜你陳！不過這還遠遠不夠，你還需要繼續努力……」

  「閉嘴！」陳非一聲沉喝，手上使力，咔的一聲，塑像的頭竟被他活生生的給掰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