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四章 問計

  土司城內，一幢精緻的閣樓里，田九璋怒氣沖沖地回到了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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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間裡，一名年輕美婦正在屋裡做著女紅。

  看到田九霄回來，美婦立刻笑靨如花地迎了上去。

  砰！

  田九霄一拳狠狠地砸在了桌面上，沉悶的響聲嚇得美婦一下僵在了原地。

  兩人成婚已有數年，她還很少見到丈夫生這麼大的氣。

  「夫君，為何發這麼大的火？」

  愣了少許，美婦才依偎了上去柔聲道。

  「父親實在辱我太甚！」

  田九霄壓抑不住心中的怒火，悶聲怒喝道。

  話剛一出口，一隻纖白玉手就捂了過來：「夫君慎言！」

  「你們先下去吧」

  接著，美婦轉頭朝著侍立在房內的兩名侍女輕聲吩咐道。

  「是」

  兩名侍女聞聲連忙恭敬一禮後退了下去，離開前還將房門拉攏了過來。

  「夫君，到底發生了何事？」

  等到兩名侍女離開後，美婦才強拉著田九霄坐了下來，聲音依舊柔和道。

  在美婦的輕聲安撫下，田九霄的怒氣這才稍稍緩解下來，深吸了幾口氣後才將剛才在議事廳里發生的事情向其敘述了一遍。

  聽完，美婦的秀眉微微凝起，陷入了沉思。

  看著陷入沉思的美婦，田九霄慢慢平靜了下來，也不再說話打斷美婦的沉思。

  田九霄自幼在其父田世爵推崇漢人文化的薰陶下，在整個容美土司的年輕一輩里也算是學識淵博，文武兼備。

  不過，眼下田九霄畢竟還年輕，正處於血氣正盛，衝勁正足的時候，容易急躁和暴怒。

  可對於自己的妻子的能力，田九霄卻極為信任。

  美婦名劉婉玲，曾是一名漢人的官家小姐。

  來到這個世界以後，劉婉玲的父親也曾是建立過一方小鎮，後來勢力被兼併後才逃到了施南州。

  兩人成婚後，劉婉玲已經多次為田九霄出謀劃策了。

  沉思良久，劉婉玲才抬頭看向田九霄道：「夫君，你提出的幫助湘軍攻打夔州的建議確實不妥，阿公此舉應該並非是想要故意針對你」

  田九霄聞言皺眉搖頭道：「婉玲，我也知道湘軍一直以來都對施南州懷有覬覦之心，可施南州其餘各部與我們都保持著極為良好的關係，南北兩面又都是不宜生存的高山峻岭，若不向西面夔州擴張，我們又何去何從呢？

  持續兩年多時間的長久龜縮只會消耗二郎們的銳氣，土司內部暗中已經有不少的反對聲音，若是再不作為，我怕土司內部就會爆發內亂」

  聽完田九霄這話，劉婉玲緩緩點頭道：「夫君，你考慮的這些也有道理，不過，方向上我們未必要選擇向西發展？」

  「你的意思是向東？湘王府的實力強勁，我們與其交戰恐怕不僅討不了好，反而會惹火燒身」田九霄道。

  「夫君，僅以我們容美土司的實力，確實無法與湘王府抗衡，可若是再加上西面的華國呢？」

  劉婉玲臉上微微一笑。

  田九霄眉頭皺得更緊了，「華國？他們的發展重心好像一直都在北面，夔州孟少保投靠華國也有好幾年，這些年卻一直沒有半點動靜，與他們合作怕是沒有大用吧？」

  劉婉玲道：「夫君，你說的這些都只是以前的情況了」

  「哦？難道夔州那邊有了新的變動？」田九霄面露驚疑，看向劉婉玲的目光里少見的帶有了不信之色。

  作為土司田世爵的長子，田九霄這幾年一直都在容美土司的軍中歷練，他的手裡也掌握著一支情報組織。

  他這邊都還沒得到消息，一直待在土司城的劉婉玲是怎麼得到最新消息的？

  劉婉玲看出了田九霄眼裡的疑惑，她展顏一笑道：「夫君，你可知道土司城裡最近新開張了一家專賣蜀錦的店鋪？」

  田九霄搖搖頭。

  劉婉玲道：「這家店鋪的老闆就是來自華國，最近幾日我與她詳細聊過了，華國北面的戰事去年就已經結束了」

  田九霄臉上露出恍然之色道：「你的意思是華國北面的戰事結束後會將注意力轉移到這邊？」

  劉婉玲肯定點頭說：「不錯！據那店鋪老闆所言，華國在北方的戰事中取得了大勝，不僅盡取了北方七州之地，治下的人口也得到了成倍的增長。

  眼下，華國治下百姓已超過五六千萬，軍中擁眾上百萬。

  如此一股龐大的勢力，是不可能就此停下繼續征伐的腳步的，北面有大秦攔著，南下東進將是他們的必然選擇」

  聽著劉婉玲的述說，田九霄的面色漸漸凝重起來。

  沉思少許，田九霄才開口道：「如此說來，我們豈不是更應該防備著他們，主動與其合作豈不是引狼入室？」

  「唉！」

  聞言，劉婉玲輕輕嘆了一口氣道：「夫君，攔不住的」

  田九霄一驚：「為何？」

  「夫君，你這些年一直在忙於軍中事務，對土司城的生活變化怕是沒有仔細留意。

  這些年，來自西面的華國商品早已遍布整個施南州各地，我們家中使用的一應物品大部分就來自華國，他們對我們的滲透早已開始了。

  以前因為北面的戰事牽扯，華國一直抽不開身來，如今北面大敵已滅，向南東進一事怕是早已在籌備之中。

  前段時間，夫君不是說夔州的孟少保麾下正在擴軍嗎？

  如今湘王府主動發兵攻打夔州，正好遂了華國之意。

  華國據險而守，孟少保又是百年一遇之名帥，湘軍此番西進敗多勝少！

  此戰我容美土司若是參與進去，怕是有覆滅之險。

  華國皇帝司馬宇自號蠻王，治下各蠻族部落皆可享受與漢人同等的待遇，早年曾兩次擊敗兩任越嶲夷王，軍中早已收攏了大量善於山地作戰的夷人，我們若是與其交戰，並無優勢。

  夫君難道真的願意看到整個施南州成為華國兵鋒所指的戰場？」劉婉玲用低沉的聲音緩緩述說道。

  劉婉玲的分析讓田九霄的心徹底沉了下去。

  與實力強大的華國相比，施南州的夷族各部的實力確實相差太多。

  更何況，施南州的夷族各部內部本就人心不齊。

  各部眼下雖是名義上共尊容美土司為主，但暗地裡又有多少人有著各自的打算。

  正如劉婉玲所言，華國對施南州的滲透可從未停止過。

  一時間，田九霄的心裡不由升起一股難以言喻的壓抑感。

  「夫君又何必如此憂愁？」

  眼見田九霄有些意志消沉，劉婉玲不由開口勸慰道。

  「婉玲，戰火將至，稍有不慎我容美土司就有覆滅之險，我又如何能夠不愁？」田九霄聞言苦笑著搖頭道。

  「夫君，妾身剛才所言只是推測，就算真的事有不諧，我容美土司擁眾上百萬，只要不主動捲入這場戰爭，就還有迴旋的餘地」劉婉玲柔聲說著。

  「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戰火一旦開啟，湘王府和華國是絕不會容許我容美土司置身事外的！」

  田九霄負手走到窗前，望著窗外依舊繁盛的土司城嘆息一聲說道。

  「既如此，夫君就當早做打算」

  劉婉玲跟著來到窗前依偎在田九霄身邊道。

  「我擔心父親不會贊成此事」田九霄遲疑著道。

  劉婉玲抬起頭來看著田九霄說：「夫君還沒有向阿公提起過此事，又如何知道他會不許？萬一阿公也早有此意呢？」

  「你是說？」

  田九霄聞言霍然一驚，轉頭直視著劉婉玲。

  劉婉玲沉聲道：「阿公向來心慕漢人文化，讓他帶領容美土司投降華國並非不可能之事。

  而且，華國的商人這些年在施南州的發展實在太過順利了，阿公應該不會看不到這其中的利弊，若是沒有他的暗中默許，今日之局面或許不會發生」

  田九霄默然沉思不語。

  過了良久，田九霄語氣堅決道：「我這就去請見父親」

  說完，田九霄就毅然轉身離開了房間。

  身後，望著丈夫離去的劉婉玲臉上這才流露出一抹淡淡的憂慮。

  施南州的情況錯綜複雜，就算大的方向沒有出錯，在執行層面上也是要步步不出差錯才行。

  稍有不慎，容美土司或許不會完全覆滅，但田氏以及她們這個小家卻有傾覆的可能。

  五峰山半山腰處，金安清回到了臨時安置他們一行的住處。

  回到住處，金安清立刻把隨行而來的數十人全都招來商議了一番。

  然後，這些隨從紛紛出去了，獨留金安清一人留在住處。

  傍晚酉時，林間小巷裡暗影重重。

  昏暗的燈光照耀下，一行人正在朝著山腳下的土司城關隘處行去。

  來到寨門前，一名身穿布甲的土司兵上前敲響了寨門。

  此時土司城的寨門才剛剛關閉不久，聽到敲門聲後，寨樓上立刻就有值守的土司兵探出了頭來觀望。

  見此，敲門的土司兵立刻對其大喝道：「我家總兵要出城公幹，速速開門」

  待看清了寨門前的田九璋後，寨樓上的土司兵立刻高喝道：「快快開門，是五公子要出門」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後，十多名土司兵連忙下樓把寨門打開了。

  為首的田九璋見狀朝著他們和善的笑了笑，接著帶著一行人就沒入了城外的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