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四章 焚我血肉，燃我神魂，祭我大道

  「結束了嗎？」

  諸天萬界，數不清的地域當中，無數的生靈嘆息，凝望碎裂的神像，悲慟的低語。

  

  這一日，詭異籠罩了諸界，萬物失去了光輝。

  怎能相信？兩個無敵的領袖會戰死在沙場之上？

  舉世同悲，禱念天帝之名，試圖保其真靈不墜。

  然而，三大始祖屹立，冷酷出手，磨滅一切，信仰之力失去了作用。

  熾蒼和石昊，真的要消亡了，從此永寂，一如當年花粉路的領軍者一樣。

  世外之地，正和熾霞訴說著過往之事的柳神心有所感，話語聲不禁一滯。

  「母親，父親他……」熾霞也感應到了來自血脈深處的悸動。

  那是源頭，正在被磨滅，被摧毀，意味著他的父親雷帝即將身死道消。

  柳神白裙輕顫，元神內出現了一道偉岸至極的身影，雷霆纏繞，閃電交織，猶如雷中帝王一般。

  但是此刻，這道帝王般的身影正在一點點黯淡，變得虛無。

  當年，在末法世界一世登仙，二人皆付出了巨大代價，最終，他們的神魂，通過短暫的交合，渡過了難關，打破了桎梏。

  彼此留下了各自的印記。

  如今，熾蒼將亡，柳神自然能夠感應到，她這裡的熾蒼印記，即將消失殆盡。

  幾滴眼淚落下，此刻的柳神，不再是無數族群尊崇，高高在上的祖祭靈，也不是至高路盡級的偉岸生靈，只是一個希望丈夫平安歸來的普通女子。

  熾霞感同身受，因為柳神剛才給她講述了兩個人從道友，到道侶，再到夫妻的歷程，充滿了曲折與溫馨。

  就這樣分開，陰陽相隔，柳神該有多傷心？

  死在始祖手中，基本復活無望，祭就如花粉路領軍者一樣，至今還躺在高原之上，屍骨未寒。

  見到母親落淚，熾霞伸手去幫她擦拭。

  風化絕代的面龐，失去神采的瞳孔，晶瑩剔透的淚珠……第一次見母親如此心傷，熾霞忍不住心弦微顫。

  隨後，她面露決絕之色。

  「母親，你去吧，救父親。」

  熾霞開口。

  她想到了柳神講述的仙古紀元的故事，那一世，柳神去仙域請援兵，被人故意刁難，阻撓，最終，錯過了紀元最後一戰，等她回去之時，原始古界已經支離破碎，一界的生靈被葬下，紀元終結。

  柳神悲憤之下，殺進異域，九進九出，心中悔恨無比。

  這一次，熾蒼將要戰死沙場，如果不能和他並肩，將會成為柳神最大的遺憾。

  熾霞知道，若是沒有她，柳神恐怕早就殺去戰場了。

  她是柳神和熾蒼的結晶，是柳神傾盡性命也要守護的人，所以，柳神不舍。

  聽到熾霞的話語，柳神微微一愣，眼中有了光彩。

  她看向自己的女兒，滿是母性光輝，母女同心，柳神明白了熾霞的想法。

  「照顧好自己，將來，成為你父親那樣偉岸的領袖。」柳神輕語，聲音微顫。

  她真的捨不得自己的女兒，但是，如果不去救熾蒼，見其最後一面，會悔恨終生。

  曾幾何時，她和熾蒼聊起未來，不止一次說過，若是有一天，戰死沙場……

  那時的柳神就想過，如果熾蒼戰死，她不會獨活。

  沒想到，這一刻真的到來。

  「嗯，母親，你會安全回來的，對嗎？」熾霞泣不成聲，很柔弱，想聽到柳神的親口保證，哪怕永遠不會實現。

  「會的，我會帶著你父親一起歸來。」柳神點頭。

  她親吻了自己女兒的額頭，留戀的望了一眼，隨後，化光遠去。

  只留下熾霞呆呆的立在原地，一動不動，遙望她的身影，哪怕已經看不見。

  ……

  上蒼，熾蒼和石昊重聚身軀，已經虛幻的快要看不清了，一簇仙帝火光，靜靜地燃燒著，這是最後一縷本源，被磨滅之後，便是徹底隕落，永寂黑暗。

  「到此為止了嗎？」

  「終究還是沒有破開桎梏。」

  熾蒼和石昊自言自語，眼中有無盡的遺憾，一幅幅畫面流轉而過，那是他們崢嶸燦爛的一生。

  「也曾輝煌，也曾璀璨，嘗遍世間絢爛，這人世間，沒有白來。」

  他們長嘆，眼前逐漸黑暗了下去。

  後世，該由誰來豎起對抗詭異的大旗呢？他們留下了希望的種子，或許就是那些天資超凡的後輩吧。

  無窮歲月前，是否也有諸天領袖走到這一步？心懷遺憾，無奈落幕？

  無盡的疑問，出現在他們的心頭，可惜，沒有時間去映證了。

  「再見！」最後時刻，熾蒼腦海中想到自己的妻女。

  石昊則想到了清漪、火靈兒、雲曦，以及自己的孩子們。

  就在熾蒼的視線徹底陷入黑暗之時，一縷刺目的光，打破了黑暗。

  那是一道白衣身影，姿容絕麗，風化絕代，驅散了所有的暗。

  「柳神！」

  熾蒼以為是自己的錯覺，或許是太過不舍的緣故，才會看到柳神的身影。

  然而，下一刻，他清醒了過來，視線一陣模糊，重新浮現出慘烈的上蒼。

  三大始祖還在，八大詭異路盡立在它們身後。

  一個白衣女子，從遙遠之地殺來，是如此的決絕。

  「柳神……」

  熾蒼見到這一幕，腦海之中嗡嗡作響，他本以為自己妻女隱在世外之地，無比的安全，即使是紀元終結，她們也能存活。

  誰知道，瀕死之際，竟然看到自己的妻子殺到這危險的戰場。

  他心痛無比，已經預料到了柳神的結局。

  一種急迫的情緒，充斥在熾蒼的心頭，他很想站起，恢復巔峰戰力，再戰三大始祖，為柳神爭取離開與活下去的希望。

  可是，他太虛弱了，處在將滅的邊緣，甚至可以說，他已經死了，還剩執念，不願離去。

  「徘徊在世間，不願離去，就因為這個女子嗎？」黑色始祖低語，望向柳神的目光很冷。

  「人間真情，很難得，我等也曾擁有過，可惜，都是過往雲煙罷了。」紅色始祖搖頭嘆息。

  「既然你不遠萬里而至，要和熾姓後生同生共死，那麼，只好成全你了。」白色始祖冷漠的開口。

  隨後，它出手了，一隻白色大手，遮蓋天穹，籠罩上蒼，拍向凌空而來的柳神。

  「不！」

  熾蒼的執念見到這一幕，只覺得心中的情緒要炸開了。

  石昊的軀體中，那微不可見的火光里，同樣傳出怒吼聲。

  對石昊來說，柳神是他的師傅，教了他很多，幫助年少的他打基礎，在他心中種下一顆大道的種子，守護石村安寧。

  那時的石昊，一心想要追上來，和熾蒼柳神並肩作戰，最終，他追上來了。

  猶記得滅殺黑暗古易之時，所看到的另外一種人生軌跡，柳神，獨自渡海而去，一戰過後，只剩下一截焦黑的木樁……

  柳神目光決絕，沒有絲毫恐懼之色，她看到了熾蒼和石昊的殘軀，幾乎要化成虛無，覆滅在即。

  她無視了白色大手，直接點燃仙帝本源，化作流光，沖向熾蒼。

  「轟！」

  白色大手拍落，冷酷、強大、無情，抹殺一切奇蹟。

  哪怕柳神拼盡全力，也無法抵擋。

  璀璨的仙帝光輝，被白色大手拍散，柳神，就此香消玉殞。

  不過，也有一縷微光倖存下來，沖入熾蒼虛無的軀體之中。

  那是熾蒼在柳神元神中留下的印記，雖然在黯淡，但真實存在。

  這一刻，熾蒼虛無縹緲的軀體殷實了起來，神魂之力再現，不再是不滅的執念，並且，軀體內傳出了血液汩汩而涌的聲音。

  「咔嚓！」

  一道熾盛的雷霆，籠罩整個上蒼，猶如上蒼之怒。

  熾蒼，屹立在三大始祖對面，一言不發，眼中一片血紅，有一種無言的憤怒，流光印記飛入軀體的剎那，他見到了自己元神中的柳神印記，白衣飄飄，嘴角含笑。

  「為什麼要來？」

  他柔聲問道，心痛萬分，憤怒，在胸膛中積聚，快要溢出。

  「因為我們是道侶。」柳神笑著，印記一點點消散。

  熾蒼腦海中，不由得迴響起當年的話語之聲。

  「道侶，就是大道之路上的伴侶，大道崎嶇，相伴而行……」

  佳人消散的那一刻，熾蒼胸中的憤怒炸開了，再也忍不住。

  他眸中燃燒起熊熊怒火，直視三大始祖，殺意沖霄，直讓天地萬物簌簌凋零。

  即便倖存下來的八大路盡躲在始祖身後，依舊被這股殺意震懾到了，心頭顫慄。

  「憤怒嗎？這是不成熟的體現，我等亦擁有過真情，亦經歷過失去，到頭來，一切皆是空。」白色始祖無情的說道。

  隨後，它又冷笑：「而今，只剩一縷印記的你，又能怎樣？我等翻手可滅。」

  熾蒼不再言語，這一刻，他只想覆滅眼前的所有。

  「焚我血肉，燃我神魂！」他自言自語，僅剩的一縷印記燃燒起來。

  火光中，他的一切都在泯滅，血肉，神魂，盡數在火焰中焚燒殆盡。

  「自殺？亦或是殉情？」三大始祖俯視。

  當熾蒼快要徹底磨滅的時刻，一句低語聲傳來，似古老至極的音節，又似諸天神魔的耳語。

  「祭我大道！」

  話音落下，散落在上蒼諸地的斬仙鍘刀碎片，莫名自燃起來，包括裂成好幾塊的雷池、斬仙台等，全都被火光籠罩。

  內中的大道，一點點焚盡，被祭，取自天地，又祭與天地。

  「這是……」

  三大始祖驚訝無比，因為他們感應不到熾蒼的存在了，似是死透了，可是，他的兵器卻在變化，所有的道則都在磨滅之中，整體在向祭道級兵器轉化。

  世間大道，無法再臨近雷池、斬仙台、斬仙鍘刀了，因為這些兵器，已經成為了祭道級兵器，氣息驚世，恐怖絕倫。

  突然，歲月長河之上，因果海洋之中，有古老而神秘的經文聲響起，呢呢喃喃，訴說著古今未來。

  「噗！」

  火焰騰起。

  這些經文，竟然也在被焚燒，波動出歲月、因果的力量。

  「怎麼回事？他的兵器成了祭道級兵器，開創的仙帝經文，亦被祭，可是，他的真身、神魂明明焚燒殆盡了。

  難道說，這樣符合祭道真義？」三大始祖不解，在那裡推演。

  然而，推演不出，熾蒼的一切，都籠罩上了層迷霧，再也看不清了。

  「熾姓後生的身上，的確有一些我們沒有預料到的事情發生了。

  那個荒，似乎也有這種變化，殘破的帝劍，騰起了火光，所有大道都無法臨近。」

  「我有不詳的預感，速速滅殺還未焚盡的荒。」黑色始祖面色一寒，急促的說道。

  早先時，它們還高高在上，俯瞰這些事發生，認為沒有可能生變了，沒想到，一切都因為那個女子而生出了變數。

  紅色始祖、白色始祖點頭，連同黑色始祖一起，探出大手，抓向石昊，要阻止他身上的變化。

  然而，在即將抓到之時，卻有一道赤紅色光芒閃過，三隻大手，齊腕而斷，詭異物質和鮮血橫流不止。

  三大始祖驚駭，誰？一刀斬斷了它們三人的手掌？

  舉世茫茫，誰能擁有這等無上偉力？

  「熾姓後生，是你？」白色始祖震驚，這個神魂與血肉全都燃燒殆盡，徹底泯滅的生靈，為何還能再現？並且，突破到了祭道？

  黑色始祖和紅色始祖對視一眼，都看出了對方眼中的駭然。

  「是我。」

  熾蒼出現了，屹立在天地盡頭，身披甲冑，英姿偉岸，只是立身在那裡，就讓所有大道寸寸泯滅。

  他成為了祭道生靈，祭掉了自己的大道，自己的法。

  古今未來經，在燃燒被祭的最後時刻，助他登頂，一進入祭道，便是最強祭道，一如仙帝路盡之時一樣。

  可是，代價卻是如此之重，失去摯愛，眼睜睜的看著她在自己面前香消玉殞。

  熾蒼低吼著、咆哮著，殺意滔滔，血紅的眼眸，讓三大始祖都心頭悚然。

  他沒有立刻動手，而是攝來雷池，雙手撥動歲月，逆轉古今，從逝去的光陰之中，招來柳神的神魂印記。

  「你想復生那個女子？」三大始祖出聲，欲出手阻止。

  結果，熾蒼揮出一刀，浩瀚的刀光，寂靜而深沉，飽含怒意，令三大始祖爆碎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