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價格

  簡陋的旅館裡，可樂罐裡面的菸頭已經要堆滿了，田虎躺在床上，又點燃了一支香菸，他翻看著那條同城視頻動態底下的評論，有許多人證實發布者說的都是真的。

  「這小姑娘可不一般，身上背著個喝多的男人，還一腳把那個拿著照相機的男生給踹飛了！」視頻里播放著錄像者的聲音，只見鏡頭轉到了電線桿底下剛被踹飛的男人身上，「你來說，剛才是不是前面那個女孩子把你給踹到這邊來的。」

  「噗，哈哈哈……」男人大笑起來，他先用手拂去照相機上面的灰塵，又揉著自己的肚子說，「沒錯，我只是想拍個照而已，所以去徵求一下她的意見，沒想到你這個私自錄像的人沒事，反而只有我被踹了一腳。」

  

  「你笑什麼啊，你一笑，人家以為咱們是擺拍呢。」錄視頻的人將鏡頭轉向不遠處路邊的羅蘭，她正把李海塞進計程車的后座里，「你們看，她把那麼大個男人塞進車裡，居然一點都不費事，簡直天生神力啊！」

  「這有什麼可奇怪的。」男人將照相機塞回脖子上掛著的相機包里，「這世界上神奇的事多著呢，我還見過有人在天上飛，並且拍到了，你信麼？」

  「你這人怎麼這麼討人厭，我是在報導真人真事，你非要東拉西扯的，搞得我在騙人一樣。」錄像者又把鏡頭轉向周圍的路人，「大家都看見了，我可沒有說謊啊！」

  田虎將抽完的菸蒂塞進可樂罐里，想起當初李夢璃被兩三個小混混給困住時絕望的樣子，又想起今晚在酒吧里，李夢璃曾崩潰地喊著：「這不是我，你不要相信她，接下來她說什麼你都不要相信她！」

  他覺得這一切似乎有什麼關聯，可除了感覺李夢璃或許精神不太正常以外，再想不出別的結論了。

  「也許是之前練過武術，在練習的過程中把腦袋碰壞了吧。」田虎自言自語地說著，打算不再繼續關注這件事情，他將視頻向上劃，又換了一條。

  視頻里混亂的噪音中，又傳出了男人緊迫的聲音：「看到的人趕緊下載留存，一會這條視頻肯定被刪！」

  視頻里出現了熊熊的火焰，街道上的車輛狀況都不樂觀，顯然是出了什麼大事故，視頻鏡頭被放大，聚焦在火光後方的卡車上，錄製的人繼續說，「剛才那輛卡車裡跳下了個魂斗羅啊，二話不說就開始掃射，主要就是掃那輛計程車，也波及到了恨多無辜的人和車輛。」

  視頻里燃得最旺的火焰中央，能隱約看到一輛已經翻倒的計程車，「然後那個魂斗羅啊，他掏出了一個炸彈，之後就咣得一聲！爆炸了，整個車都炸飛了，一開始計程車是不在那個位置的！」

  田虎正要點開評論看一眼，就彈出了系統提示：該條視頻因違規被刪除。

  由於兩條視頻是連著的，這讓田虎不得不想起李夢璃最後也是進入了一輛計程車里的事情，他在心裡勸自己不要瞎想，這世上哪有那麼巧的事。可心裡還是不安著，他在手機的通訊錄里找到了李夢璃的手機號，正要撥打的時候，腦海里卻浮現出了在酒吧時李夢璃所說的話：「你跟我是什麼關係啊？管的著嗎？」

  就在他猶豫的時候，門外有人敲門，「虎子，睡了沒？」

  田虎聽到這個聲音立刻站起身，小跑著過去開門，「還沒呢龍爺，您老怎麼也沒休息啊？」

  潘龍是八一年生人，今年也就四十出頭，可他臉部的褶皺卻像山峰一樣層巒疊嶂，頭髮和下巴上留的短鬍子都是白色的，從形象上看，他更像是一個已近花甲的老人，但是他的精神卻異常亢奮，說話時的嗓門渾厚有力，底氣十足，他拍了拍田虎的肩膀，說道，「委屈你了虎子，睡不著也是情理之中，畢竟誰背上這樣的黑鍋，心裡都不好受，更何況你又這麼年輕。」

  「龍爺您別這麼說，能為您扛事那是我的榮幸。」田虎已經大概猜到了龍爺此行的目的，他為此也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您直說吧，最終談到了什麼程度，不管幾年我都可以接受，哪怕是一輩子！」

  「沒那麼誇張。」潘龍走進房間，坐在床邊上點了支煙，遞給田虎，「我潘龍在江湖上混了那麼多年，還是有些實力的，就五年，五年後你就能出獄了。」

  「五年？」田虎驚訝地失言道，「殺人才判五年？哦不，我的意思是說，您是怎麼做到的呢？」

  「五十萬，買個過失殺人，過失你懂嗎？就是失手了，不是故意的。」潘龍就像在談家常似的說著這件事，「時代變了，要擱以前，用不了這麼多。」

  「哦……」田虎低下頭，在心理琢磨著，一條十二歲的人命，原來能值五十萬，和他此時躺在醫院裡年邁父親的命是同樣的價錢，區別只不過是，年輕的那位已經死了，歲數大的那位，還不想死。

  「你放心吧，我答應你的事不會食言的。」潘龍將菸頭扔在地上，「等你老爸出院了，我帶他去監獄裡看你。」

  「謝謝龍爺！」田虎點頭哈腰地感謝著，直到潘龍要走了，他才忍不住問道，「龍爺，五十萬，那個孩子的父母，就妥協了麼？」

  「喝次奧！」潘龍像看小孩似的看著田虎，「誰說五十萬是給那孩子的父母了？他父母那邊我就給了八萬！」

  「八……八萬？」田虎震驚地呆在原地，「這怎麼可能呢？八萬他們就妥協了？」

  「害！虎子，一偏遠地區的窮苦小老百姓還不好糊弄嗎？」田虎在關門離開之前，像炫耀自己的豐功偉績一樣說道，「我就嚇唬他們，這些錢他們如果不要，我給上頭，一樣能搞定這事，他們一分錢都別想得到！」

  嘭！

  門關上了。

  整個房間裡，只留下了呆若木雞的田虎，和地板上那段尚未完全熄滅的菸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