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高維螞蟻

  「好了好了，別哭了，這一切都是幻覺，你完全可以不流眼淚的。」榮格輕拍著方曉玲的後背，安慰著她，「事已至此，哭也改變不了什麼，你現在要想辦法回到三維世界，這才是最要緊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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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懂個屁啊！」方曉玲很久都沒有說過髒話了，但她此刻積累了太多無處發泄的情緒，實在是忍不住了，她撕下了榮格本子上的最後一張白紙，揉成團之後又展開，用它擤著鼻涕，「你又沒當過螞蟻，你根本就不理解，一隻螞蟻被人玩弄時的無助！」

  榮格四處望了望，他此時很想念之前聚集在一起的那些學者們，也許他們能有辦法安慰，可是他已經丟下他們，走出太遠太遠的路了。

  「對了！霍金說過一句話！」榮格突然想到了什麼似的，說道，「你還記得嗎？他說上帝不光擲骰子，還會把它丟到我們看不見的地方。」

  「那又怎樣……」

  「這說明你的過去代表不了什麼呀。」榮格坐在了她的身旁，「就算之前你不太幸運，點數很小，不代表以後的點數也同樣小啊，既然上帝會擲骰子，那總會給你擲出較高的點數吧？你的未來充滿了無數的可能性，只不過你看不到未來的點數，才以自己過去的點數去下定論，但那是不科學的！」

  「什麼毒雞湯，我不喝！」方曉玲將頭別過去，道理她也懂，但她現在就是在和過去的自己賭氣，「萬一我的點數這輩子都很小呢？我就是點背！怎麼辦？」

  榮格再次抬起頭，看著夜空中的星星，沉默了很久。當他又低下頭，彎腰撿起地上已經被撕空的本子外殼後，他淡淡地說道，「那就把骰子給搶過來。」

  話音未落，本子的外殼裡又重新出現了厚厚的白紙，他繼續說道，「然後用我們的一切力量，去推動那骰子的點數！」

  方曉玲看著榮格，仿佛看到了另一隻搖旗吶喊的螞蟻，只不過這隻螞蟻所吶喊的，是：我們要戰勝人類！

  「螞蟻……真的有機會能戰勝人類嗎？」

  「理論上是不可能的，除非……」榮格把一支筆遞給了方曉玲，繼續說道，「除非，它是一隻凌駕於人類至上的，高維螞蟻。」

  方曉玲仔細盯著榮格眼中滿溢出的自信，清澈而平穩，沒有絲毫的虛假。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用力握住了手中的筆，「我該怎麼做？」

  榮格拉著方曉玲坐下，「你還記得，霍金說過的另一句話麼？」

  「又是霍金？他還說什麼了？」

  「霍金真是一位偉大的天才啊……他的一句話，直接幫我跳過了本來需要依次論證的數十個可能性。」榮格在本子上畫出了兩個圓圈，「先有雞還是先有蛋，這是一個問題。」

  「這算是什麼問題？」方曉玲已經做好了大顯身手的準備，可她看著榮格本子上的兩個圈，仍然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麼，「我可不是來和你討論哲學的。」

  榮格此時表現得極其有耐心，就仿佛自己雕刻出的匹諾曹只差一個木頭鼻子，不管怎麼樣，他都要一穩再穩地完成最後的步驟，「你看，假如左邊圈是人類夢境的世界，右邊的圈是現實世界，我們不討論哲學，也就暫且不管到底是先出現人才有了夢境世界，還是說先有夢境才出現了人。咱們就當是人睡著了以後，出現了夢境，那麼夢境出現的前提條件是什麼？」

  羅蘭的表情，就像是在考研試卷上看到了十以內加減法的題目，這讓她有些猶豫，充滿疑慮地說出了自己認為正確的答案，「出現夢境的前提條件，是人睡著了？」

  「沒錯！」榮格在右邊的圈裡畫了一個五角星，「假如這是星光界，左邊那個圈是星光界的夢境，那麼我現在新增一個題干：星光界的靈，從來都不睡覺，也無法睡覺，你會有什麼結論？」

  「Emmm……」方曉玲啃著筆頭，想了一會，突然靈光乍現般，指著左邊的圓圈說道，「這裡是癟瓶子！因為星光界的靈無法睡著，也就沒有夢境，所以夢境的世界是完全空著的！」

  「很棒！」榮格激動地在左邊的圓圈裡寫了一個標準黑體的「木」字，但實際上他是打算畫出一個人類，「假設這裡突然出現了一個人，請問是誰夢到的？」

  「星光界的人不能做夢，那是誰夢到的呢？」方曉玲想起自己從星光界醒來時的場景，「是我夢到的？可是不太對啊，按照癟瓶子的理論，我應該是直接被吸進左邊的圓圈裡啊，因為右邊的圓圈，也就是星光界，它不是癟瓶子，它已經有你們了，不是癟的。」

  「很好！我們再回到霍金先生提出的問題，是先有雞，還是先有蛋？」

  方曉玲睜大了雙眼，「是先有了左邊圓圈所代表的夢境，才有了星光界的我？」

  「沒錯，為了更好理解，咱們暫時給這兩個圓圈生命，左邊的圓圈一直都是空的，突然你被吸進去了，還在裡面翻天覆地。右邊的圓圈說：這不符合規矩，左邊圓圈是我的夢境，那裡發生的一切必須是由我的人夢到的才行！但是右邊圈裡的靈體又無法做夢，於是它心一狠，破例為你挖出了一個『坑』，這個『坑』，就是從天上掉下來的你。」

  「等等！那我創造出的那些人呢？難道他們都有一個坑嗎？」

  榮格在右邊的圈子裡畫出一個躺著的「木」字，說道，「星光界沒必要給他們也留坑，因為這一切已經符合規矩了，左邊的圈裡不管發生了什麼，都可以認定為是你在星光界做的夢。」

  「也就是說，如果我想回到之前的癟瓶子裡，只需要在這裡睡一覺就可以了？」

  「是的，只不過你要注意，現在的癟瓶子，已經不是癟的了。你再次回到星光界的夢境世界，便不是再是那裡的神了，只有那個夢境本身才是神，只要你在它裡面，它甚至可以控制你的思維，就像人類做夢時一樣。人在夢裡，有時能控制自己，有時無法控制，有時能感覺到自己存在，有時甚至感覺不到，夢境世界中的一切，都是由夢境本身主宰。」榮格看向方曉玲，「但如果你能帶著清醒的意識，進入到夢境的話，就相當於你橫跨了星光界和它的夢境世界，你的意識有一部分去了夢境，又有一部分保留在星光界，不受到夢境的控制，這意味著什麼呢？」

  「我曾聽說有會做清醒夢的人，能在夢裡無所不能，因為他們知道自己在做夢……」方曉玲恍然大悟，「如果我能做到清醒夢的話，對於夢境世界本身，和深陷其中的其它生命來說，我就是那隻高維螞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