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悔恨的訊息26

  方辰眉頭緊皺：發生了什麼。

  手機微微震動，螢光照在他的臉上。

  ——也照亮了身後發出弔詭笑容的女孩。

  幽暗的屏幕上躍然浮現一行字。

  嚴宣：那房間除了床，就只有一面鏡子。

  寒意從背後襲來。

  幾乎是下意識地，方辰退了一步，鋒利的斧頭貼著鼻尖擦過，狠狠劈在地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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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板應聲裂開了條縫，力道強悍以至於半個斧刃都嵌了進去。

  孟柒言咯吱咯吱笑著，澄澈的眸子被紅光所取代，她雙手握住杆子奮力一提，身形搖晃，再度逼近。

  粘稠的液體順著斧柄滑落，在腳下綻成暗紅的花。

  血？大腦瞬間就明白了這意味著什麼。

  如果是木匠算了，己方隊友的話他還不好還手，只得在狹小走廊里躲避這招招致命的攻擊。

  到處都受限制，太被動了。

  方辰神情凝重，進退兩難，廝打間二人已來到樓梯轉角處，不經意的一瞥，一抹身影就這樣猝不及防闖入眼帘。

  他安靜的掛在樓梯扶手上，身體反向彎折，雙目圓睜，早已失去生命體徵。

  顱頂被開了條縫，腦漿在重力作用下全部流了出來，糊滿了全臉。

  李鐸碩大、笨重的身軀此刻就像紙一樣柔軟。

  「哈，方哥……」女孩的聲音從身後飄來。

  她笑得上氣不接下氣，仔細聽過去又像是在哭。

  「李教練真善良，他來救我了……你也來救我，你們都是好人。」孟柒言氣息顫抖，身體不聽使喚地發出一波又一波攻擊。

  方辰抿著嘴，掌心的斧柄握了又握，還是沒有砍出去。

  明明這丫頭早上還在說，任何人消失她都會難過，明明自己都怕得要死，還總是竭盡所能在第一時間站出來，幻想跟大家一起離開。

  這樣開朗的女孩如今變成了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她踉蹌著舉起斧頭——

  「方哥……別管我了。」血淚順著眼睛流下。

  嘴角擠出了一絲僵硬的笑。

  絕望、無奈、還有釋然。

  肌肉瞬間緊縮，導致格擋動作慢了一拍。

  也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身後被強烈的枯木清香包圍。

  節骨分明的手從肩旁伸出，嚴宣上前幾步，摁住孟柒言的頭直接砸在了地板上。

  速度之快以至對方還沒來得及發出一聲哀嚎。

  乾脆利落，沒有任何猶豫。

  方辰感覺心臟猛然抽搐了一下。

  「我自有分寸。」他漠然開口，微微側身，「你去找情書。」

  月光透過窗戶照射進來，細小塵埃漂浮在空中，微風吹拂著嚴宣寬大的衣擺，卻吹不散縈繞周圍的淡淡清冷。

  方辰覺得眼前之人確實是天生的帝王像。

  身居高位的都是笑面虎，看似隨和，可一旦觸及到底線，對誰都不會心慈手軟，包括身邊的人。

  是啊，對誰都是。

  方辰忽然有些複雜，沒有多言，轉身跑了下樓。

  木匠已經追到了院內，眾人亂成一團，哀嚎不絕於耳。

  龍捲風近在咫尺，參天大樹被連根拔起，高高拋到天際，呼嘯的風聲片刻不停。

  時間不等人。

  二樓，再次來到木匠房內。

  方辰雙眼微眯，掠過每一件物品。

  丈夫閉門不見，夫妻二人之間已經很久沒有交流，女人迫不得已選擇留下書信這種方式來傳遞信息，為了引起木匠注意，情書應該留在非常顯眼的地方才對。

  方辰闔上眼，開始回憶第一次到來的情景，男人的日常通過這扇小小的窗戶呈現了出來。

  他渾渾噩噩、毫無生機，從始至終都只做著一件事，打遊戲。

  等等，打遊戲……？

  天靈蓋仿佛被擊中，尾椎骨泛起一陣酥麻。

  方辰猛然睜眼，木匠每天必然會碰的東西是電腦！

  大家都被誤導搞錯了方向，只拘泥於實物載體，以為情書就一定是紙質的東西。

  方辰突然記起來，其實在頭天晚上的時候就有過提示，他們每個人都感覺房間裡的舊電腦發出了滋啦電流聲。

  來不及細想，他直接摁下了開機鍵。

  片刻後，屏幕閃起了幽光。

  桌面最顯眼的位置赫然出現了一份文檔，它被命名為「給你的情書」。

  找到了！

  原來，信紙是一片空白，只是意味著情書的內容沒有傳達給對方，但並不代表它就是實打實的一張紙。

  畢竟「情書」有實體，而愛意沒有。

  方辰握住滑鼠，雙擊文檔。

  紅衣女最後的執念在此刻徹底還原，密密麻麻的字鋪滿了整個屏幕，一名妻子隱晦的愛終於被挖了出來。

  【親愛的，我要鄭重宣布一件事。

  從明天起，我們再也不用過這種難熬的日子了。

  爸媽同意我把嫁妝帶回來還債。

  我給你自暴自棄的時間，也等你重振旗鼓歸來。

  往後的生活肯定會越來越好的。

  明天是你的生日。

  我們好久沒有聚在一起面對面說話了。

  知道你總是躲著我，不願面對我，於是想了這個方法。

  取下耳機，關掉屏幕，回頭看看吧。

  我一直都在。

  明天晚上，拜堂的小閣樓，不見不散。

  給你準備了驚喜。

  一定要來哦。】

  文字是貧瘠和匱乏的，可這一刻，女人溫柔安靜的笑臉還是活靈活現的浮了出來。

  身後傳來急促的呼吸聲。

  木匠不知什麼時候站在了電腦前，他眼神呆滯，目不轉睛盯著屏幕，絕望的嗚咽從喉嚨里滾出。

  指尖透過屏幕觸碰到一個個方塊字，嘴巴微張，卻再也發不出一個音節。

  故事像走馬燈般一幀幀插入腦海。

  在12月12日當天。

  妻子興高采烈的從娘家回來，一邊布置生日場地，一邊美滋滋幻想著丈夫看到情書後喜極而泣的情景。

  可沒想到，木匠幡然醒悟，發誓再也不碰遊戲，還打算將電腦賣給表弟還債，於是這封情書陰差陽錯間被第三者看到了。

  貪心的表弟不但搶走了所有嫁妝，甚至連妻子手上的婚戒也不放過。

  她的屍體被高高吊起，在一片燭光花海中，安靜搖曳。

  與此同時，木匠懷揣著賣腎換來的十萬元，守在家中，滿懷期待地等妻子歸來。

  斷斷續續的畫面終於合成了完整的故事，這就是題目的真正含義。

  ——「我透過窗戶看著你，把全部獻給了你，為何要棄我而去。」

  初看以為是木匠對妻子說的話，實則是妻子臨死之前的反問。

  她的吶喊衝破了屏幕，跨越了時間，幾經輾轉，終於來到木匠身邊，可他已經沒有辦法再回應了。

  錯過的時間終究不能回到起點，當破曉來臨時，耳畔只餘下陣陣殘響。

  怨念在這裡凝結，拼湊成了一封悔恨的訊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