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五章 老朱真冤!
2024-07-21 04:41:26
作者: 天煌貴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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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原堂口有句老話叫做: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然而徐振東的心裡清楚,自個兒不是有理說不清,而是根本就沒理!
自己是出於一片赤誠,所以現在很委屈?
別傻了,天底下委屈的人多了!
要怪,就只能自個兒,誰讓自個兒像個傻子一樣被胡言他們給忽悠了呢?
自覺理不直、氣不壯,徐振東實在是想不出來什麼詞兒去反駁崔保國的嘲諷。
如果可以,徐振東更希望自個兒肚子裡的那些詩詞歌賦能夠換成力氣,也好早點兒把這一分荒地開出來。
徐振東默默的從崔保國那雙長滿老繭的手中接過鎬頭,仔細揣摩一番後便再一次舉起鎬頭,重重的刨了下去。
「砰!」
徐振東的揣摩並沒有什麼鳥用,儘管他學足了崔保國用鎬的樣子,儘管他也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但是換回來的卻依舊是「砰」的一聲,依舊是僅僅只砸入土中寸許的鎬尖兒。
崔保國哈的笑了一聲,望著徐振東說道:「進士老爺,你說你連個地都刨不明白,怎麼就有臉跑到紫禁城去給皇上添堵呢?」
徐振東依舊保持了沉默,然而剛剛帶著曾誠以及崔老漢等人走過來的朱皇帝卻哈的笑了一聲道:「進士老爺的一身本事都在讀書做文章上面,想要跟你崔老哥這種老莊稼把式比,那可不就是個初出茅廬的新手?同樣的道理,讓你崔老哥去握住筆桿子,你肯定也不如這些進士老爺們。」
抬手止住了想要行禮的崔保國和徐振東,朱皇帝又接著說道:「四民之中士最貴,民最苦,最苦者何?當春之時,雞鳴而起,驅牛秉耒而耕。及苗既種,又要耕耨,炎天赤日,形體憔悴。及至秋成,輸官之外,所余能幾?或水旱蟲蝗,則舉家遑遑無所望矣。今居官者不念吾民之艱,至有刻剝而虐害之,甚矣而無心肝。今頒此書於中外,俾食祿者知所以體恤吾民!」
朱皇帝望著徐振東問道:「知道這幾句話出自哪裡嗎?」
徐振東面紅耳赤的答道:「知道,出自太祖高皇帝所著《醒貪警要錄》,是大明所有縣學、府學及至大學、國子監所必學。」
朱皇帝嗯了一聲:「短短几句話,你們在縣學要背一遍,在府學要背一遍,在大學、國子監還要背一遍,這麼翻來覆去的背,你們怎麼就能忘了呢?」
徐振東臉紅的幾欲滴血,倘若地上能有個縫隙,只怕徐振東會在第一時間鑽進去——剛剛被崔保國幾句話懟得啞口無言,現在又被朱皇帝幾句話懟得啞口無言,然而無論是崔保國的幾句話還是朱皇帝的幾句話,徐振東都無法反駁!
朱皇帝沒有再接著說什麼,只是從徐振東的手裡拿過鎬頭,輕輕舉起後又重重的刨了下去,接著先是重重的向下一壓鎬把,然後再輕輕向上一提,刨進土裡約有尺許的鎬頭便被提了起來。
這下子,崔保國和徐振東都愣住了。
朱皇帝出身農民這事兒,整個大明都知道的一清二楚,朱皇帝也從來沒有遮掩過這一點,但是從朱皇帝御極稱帝再到現在已經足有二十多年!
當了二十多年的皇帝,他居然還會用鎬頭刨地?
朱皇帝接連刨了幾鎬頭,然後才笑著說道:「眾所周知,老朱家盡出一些奇葩皇帝,有喜歡御駕親征的永樂皇帝,有喜歡鬥蛐蛐的宣德皇帝,有喜歡煉丹的嘉靖皇帝,也有喜歡做木匠活的天啟皇帝,至於咱,咱就喜歡種地,現在宮裡就有一小塊地是咱親手開出來的,每年都會種些果蔬之類的東西,從耕種到收穫,基本上都是咱和皇后、妃子、皇子皇女們親手操持。」
「也正是因為咱喜歡種地,咱知道老百姓種地到底有多辛苦,所以咱才敢在大明報紙上寫勸課農桑的文章——如果皇帝連地是怎麼回事兒都不知道,那他還勸個屁的農桑?老百姓不比他懂種地?」
隨手將鎬頭遞迴到徐振東的手裡,朱皇帝又接著說道:「朕知道,胡言他們之所以想要鬧騰,一是因為咱們大明收的商稅重了,二是因為咱們大明現在不興科舉,他們失去了直接做官的道路,只是朕沒無論如何也沒想到,居然還會有這麼多的蠢蛋跟著他們鬧騰!」
「老話說,為官一任,造福一方,可是你自己說,你們憑什麼去為官一任?是憑著你們一腔熱血赤誠好忽悠?還是憑著你們四體不勤,五穀不分?還是說,一步一個腳印的做官,真就那麼難?」
「你們知不知道,一步一個腳印的做官並不僅僅只是為了讓你們真正知道民間疾苦,同時也是為了讓你們積累下做官的經驗,為了不讓你們不至於因為沒有施政經驗就敢凡事都拍腦門子胡來。」
「你們是否體諒朕的難處,朕不在乎,因為朕是皇帝,但是你們不能不體諒天下百姓的難處,因為你們的父母也同樣是百姓。」
隨著朱皇帝的話音落下,在場的一眾士子們都低下了頭,因為朱皇帝的這番話看似在講道理,實際上卻不僅僅只是在講道理,而是隱含了一絲威脅——朕不在乎你們是否體諒朕,因為朕是皇帝,朕不高興了可以讓你們丟掉功名甚至丟掉性命,你們不體諒老百姓,朕也會不高興!
瞥了一眼低頭的生員們,朱皇帝又將目光投向了那幾個出身商賈之家的生員:「你們是不是覺得,朕不收民賦民稅,反將商稅稅率定的太高,所以商賈負擔太重?」
幾個出身商賈之家的生員們沒有回答,但是朱皇帝的心裡清楚,這些生員的沉默,也同樣是一種回答。
朱皇帝冷冷的瞥了一眾出身商賈之家的生員們一眼,嘲諷道:「你們懷念當初太祖高皇帝定下三十稅一的稅率,可是你們有沒有想過,當初太祖高皇帝立國之時是什麼情況?太祖高皇帝為何要定下三十稅一的稅率?又為何要定下四民之制?揚州十八戶之事,你們真就一點兒都不知道?」
說起來,老朱是真冤,比如史書上記載老朱殘暴嗜殺,就算是那些跟著他起家的老兄弟也能毫不猶豫的痛下殺手;比如說,都說老朱忘了自個兒出身農民,定下的軍戶、匠戶、農戶、商戶制度只是為了維持朱家的江山;再比如說,都說老朱沒什麼學問,定下三十稅一的稅率純屬於拍腦門子瞎決定。
就連某部知名的歷史大作《史上第一混亂》都調侃過這事兒——朱元璋表示,就算讓木匠去當經濟學家也不會有任何問題。
實際上,所有拋開歷史背景談制度的行為,都是耍流氓!
比如說老朱殺功臣這事兒,湯和、耿炳文、沐英、郭英、徐達等一眾大明的開國功臣們絕對會跳出來表示沒這事兒,被殺的那些都是因為他們該死——胡惟庸意圖謀反,藍玉炮轟自家城池,哪個不該死?
實際上,老朱定鼎天下後曾經冊封了25位公爵、79位侯爵、12位伯爵、11位子爵和23位男爵,這150個勳爵當中被處死只有26人,其中公爵4個,侯爵20個,伯爵2個。
殺功臣?
徐達表示我特麼在北平掛掉的,吃不到南京的蒸鵝啊混蛋,你們少往老子身上潑髒水!
關鍵是還有一個人的存在,可以佐證老朱並不是那種殘忍嗜殺的昏君,那就是史書上並不出名的御史大夫范從文。
御史大夫這個職位是幹什麼的自然不必多說,只是跟其他朝代御史大夫不同的是,大明朝的御史大夫們有屬於他們的績效考核,每人每年甚至詳細到每月都有一定噴人量的績效考核——噴的多了不一定會漲工資,但是噴的少了就肯定會扣工資。
言官嘛,風聞奏事,噴對了就對了,噴錯了也無所謂。
也正是因為如此,大明的御史大夫們才會像瘋狗一樣逮誰咬誰,看誰不順眼就先噴幾句,有證據沒證據都得彈劾彈劾,就算是面對皇帝也不會手軟。
御史大夫范從文就因此而得罪了朱元璋,多次毫不留情的硬懟朱元璋不說,甚至指責朱元璋存在「罪、過不分明」以及「權大於法」的情況,反正就是噴,為了保證自個兒能拿到工資,范大夫也算是豁出去了!
然而,朱元璋不僅沒殺范從文,反而賜給了范從文五幅寫著「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的條幅,表示你范噴子噴的對,咱這個皇帝噴不過你,所以賜你五幅你老祖宗的名言,咱給你五次免死的機會,以後你丫就放心的噴。
這要是擱在大唐,那肯定又是一個魏黑子一樣的大噴子,擱在大宋也肯定是又一個包黑子一般的大噴子,即便是在大明,范噴子也絕對稱得上是鼎鼎大名。
可惜的是,范噴子的牛逼事跡在史書上並不出名,因為洪武年間的御史大夫范從文是范仲淹的第十三世孫,而范仲淹的第十七世孫則是明末清初大大有名的漢奸賣國賊,所以,范從文噴了朱元璋卻屁事兒沒有,甚至還能得到五次免死條幅的事兒在史書上自然被一筆帶過。
再比如說四民制度和商稅。
當時大元朝廷眼看著要涼,天下處處烽煙,今天你打我,明天我打你,最後死的全是老百姓,很多城市直接退化成鄉鎮,很多鄉鎮更是乾脆退化成了一片廢墟荒蕪。
比如著名的揚州城,那個在詩人筆下「夜市千燈照碧雲,高樓紅袖客紛紛」、「春風十里揚州路,卷上珠簾總不如」的揚州,從一個百萬人口的大城直接退化成一個僅剩十八戶的破城。
《明史·太祖高皇帝實錄卷五》:「按籍城中居民,僅餘十八家。」至今揚州仍有「十八家巷」。
而且北元朝廷在跑路的時候,席捲了大量的金銀珠寶,不說把中原堂口能當錢用的貴金屬席捲一空吧,起碼也沒給老朱留下什麼玩意兒。
更關鍵的是,北元朝廷雖然跑路了,但是北元朝廷並沒有徹底涼透,隨時都有可能捲土重來。
所以,當時的朱元璋面臨的是這樣兒一個爛攤子:北邊有北元虎視眈眈,隨時有可能南下;中原一片廢墟荒蕪,百姓生計維艱;朝廷手裡沒錢,無力支撐大規模重建和對北元用兵。
老朱能怎麼辦?
搞軍戶制度,一是能為國庫省錢,用軍隊耕種養軍隊的法子來維持著大明的兵力,二是能利用軍隊進行囤墾,讓大片荒蕪的土地得以重新開發。
搞匠戶制度的原因也差不多,因為當時北元未滅,其他各路義軍或者說反賊也無時無刻想著捲土重來,把匠戶都掌握在手裡,起碼能保證軍械方面的供應和封鎖。
至於商稅……有人說老朱之所以定下三十稅一的商稅,是為了表明自個兒重農抑商的治國思路,不讓商人交太多的商稅,是為了讓商人感覺自個兒在國家的地位低下,這種言論就是純純的扯蛋了。
老朱小時候沒讀過什麼書是真的,開局一個碗也是真的,但是能夠從一個破碗起家到定鼎中原,再到自己寫了一大堆《御製文集》、《資世通訓》、《祖訓錄》、《大誥武臣》、《御製大誥》《醒貪警要錄》等一大堆書籍,就說明老朱絕對不可能是個蠢蛋——既然不是蠢蛋,又為什麼會定下三十稅一的商稅來重農抑商?
老朱難道不知道農民都是窮的叮噹響的窮鬼?老朱難道不知道百姓活不下去了就會接著造反?老朱難道不知道從商人的口袋裡能掏出更多的錢?
一個當過和尚要過飯的皇帝,他不可能不知道這些。
然而正是因為知道,所以老朱才會把商稅定為三十稅一,因為當時天下初定,老百姓民心思安但是生產力低下,大明只能指望商人進行財貨流通,而想要提高商人的積極性,就只能用降低商稅的法子來吸引更多人經商。