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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4章 記憶拼圖

2024-07-22 00:49:22 作者: 冬年

  像是對這份「投降」做出的嘲笑,幾聲雷電過後,驟雨傾盆而下。

  整個世界模糊一片。

  列車還在瘋狂向前馳騁,停不下來,也不能停下來。

  輪到了嚴宣成為答題人。

  只是這回,黃燈頻頻閃爍,像是死機了一樣遲遲沒有下文,又似在準備為這最後一位玩家量身定製題目。

  嗅到了空氣中瀰漫的死寂和絕望後,嚴宣輕輕開口。

  「方辰,抬起頭,看著我。」

  

  在怪異遊戲中一旦失去自我,放棄認知,就會被牽著鼻子走,徹底失去反抗的機會,袒露脆弱只有死路一條。

  必須有個人保持絕對理智。

  如果你也被逼到走投無路了,那就由我來當你的後盾,我來重塑你對現實的感知。

  「方辰,只有你知道【障】的弱點,對付它的辦法就藏在Z的記憶里。」

  「既然怪異能追蹤到你,就說明屬於鍾楚河的人格正在甦醒。」

  「小孟、蕭曉白……他們所有人都將性命賭在了你身上,如果真的能有奇蹟發生。」

  「我相信它只會由你來帶。」

  耳膜嗡嗡發響,方辰吃力的抬頭,企圖在瓢潑大雨中看清嚴宣的身影。

  一抹微光從遠方飄散而來,像月色般輕柔皎潔。

  血水混雜著雨滴流進嘴裡,苦澀得要命,他舔舐著嘴唇,望向遠處的一線天光,那些死去的同伴,那些面容和身影挨個閃現在眼前。

  說起來,之前就有隱約感覺,不過因為緊迫的遊戲一直沒能好好沉澱。

  每粉碎一節列車,每消失一名隊友,厚重的記憶雲層就被月光狠狠撕開一點……直到大半個月亮露了出來。

  洛川幾個跌落虛空的時候,方辰想起來了跟嚴宣相遇的經過。

  那會兒,他作為黑客接取了個十分棘手的任務——盜取一份機密文件,而嚴宣正是這次任務的目標。可誰知這笑面虎早就知道自己被盯上了,於是將計就計,在文件中植入了反追蹤病毒,直接挖出了方辰的老巢。

  仇人見面分外眼紅,二話不說就開干,在廝打中,倆人雙雙掉入怪異遊戲。

  進副本的時候還是宿敵,出來氣氛就開始微妙起來。

  接著,蕭曉白被風撕裂的時候,方辰想起了胳膊上那條傷疤的來歷。

  在深入調查【障】和怪異的本質後,嚴宣邀請他創立一個可以集結有能力之人,共同對抗怪異的據點。

  方辰負責建立和維護,嚴宣負責招兵買馬。

  這個要求最開始被他否決了,由於自己怎麼也不肯合作,這笑面虎索性直接殺上門打算將他就地執法,綁回去。可就在這個時候,另一方看不慣Z駭客行為的勢力恰巧找了過來,那場地下室的爆炸就是這些人的傑作。

  多虧嚴宣及時出現,他的胳膊才只是留了一個疤。

  孟柒言被黑暗吞噬的時候,方辰想起來他們確定關係的那一天。

  十月,秋高氣爽,涼風陣陣,是個讓人想再多活幾年的好天氣。

  他站在林蔭道旁,老遠就看到這位紳士盛裝出席,捧了一束玫瑰大步走來,十分招搖,惹得路人紛紛注目。

  方辰頭疼的揉著太陽穴,明確重申了一遍自己不喜歡花。

  可嚴宣卻帶著無比滿足的笑容說,「我只是想讓周圍的人知道我很幸福,我捧著花,他們就會投過來祝賀和羨慕的目光,就會送上祝福的話語。」

  「你知道嗎,聽到那些,我開心得要炸了。」刻意壓低的聲音幾乎要把耳根震麻了一片。

  八節火車,每個車廂都代表了一段記憶。

  方辰還想起了很多很多。

  因為嚴宣總是穿著白色西裝,再配上那頭飄逸的銀髮,免不了吸引些花花草草,雖然紳士並不會回應那些求愛者的示好,但總歸是有些招蜂引蝶。

  都有家室的人了,再這麼招搖不好。

  於是他提了個建議,「我覺得黑色更適合你。」

  原本只是隨口一說,可誰知從那天起,嚴宣就像是把黑大衣焊死在了身上一樣,萬年雷打不動的穿著。

  搞得方辰有些無語想笑。

  點點滴滴湧上腦海,碎片逐漸串聯成線,他全都記來了……除了一件事。

  Z是抱著跟怪異決戰的心情去參加最後一場遊戲的,他明明滲透了【障】的弱點,可這一刻卻無論如何也想不起來是什麼。

  就在此時,黃燈終於閃爍完畢,機械語音響起。

  專門針對嚴宣的電車難題開啟了。

  這回居然不是提問,而是一道命令——

  【殺死你前面的人,你將活著離開,並永遠不會捲入到遊戲中。】

  不知怎得,嚴宣聽到這句話後居然鬆了一口氣,接著發出了一聲嘲弄的嗤笑。

  「啪嗒。」束縛在身上的鎖鏈應聲掉落。

  在恢復自由的瞬間,嚴宣想也沒想,起身,回頭,單手撐住車廂的欄杆,縱身一躍,徑直跳到了方辰面前。

  枯木清香跨過大雨、跨越肆虐的狂風,奔赴而來,親吻了他的鼻尖。

  可也就在這一刻,嚴宣的氣息突然劇烈波動,雖然知道方辰受傷嚴重,但只有親眼目睹才真正明白他到底被折磨成了什麼樣子。

  整塊地板都是殷紅一片。

  「你……」疼嗎。

  嚴宣張開嘴,說不出任何話,滿眼心疼。

  「沒關係,我只是受了點小傷,可他們回不來了……」有氣無力的哽咽飄來。

  「看著他們幾個接連死去,我逐漸想起了一切,從小到大的人生,當駭客的過往,跟你在一起的每個細節都清清楚楚復現了出來,但唯獨捕捉不到最關鍵的線索。」

  「我還是沒有找到對抗【障】的辦法。」

  「對不起,都怪我,這場遊戲是不是到此為止了……」

  「不是你,是我判斷失誤。」嚴宣半跪下來,將他擁入懷中,灼熱的體溫順著皮膚蔓延,雙臂縮緊,再縮緊,像守著最珍貴的寶藏。

  「有好多個瞬間我明明想到了些極端破局的方法,但不敢嘗試,我害怕再傷到你,是我不夠果斷,是我沒能打破僵局。」

  「怪我。」

  嚴宣不是一個會追究責任的人,看著他用笨拙的話語安慰自己,試圖分擔走一部分罪責,胸腔就緊得喘不過氣,眼眶酸澀起來。

  他讓這個不可一世的上位者低頭道歉。

  他讓自己最愛的人,跪在面前,面臨生死抉擇。

  大雨沖刷著萬物,兩個渾身濕透的人在狂風中緊緊相依,跳躍的心臟時隔三年再次產生了強有力的共鳴。

  嚴宣緩緩開口,宛若下定了某種決心——

  「你不要激動,聽我說。」

  他捧起方辰的臉,用指肚輕輕為其擦去嘴邊的血跡,「誰也不想看到這樣的下場,但很多東西,在成為深潛者的時候就已經註定了。」

  「小孟說得對,如果【障】真的能徹底消失,那我們作為解放世界的墊腳石也沒什麼不好的,總要有人做出犧牲。」

  「你的記憶是隨著人數死亡而逐漸恢復的,如果沒猜錯……我就是最後那塊拼圖。」

  「而現在,是時候補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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