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方曉玲的微笑

  方曉玲甦醒以後，只感覺渾身上下都沒有力氣。

  她疲憊地坐起身，看到臥室門縫裡有一張紙條。

  下床撿起來，打開後見上面寫著：「只要小分隊放棄回真實世界，我會請求父皇救出李夢璃。

  ——余仁」

  「休想！」方曉玲將紙條捏成一團扔到地上。

  推門剛走到客廳，就見李夢璃正坐在沙發上打坐，她緩緩睜開雙眼：「曉玲姐，你醒了？」

  「夢璃？你什麼時候回來的？」方曉玲走上去，關心地打量著她，「你沒事吧？有沒有受傷？」

  「都過去了。」李夢璃搖了搖頭，「三代神王派人把我給救出去了，還為我的真身專門建造了私用【意識傳送儀】。」

  「你不明白夢璃，三代神王也不是什麼好人，他之所以救你，是怕小分隊去真實世界。而且你把真身留在任何地方都不意味著安全……」

  「我都明白的曉玲姐。」李夢璃打斷她，「你已經昏睡三天了，我在客廳等著你，也是受了小分隊的囑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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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受小分隊的囑託？怎麼感覺好像把我排除在外了似的。」方曉玲坐在一旁，端起茶几上的杯子喝了口水，「沒想到我昏睡了三天……」

  「小分隊已經投過票了，大家的決定是不回去。」李夢璃說道，「余仁這次來的真正任務，其實就是說服小分隊放棄回真實世界。

  很顯然，他成功了。

  曉玲姐，你會尊重投票結果的，對嗎？」

  「哎——」方曉玲嘆了口氣，沉默片刻後，開口問道，「我想知道，都有誰同意回去？」

  「都不同意。」李夢璃直說道，「儘管我在真實世界受盡了折磨，但我現在的答案也依然是——算了。」

  「算了？」方曉玲站起身，「大家到底都是怎麼了？

  難道真的要讓那些人在真實世界為非作歹嗎？」

  「曉玲姐，真實世界已經沒救了。

  就算消滅了那些貴族，資源也沒法變得更多。」李夢璃嚴肅地說道，「那些少數人的狂歡，也持續不了多久了。

  就讓他們自生自滅好了。

  我之所以在這裡等你醒來，是因為大家都不願意再提起真實世界的事了。」

  說著，她的神情黯淡下來，「我也不願提起，但畢竟我被綁架這件事，是小分隊之前要去真實世界的理由之一。

  現在我回來了，曉玲姐，一切都到此為止吧。」

  「逃避……夢璃，你們這是逃避！」方曉玲敲著茶几說道，「小分隊存在的意義難道僅僅是活著嗎？

  萬軌界怎麼辦？那些無辜失去雙腿的人們呢？那些嬰兒們呢？未來的嬰兒們呢？

  李夢璃，你真能忍住不去想嗎？也許小分隊是萬軌界唯一的希望了。」

  「我們也是受害者，沒有任何責任和義務去拯救他們。」李夢璃冰冷地說道，「曉玲姐，對於萬軌界的平民們來說，也許無知才是最幸運的。

  世界末日來臨之前，最苦累和恐懼的不是那些人類，而是諾亞。」

  「這是什麼話？」方曉玲看了李夢璃一會兒，緩緩搖了搖頭，「不……這不是真的。

  你不是李夢璃，你是他們派來的。

  這是陰謀……」

  「這不是陰謀。」羅蘭推開自己的房門，「夢璃跟你說的話，就是我們大家一致的決定。」

  「姐姐……」方曉玲的渾身都沒了力氣，她的視線在茶几和地面上亂掃著，不知道該看向何處。

  眼眶裡的淚水越聚越多，她最終還是看向了羅蘭。

  「姐姐，我不同意大家的決定。」

  「我們知道。」羅蘭並沒有逃開視線，她抱著雙臂倚靠在門框前，扭頭看著方曉玲，「所以，萬軌界和我們，對你來說哪個更重要？」

  方曉玲沒有回答。

  她哭了。

  哭得越來越傷心，哭得撕心裂肺。

  並不是因為她把萬軌界的受害者當成了家人。

  而是因為她的家人，選擇無視萬軌界的受害者。

  她哭。

  並不是因為她沒辦法去拯救。

  而是因為她發現自己真的擁有了不去拯救的理由。

  李夢璃站起身，沒有再看身後哭泣的方曉玲，也沒有去看不遠處站著的羅蘭，只是默不作聲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羅蘭雙手的拇指指甲陷入了食指的指肚裡，疼痛感讓她不斷地提醒著自己，這個時候絕對不能往前邁步。

  她轉身回到臥室，關上了房門。

  方曉玲的痛哭聲傳遍了家裡的每個房間，卻沒有人想打開自己的房門去安慰她。

  羅蘭走到窗前，從窗台的煙盒裡拿了支煙點燃，吐出的煙霧順著窗子的縫隙飄到窗外，被吹散在寒風裡。

  李夢璃坐在梳妝檯前，望著鏡子裡的自己梳頭，梳著梳著，她突然停下來，目光滯在木梳的一根根落髮。

  李夢玲原本睡著，被哭聲吵醒以後，她只嘆了口氣，摸出枕頭下的U盤，翻身丟進了床頭邊的垃圾箱裡。

  曉蘭整夜沒睡，聽到哭聲後，她手裡的剪刀停頓了幾秒，將遊戲卡剪斷後，她又從地上散落的遊戲卡中撿起一個，緩慢地重複著剛才的動作。

  李小魚睜眼躺在床上，目光呆滯地望著天花板，用手輕輕地撫摸著身上趴著的蜜糖，嘴裡喃喃道：「沒事的……沒事的……都會過去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李小魚嘴裡夢囈般念叨的話，就像是咒語般神奇地應驗了。

  當天晚上，方曉玲準備了豐盛的晚宴，還邀請余仁來一起吃飯。

  餐桌上其樂融融、歡聲笑語，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似的。

  也就是從這天晚上開始，小分隊裡再沒有任何人提起過真實世界的事情。

  一切真的「好」起來了。

  除了那件詭異卻無傷大雅的事情——方曉玲的微笑。

  那天以後，方曉玲的臉上始終掛著微笑，每一天，每一秒。

  大聲笑過以後會微笑，吵架的過程中會微笑，切洋蔥時被嗆得流淚了還在微笑。

  然而更詭異的是，小分隊裡沒有人去好奇那個微笑，好像方曉玲的臉上本就始終帶著微笑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